“因为这封信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个火漆印,所以我就想着打开看一下,或许可以找到信封的主人,找机会还给人家,不然,就这么扔了,我担心坏了人家大事,于是,我就打开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封信的内容竟然是这些,贩卖私盐,私制桐油,那可是死罪。”
“信封上写的地址和人命,还有那个外雇银行的账户名称,我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所以我知道什么生意能做,什么生意不能碰,我立刻就觉得这封信的主人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也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我当时很害怕,于是就想把信件烧了,但是程程却说我如果烧了,万一别人找过来,我拿不出东西,那就真有可能死路一条,他让我原封不动的粘好,当作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当时想想也对,如果我真的烧了,那么如果有人找过来,一定会认为我看了信,然后杀我灭口以绝后患,而我如果把信粘好,如果有人来找,我可以把信原封不动的给他,这样也表示我没有看过,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
傅承安道:“所以这封信的内容,你看过了,陈程程也看过了,对吗?”
周胜堂点点头,“是,她看过了。”
傅承安忽然摇头,“不对,陈程程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女子,她不认字的。”
周胜堂冲他摇了摇头,“那是从前,她自从生了浩轩之后,为了更好的教育儿子,我暗地里给她请了教书先生学习。”
傅承安忽然眼前一亮,“那个教书先生姓陈?”
周胜堂点点头,“是,就是那位陈老师。”
案件的第一名死者,竟然是周胜堂给陈程程找的教书先生,傅承安感觉自己的方向对了。
“周老爷,请继续说。”
周胜堂叹了口气,“那封信后来就被我一直留在宿州,一直由程程保管,而浩轩因为在私塾寄宿,平时也很少回家,所以,我其实看见浩轩的次数很少,大多数都是看照片和听电话。”
“一直到浩轩十三岁那年,程程忽然跟我说要把浩轩带回周家,她说孩子大了,要去更大的地方读书发展,我当时觉得很为难,因为我知道我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浩轩进入周家大门的,所以我就让程程等等,我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
“然而,商量的结果就是我夫人表示,孩子可以进入周家,但程程不行。”
傅承安点点头,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所以,你就把这个要求说给了陈程程听,但她当时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为了保护孩子,也为了保护你,她没有说明任何原因,而恰巧此时,周夫人的一封信送到了,信上的内容原本只是想要警告陈程程不要痴心妄想,孩子进入周家可以,但母亲不行。”
周胜堂嗯了一声,“那封信我看过了,我当时海劝程程不要跟她一般计较,但程程当时给我的答复却是她能理解,也愿意配合。”
“后来,就在当天夜里,程程就上吊自杀了。”
傅承安道:“或许,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他人所杀。”
周胜堂道:“现在想想也许是,但在当时,法医仵作都认定了程程是上吊自杀,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顺理成章的以为是我夫人又说了什么尖酸刻薄的话语刺激到了程程,她这才一时想不开训了短剑。”
“我当时没多想,就想着把孩子带走,刚开始我没察觉处我待会来的浩轩有什么不同,但我夫人却一直疏远他,一直到后来又一天,夫人把我叫回来,我们去了一家私人诊所,然后那个诊所的医生拿给我们一份检查报告,上面说我待会来的浩轩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说实话,我怀疑过程程是不是把别的孩子当做是我的骗我这么多年,但后来我冷静下来就觉得不对,因为遇到了我的浩轩,”
傅承安愣了一下,“那具尸体,也就是陈浩轩说假死计划中,那具被他当做替身的尸体,才是真的陈浩轩,对吗?”
周胜堂点点头,“发现尸体的时候,我被叫去认尸,一眼就认出那具尸体身上的一颗梅花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在旁边,我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当时我头脑一片混乱,回到家我就把一些都跟我夫人说了,她知道后也十分震惊,便暗中帮我调查,也就在这个时候,你来了这里,说要调查这个案件,傅大人,你可还记得你们在来的路上,有一个卖货郎吗?”
傅承安想起了那个人,“是你,对吧。”
“是,因为当时陈元死了,陈大人与我是旧相识,我就去找他询问情况,结果他告诉我,他觉得陈元死的蹊跷,他想求一个人帮忙,尽快查明此案。”
“所以,你就在火车上假扮卖货郎接近我,你当时想跟我说什么?”
周胜堂道:“我当时只想看看这京城来的刑官是什么人,如果是个好官,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如果也是一个半吊子的官,那我就继续保持沉默,毕竟我不想引火烧身。”
傅承安哼了一声,“如果你早点儿说出来,陈锋也许不会死。”
周胜堂沉默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傅队长,浩轩虽然不是我的儿子,但我儿子明显死在他的手里,他一个人不可能完成掉包并且将一个大活人藏这么久。”
“这个我自然知道,时间不早了,告辞。”
傅承安刚起身,周胜堂立刻将他拦住,“傅大人,我把事实告诉了你,你能不能派人进入周家保护我们的安全。”
“不需要,你们家家丁护卫这么多,自己小心点吧。”
傅承安离开周家,回到了行动处,将从周胜堂那里拿来的那封信放在桌子上,陈媛走进来,看见了这封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身,“我不是故意的。”
傅承安看她表情奇怪,便问道:“你害怕什么?”
陈媛愣了一下,“我没有,傅大人,陈锋的家属来了,想要见您。
傅承安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会客室,陈锋的母亲老泪纵横,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姑娘,梳着两个麻花辫。
老母亲看见傅承安就立刻跪在地上,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人搀扶起来,“老人家,您别这样,咱们坐下说。”
身后的姑娘赶紧上前搀扶,“妈,您别这样,咱们先坐下。”
傅承安帮忙搀扶老人坐下,老人伸手拿出一条手绢擦了擦眼泪,“傅大人,我儿死得冤啊。”
“我知道,我也在搜集线索,您放心,我一定将凶手找出来。”
老人又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有一些银两,“这是我这辈子的积蓄,都带来了,傅大人,你拿去,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傅承安愣了一下,那个布袋里的钱,太多了。
按照陈锋的俸禄,干上一百年也不一定有这么多,但他当时没多想,而是安排陈母与儿子见了最后一面,在停尸间,老人家哭的泣不成声。
傅承安一个人在酒馆喝酒,他其实酒量很差,但这几天下来,他发现这个酒馆很不一般了。
陈母无意间给他的银两让他发现陈锋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最初,他以为陈锋住的小楼是他们家的,但是如今看来,可能也有问题。
陈瑶失踪了,陈媛又无缘无故的出了车祸,昏迷不醒。
严曦和华励来到酒馆找他,刚进门就被老板拦住,“哎哎哎,二位请留步,今天酒馆不营业。”
严曦指了指傅承安,“我们认识的,来找他。”
老板看了眼傅承安,傅承安抬眼皮看了看他们,朝老板点点头,老板这才让他们进来。
严曦坐下来,把几个空酒坛子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喝死你自己,凶手也不可能自己蹦出来告诉你人在哪儿。”
傅承安红着眼睛无精打采的看着她,“那你告诉我啊。”
严曦无语,“我如果知道,我瞒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姜帆救过我,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傅承安看向华励,“你呢?”
华励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和严曦也自身难保,这才出此下策,我们一言堂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谁能想到姜帆他忽然出现......”
傅承安气的拍了桌子,“他是去保护你们的,因为他发现你和严曦有事儿瞒着我,他害怕你们有危险,也害怕你们会对我不利,所以他才偷偷跟着去,发现你们被埋伏了之后,他为了就你们才出手的,但是你们呢?”
“你们居然把他丢下,自己回来了。”
严曦想要解释,但被华励拦住了。
“你也别着急,一言堂跟他无冤无仇,也知道他是外人,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多半也是关起来对付我们,你放心,只要他们再来信息,我和严曦一定把人给你换回来。”
傅承安蹙眉,他头很疼,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情绪上头烦躁不安的时候,他的头就很疼。
“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严曦还想说什么,但被华励拦住了,二人离开酒馆儿,并没有走得很远,而是在街对面的一家饭馆坐下来。
严曦看着对面酒馆,忽然心慌起来。
“哥,你说他会不会......”
华励摇摇头,“不会,吴长风死了,他也照常追出去查案,姜帆跟他的时间不长,他不至于为了一个下属荒废一切。”
严曦摇摇头,“不是,我是说他会不会怀疑到傅连曦的头上。”
“你怀疑傅连曦跟一言堂有勾结?,”
“不是怀疑,是肯定,你别忘了,傅连曦囚禁你我的时候曾经说过,有一个人来来迷失找他,这个人以前就是一言堂的人,他认出你我,当时傅连曦还很吃惊。”
“但即便如此,傅连曦的势力在晏津,这里是西南,他的手不可能这么长。”
严曦道:“周胜堂呢?”
“周老爷?”华励觉得奇怪,
严曦点点头,“周胜堂是生意人,是西南商会的龙头老大,傅连曦也是生意人,是北方三生商会的龙头老大,做生意就是要人脉才能越做越大,傅连曦搁置的新航线计划在半年后顺利成型,杜家倒台,到时让他喘了口气,而周胜堂在西南一带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可见,如果他们之间有联系,那么,傅连曦的手伸向西南也就不奇怪了。”
华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问道:“姜帆失踪前是不是找过你。”
严曦点点头,“是,那是因为承安一天一夜没回家,他以为人在我这里,所以来找我,我当时听说承安一天一夜没消息也很担心,就跟他分头去找,结果我在山上找到了承安,他却失踪了。”
华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要布局呢?”
“布局?”
华励道:“承安至今回忆不起自己为什么会上山,这跟我一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回来到龙阳县是一样的,你找到了承安,姜帆却失踪了,那姜帆是傅承安亲自挑出来带在身边的人,不可能蠢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他的失踪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有人就是要把他弄走,让傅承安方寸大乱。”
严曦不明白他的话,“要真是这样,凶手该抓的应该是我。”
华励叹了口气,“因为吴长风,抓你,傅承安会着急,会生气,会在抓到凶手之后不择手段的报复,如果你死了,他会伤心欲绝,会悔恨终身,但不会在侦办过程中方寸大乱。”
“但是,吴长风不同,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傅承安失去一个兄弟,如果再失去一个,你想后果是什么?”
“我再给你一个比喻,一个母亲,丢了一个孩子,之后又丢了一个,这个母亲会怎么样?”
严曦道,:你这个比喻不恰当。
华励笑了,“差不多,傅承安给他们的是亲情,是友情,是比亲兄弟还亲的,你个丫头不懂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