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长,为什么要晚上来啊。”姜帆问道。
陈锋一边开车一边注意后视镜的位置,面色略显凝重。
“傅大人,有人跟踪我们。”
姜帆和傅承安同时回头,陈媛则拉开副驾驶的窗户,然后扔出一个烟雾弹一样的东西,瞬间,一团白烟笼罩前方,陈锋猛踩油门,汽车连续好几个急转弯,然后冲出浓烟区,拐进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小路。
后方没有车辆了,傅承安等人松了口气。
“陈队长,刚刚的是什么人?”傅承安向后看了一眼,再次确认有没有人跟踪。
陈锋道:“周家的人,他们家在沙区一带很有势力,虽说是商贾之家,但私底下可没这么简单。”
“我们离案发地点还有多久?”
“一个小时,我们必须绕路走,所以要翻两个山头,从一个峡谷穿过去,放心,这条路我熟得很。”
深更半夜的开车进山,傅承安为了让陈锋开车不分神,便不再说话。
反而是副驾驶的陈媛忽然回头问他,“郭凯跟你是不是认识啊。”
傅承安一愣,“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我可没来过川南。”
陈媛笑了笑,“可是他从京城来的。”
傅承安叹了口气,“他以前是刑部的人,是我师父莫亦声的人,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师父就把他调任川南,没想到,却在几年后又见面了。”
陈锋问道:“你跟他有过节?”
傅承安道:“我认为不算,但他可能觉得与我有关吧。”
陈媛好奇了,“能说说吗?”
姜帆眼里的好奇也快溢出来了,傅承安觉得这些并非隐私,便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五年前,师父把我从刑侦陆院带回京城刑部学习,那时候,我上午就在档案室整理档案,学习刑部密不外传的审讯技巧,阅读经典案例,下午就跟着师父学习,晚上就是我自己的自习,大半年后,忽然有一天师父病了,他把刑官印交给我,让我代替他几天。”
“你们也都知道,刑部沿袭前朝旧历,各地需要签发的文件多如牛毛,我那时候年纪小,看文件也比较慢,为了不拖累进度,我就常常熬夜去看公文,然后盖章。”
“结果有一天晚上,差不多一点多吧,我起来去上厕所,忽然感觉厕所有人,我以为是刑部值班的官员,可又一想不对,公文馆的钥匙在我这里,我记得五点钟之后我就锁了门,这里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进出的。”
“所以我就悄悄的摸进去,想去看看这个人是谁,结果就抓住了他。”
陈媛好奇道:“郭凯?”
“对啊,我当时就蒙了,他似乎也很害怕,转身想跑,却被我抓住,直接送到了前面的值班室,第二天师父拖着病体出来见他,询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公文馆,他说是自己迷了路,可是随后公文馆的文书就跑来报告,说是有一份陈年旧案的档案不见了。”
陈锋问道:“他偷档案?”
傅承安点点头,“当时是这么认为的,我师父的意思很明显,偷了东西就要罚,但前提是你要把东西还回来,毕竟,刑部的档案全都是机密,不允许外传的,然而,郭凯是一直否认说自己没有拿,而且还说是我冤枉他。”
“师父当时很生气,搜查了他的房间和所有他去过的地方,结果没有收获,可当时的我却不相信他没有拿,于是我就想到一个地方,所谓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而且我记得丢失的档案是一宗十六年没有侦破的悬案,寥寥几笔也就一张纸的事儿,所以我就想,他会不会是经过特殊处理后藏在某些不易察觉的地方了。”
“结果呢结果呢?”陈媛似乎更好奇。
傅承安此时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帆,后者忽然领悟过来,面带惊恐的问道:“大人,真的在那里吗?”
陈锋似乎也懂了,无语摇头,“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偷一宗陈年旧案的悬案档案,他要犯案还是要查案?”
傅承安道:“不知道,我让人当中把他的衣服脱光,然后指出了藏匿档案的位置,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官差戴上手套,真的从那个地方掏出来一个很小很薄的油布包,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姜帆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傅承安,“大人,所以他一直记恨你,而且,因为这件事,他就被调离刑部,来到川南这个地方。”
傅承安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我师父问他原因,他却闭口不答,没办法,只能按照刑部的规矩办事儿,没了刑部的差事,他们家里人还来闹了一场,不过也不了了之了。”
陈锋道:“他来我们这里之后,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我们这里比较偏,凶案发生的比较多,大多也都是侦破不了的悬案,后来听说是京城来的一位探员,大家都很高兴,觉得已经我们查案会轻松很多,毕竟有大人物来帮忙,结果,他来了,每天就是混日子。
陈媛嗯了一声,补充道:“是啊,他来了之后,每天就是上班睡觉,下班喝酒,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管,出现场,他看见尸体就吐,抓犯人,他跑的比乌龟还慢,我们处长看他不顺眼,骂他就跟骂一根木头似的,时间长了,大家也懒得理他,只要他不犯错,我们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傅承安忽然问道:“他在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人来找他,或者是他跟你们说过自己的家人?”
陈锋摇摇头,“没有,他来这里除了第一天自我介绍一下之后,就再也不提这些,有时候我会问一些关于他的个人情况,但它也只是打马虎眼,似乎很不想提,有时候我出现场,他跟着我也是寸步不离,但他看见尸体会吐,这让我觉得十分奇怪。”
姜帆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遇见一些特殊的尸体,我也会吐的恶,人之常情嘛。”
傅承安道:“不,你会吐是因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探员,但他不是。”
“啊?”姜帆很诧异,
陈媛也好奇的回头过来,“什么意思啊?”
陈锋虽然没说话,但通过后视镜的余光也能看出他也很好奇。
傅承安解释道:“京师刑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首先你必须是刑侦陆院,三院,九院毕业的学员,然后同意分配到京师四大守军部进行实习,然后如果想去刑部,你在自己报考刑部每年的招生名额,考进来了在学习三年,成绩合格才能任职刑部的官差,然后在任三年,在考核合格后,才可以成为探员,拥有独立办案,出现场的资格,并且配有一名专属法医。”
陈媛好奇道:“照你这么说,郭凯年轻的时候还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了,他要经过这么多考核,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才能进入刑部当差,然而,就因为你揭发了他,找到了那张被他藏起来的档案,所以就丢了这份儿差事,可他到了我们这里,啥都不会。”
傅承安道:“所以啊,他不可能看见尸体会吐的,我们刑侦陆院每半年一次的实战训练中,野外生存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人的,动物的,甚至为了活下来了通过考核,我们在野外还吃生了虫子的动物尸体,这种情况下,还能吐,那现场一定是惨绝人寰了。”
陈锋摇摇头,忽然问道:“大人,你吐过吗?”
傅承安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去晏津行动处独立办案的时候吐过,不过,就这一次啊,后来再也没有过了。”
陈媛哈哈大笑起来,姜帆也跟着笑,傅承安叹了口气,脸上也有几分笑容。
一路上大家说着话,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地方,真只能说是个地方,一下车,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车灯的光在这里仿佛被吸进了黑暗中,基本上没有任何作用。
姜帆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便自动靠近了傅承安,“大人,你冷吗??”
傅承安缩了缩鼻子,“不冷。”
睁眼说瞎话。
姜帆也没拆穿他,默默地把自己的外逃长衫脱下来递给他,“你穿的太少了,这个给你。”
傅承安也没跟他客气,毕竟姜帆身上还有一件长衫,而自己就真的啥也没有,一个短衬衣简直是太清凉了。
“这里的温度怎么这么低啊。”傅承安问道。
陈锋从车里拿出几件衣服分给大家,“这里是山中腹地,四周有数不清的溪水暗流,还有这么多植被,自然是凉一些,大家把衣服穿好,我们往里面走。”
到了地方,傅承安用手电环顾一周,“这里四周都是藤蔓,下面只有一个水潭,外面还有很多杂草,这地方以前有人住吧。”
陈锋点点头,“大人说的没错,这里以前有人住,是一个猎户住的,他在城里安了家,在这里搭了一个临时的住所,方便上山打猎,然后休息用的。”
“房子呢?”姜帆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房子。
陈锋道:“藏在那片藤蔓里,尸体也是在那附近被发现的,从这里下去,绕过沟渠就看见了。”
姜帆用手电筒找了又找,也没看见什么沟渠,房子,“大人,你看见了吗?”
傅承安摇摇头,“走过去才能看见吧。”
果不其然,在陈锋的带领下,四个人绕过了隐藏在杂草之下的沟渠,看见了悬挂山壁垂下的茂密藤蔓,后面竟然别有洞天。
一个简单的小房子藏在后面,里面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外面一圈又生活的痕迹,而在外面一点,就是白色石灰粉划定的圈圈,里面就是沉尸的地方。
“尸检报告上说,死者是钝器击中后脑导致的死亡,而经过我们的核实,那个住在这里的猎户半年前就去了北方做生意,所以,案发时,猎户不在川南,而死者是一名教书先生,文质彬彬,孤身一人背景简单,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线索,可是就在同一个地方,一个星期之后又有一具尸体出现,这次死的是周家的少爷,也就是今晚跟踪我们的人。”
“四个月,四具尸体,都在一个地方沉尸?”
陈媛点点头,“是的,两外两个死者一个是富商,一个是……”
傅承安明白,那个人应该就是莫亦声跟他说的那位同僚的儿子,涉及权贵,地方行动处无能为力,这才找到了刑部,不过陈锋后面的话让傅承安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陈峰说:“尸检报告上的都是后脑重伤致死,但是,我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了草灰的痕迹。”
“草木灰?”
傅承安蹲在地上用手电仔细照了照,确实有一点草木灰的影子,不过,这里都是草,有草木灰也不能代表什么。
接着,傅承安又进到那个猎人的小屋里看了看,结果也没看出些什么门道。
反而是在门口的位置,发现了一支钢笔。
这支钢笔卡在石头缝里,如果不是晚上手电光的折射角度发生了变化,傅承安也不会轻易发现的。
钢笔的价值不高,使用破损度却比较高,应该是被经常使用的原因,傅承安用一块白色手绢把它包起来,然后他们又在案发地点撒上一种灰色粉末,然后再倒上一种透明的液体,姜帆忙活完之后,便来到傅承安身边站着。
陈媛好奇的凑上前来,问道:“你们刚才撒的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吗?”
傅承安解释道:“这是刑部秘制的一种溶解试剂,半个时辰之后,如果这里有大量血迹的存在的话,等会儿你会看到一大片绿色的荧光,
但如果这里没有大量血迹的话,那这里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陈锋点点头,“没错,我也一直怀疑这里不是案发现场,因为死者的血液流量不对,傅大人,期初我说要晚上来勘察现场,还担心你要反对呢。”
傅承安笑了笑,“我起初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你先提出来了,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案件拖了四个月,为什么?”
陈锋啧了一声,尽显无奈,“因为根本没人去查,这个案子一开始也不是我负责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想着反正都要查案,查哪个都一样,结果当我领到卷宗的时候,却发现这上面盖着一个秘字。”
傅承安很清楚行动处里的而一些规矩,刑侦档案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白皮,就是白色得信封袋,上面有个档案的档字,
这种就是一般案件,比如抢劫盗窃,绑架勒索等不出人命的那种,属于一般案件。
第二种就是黑皮,也就是黑色档案袋上有个档字的,这里面的案件就不一般了,抢劫杀人,栽赃陷害致死,非法交易等等,任何一个案件判下来都是死罪或者无期。
而这第三种就是黄皮,然后档案袋上用火漆印封着一个秘字。
这种案件一般都是涉及一些敏感人物,或者历史重大事件,又或者就是灵异无法解释。
傅承安问道:“第三种?”
他指的是,灵异无法解释。
陈锋点点头,“是,我发现我根本应付不来,而且还有性命之忧,本来我想放弃,悬案就继续悬着就算了,结果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一个青头少年把我按在水池边上,逼着我为他沉冤昭雪,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结果第二天醒来,我真的趴在水池边上,而且,在水池边上的泥地里,还有一行小字。”
姜帆好奇,“是什么字?”
陈锋的脸色慢慢的变了,而且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四周乌漆嘛黑的情况下,手电筒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十分狰狞可怕。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想听听这个诡异的梦中留字,结果,就在气氛到了,陈锋开始要说话的时候,陈媛忽然尖叫一声,接着就跑过来直接拉着傅承安的手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