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大婚,宋撷玉提前一天便回了淮阴王府帮母亲操持,谢俶本也想同她一起,却因宫中事绊住了脚。
第二日一大早,忍了一夜孤枕寒衾之苦的雍王爷肃着脸赶来淮阴王府。
他本就是生的一张冷面,不说话时,欺霜赛雪,如庙堂神佛,怒容金刚,如今这般板着脸,更是叫人退避三舍,知道的是他来贺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寻仇。
谢俶来得早,前来贺喜的宾客还都未到,门口迎客的几个小厮穿红着绿很是喜庆,远远看见骑着九花虬的谢俶恭恭敬敬的迎上前去,面带喜色道:“奴才给雍王爷请安!给王爷道喜!”
宋鹤轩是宋撷玉的哥哥,便是他的大舅子,他今日娶妻,自己确实也沾了喜气。
但想到正是因宋鹤轩的喜事才连累自己“独守空房”,谢俶不禁又皱了皱眉,冷淡道:“王妃可是在后院?”
小厮被他清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只觉脊背发凉,斟酌了一下,猜想谢俶口中的“王妃”该是郡主,急忙应道:“郡主同我家王爷王妃在后院,奴带王爷过去。”
谢俶面色稍霁,点点头,将手中乌骓鞭扔给身后的仆从,大步往后院去。
宋撷玉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厅里,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母亲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侍女仆从进进出出。
见谢俶黑着脸过来,宋撷玉忍不住好笑,这男人总是喜欢闹别扭。
谢俶有些幽怨的瞥了憋着坏笑的宋撷玉一眼收回视线,恭敬的向李瑢施了一礼:“给岳母道喜。”
谢俶贵为亲王,身上流的是皇族血脉,这一礼却不是寻常能受的。
李瑢明白这是因了谢俶看重宋撷玉,心中也为女儿高兴,却不敢废了礼数,也跟着回礼:“王爷有心了。”
说完又嗔了女儿一眼,宋撷玉这才放下茶盏起身,施施然走过去,柔声道:“三哥哥来得这般早,可有用过早膳,我让小厨房煨了你爱喝的粥,要不要用些?”
宋撷玉的话便像清润的泉水,让谢俶整个人熨贴了起来。
谢俶宠溺的笑笑:“我在府里用过了,倒是你,仔细累着了。”
宋撷玉看了一眼依旧忙碌的李瑢,忍不住轻笑出声:“有父王和母妃在,哪里会累到我。”
提到淮阴王宋青山,谢俶这才想起正事,目光不由在大厅里扫了一圈:“怎么不见岳父?”
宋撷玉凑近谢俶,在他耳边低声道:“父亲和哥哥在书房……”
看着她一脸坏笑,谢俶不用细想便能猜出他古灵机怪的王妃的小脑袋里在瞎琢磨些什么。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弹她额头,“不准胡乱编排岳父和舅兄。”
顿了顿道:“我有要事同父亲商议,你带我过去。”
宋撷玉捂着额头,不满的撇撇嘴,带着谢俶往书房去。
书房里,宋鹤轩已经离去,只余宋青山一人在窗前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亭台水榭神色忧虑,丝毫不见儿子娶亲的喜气。
与谢俶寒暄一番后,对宋撷玉道:“玉儿,父王有事同王爷详谈,你先去大厅帮你母妃照看些。”
宋撷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心中也跟着打起鼓来,但父亲和谢俶都暂时不想她知晓,她便十分懂事的退出去。
宋撷玉走后,宋青山清退左右,书房中只余他与谢俶两人。
宋青山开门见山,沉声问道:“王爷,陛下他……陛下真如传言中一般,昏迷多日了吗?”
谢俶今日一来是为道喜,二来便是为了这件事,点头道:“确实如此。”
镇定如宋青山,闻言也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如今储位不稳,圣上却昏迷不醒,恐怕京中的太平日子所剩无多。
谢俶将他神色看在眼中,低声道:“岳父不必忧心,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
他顿了顿,“皇兄已经醒了。”
宋青山难掩惊诧:“陛下醒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谢俶道:“这事只有我与皇兄身边几个近臣知晓,对外仍称尚在昏迷之中。”
宋青山一怔:“那王爷为何……”如此机密之事为何要告诉他知晓?
谢俶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沉声开口:“这是皇兄的意思,皇兄这次病得蹊跷,心中有疑虑,托我带口谕给岳父。”
谢俶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淮阴王府宋青山接旨。”
宋青山连忙敛据跪地:“臣宋青山接旨。”
谢俶将景安帝要宋青山暗中查明他昏迷之事的旨意传达完,伸手搀扶起自己的岳父:“望岳父不负陛下所托。”
宋青山拱手:“臣必当竭力。”
景安帝不惜舍近求远,不用谢俶,宋青山怎会不知这个中含义?这便意味着连景安帝自己也怀疑此事与皇子有关。
谢俶是皇家人,一举一动都被皇子们看在眼中,确实不太适合暗访。
眼看着吉时将近,谢俶和宋青山商议好正事,相携来到大厅。
宋鹤轩一身龙凤呈祥大红喜服,胸前结着喜庆的红绸花,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叩辞了父母,带着喜队去康国公府迎亲。
宋撷玉见母亲游刃有余,并不需要自己帮忙,便跟着哥哥一齐去了康国公府凑热闹。
宋鹤轩自然是今日的主角,为了刁难他这才气纵横的新郎官,听说康国公府一早请了京中以才情著称的几位才俊守关。
宋撷玉很为自己的哥哥捏一把汗,奈何前院都是男宾,她不能陪着哥哥在前院过关斩将,只得有些遗憾的去后院看看她未来的嫂嫂。
邢绣芸早已收拾妥当,低眉含羞的坐在妆镜前,身边围着一女性群亲眷故友。
房里的人多,宋撷玉也收敛了性子,并未出言逗她,与方中众人寒暄了几句便一齐等着听新郎官过关的消息。
“听说前院设了七步诗,出题那叫一个刁钻……”
“这还不是最难的,后头还要考究身手弓箭呢!”
“……也不知新郎官能不能过关?”
“…………”
今日大喜,房中的命妇贵女们也活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前院的动静。
连玉淑都忍不住小声同宋撷玉嘀咕:“考状元也不过是一科,这又文又武的,也太难为人了……”
宋撷玉笑着嗔了她一眼,又去看邢绣芸,只见她平静的端坐着,一言不发,忍不住心中纳罕。
依着邢绣芸的性子,早该替宋鹤轩着急不已了,今日怎么这般沉得住气?
还不待她细想,喜娘便兴兴头头的进来:“给小姐道喜了,得了位人才了得的夫婿,新郎官儿才气纵横,前院的公子们心服口服。现在已经往后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