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童生的确是个稀罕物。
可在镇上,尤其是在清江书院所在的镇上,这童生还真的不少。
江州的商人们这些年时常去南方,在文人氛围最浓的江南也待过些日子,谁还会对一个童生刮目相看,而且还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童生。
“你坐不坐啊?”站在船夫后面的是个年轻的管事,他皱眉,“不坐别耽误我做生意,让开!”
船夫也不再搭理张为民,周围的人都在发笑,连温阮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活该!”
江州的生意能做这么大,背后自然有人,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能得罪的。
郁危见温阮笑,便劝,“别看他,这人成不了气候!”
温阮故意和郁危唱反调,“万一他大器晚成呢!”
郁危却说,“不如我和阿阮打个赌,我赌他这一生都是童生,如何?”
温阮:“……”
在外人面前,郁危从不会露出这么腹黑的一面,不过,温阮却很喜欢郁危事事都和她议论,从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她。
“若我赢了,阿阮就陪着我一辈子!”
“若我输了,我就陪着阿阮一辈子!”
温阮听明白后,哭笑不得,“哪有这样下赌注的?”
也是因为郁危这一番话,她便不再看码头。
二楼此时已经坐满了人,除了一些书生外,大多都是穿着绸缎的商人。
最后,张为民还是上了船。
除了江州的船外,其他船都太小了,虽然价格更便宜,但是坐着很是难受。
等到了时辰,船终于离开了码头,缓缓行驶。
温阮坐的位子是靠着窗户边上的,她抬起头瞧着江面,因为离开了码头,周围那些小船只渐渐的变少,在江面上的大多都是大船。
岸边的人群逐渐变成了风景,晨曦照在翠绿的山涧,瞧着很是惬意。
温阮对郁危说,“这是我第一次坐船,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坐了很多次一样!”
前世的温阮一心想着赚钱,压根没出去旅游走动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是坐过船的,而且还十分的喜欢海洋。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阿阮觉得是,那应该便是了!”郁危认真的回答,“没准阿阮以前还是个厉害的船老大呢!”
温阮没有看郁危,却是笑着道,“胡说!”
不过,郁危的话却让她心绪渐渐的飘远了。
大越如今和西域的生意往来并不算频繁,西洋那边更是还没有彻底被开发,像那边的香水、菠萝、榴莲和各种颜色的宝石等等这些东西,也没有传入内地。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只是,她如今的力量还是太小了,她得继续往上走,一直往上爬,才能接触到这些。
郁危见她在想事,便也没去打扰她,反而是拿出书籍看了起来。
船夫们会在船上卖茶水,普通的茶水五文钱一杯,可以续杯到下船。稍微贵一些的比如春茶,有十文、二十文的……最贵的据说是江州的早春茶,一杯得一百文钱。
镇上不缺有钱人,寒门的学子大多会选择走陆路省钱,故而坐在二楼的书生们,大多都有点家底。
故而不少人都选择了早春茶……
温阮在船夫们问自己的时候,便道,“我自己带了一些茶叶,能借点开水吗?”
船夫愣了下,笑着说,“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开水也是给钱的,得一文钱!”
“该给的!”温阮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茶叶,又拿出五文钱给船夫,“麻烦你帮我们泡两杯茶!”
两文钱的白开水钱,还有三文自然是给船夫的小费。
起初在心里嘀咕着温阮抠门的船夫,这会眉开眼笑的,“这位夫人稍等!”
温阮被船夫称作“夫人”的时候,还懵了下。
是了,她如今梳着妇人头,人家哪里还会和从前一样唤她姑娘、小姐的。
“没钱还装什么大瓣蒜!”有人嘀咕了一句,“茶都吃不起,非得坐江州的船,自不量力!”
他声音小,可耐不住温阮耳力好。
在他身边的人笑着压低了声音,“没准在外面借了印子钱呢!”
“你甭去搭理他们,小心沾上了晦气!”
读书人们瞧不上商人,觉得商人一身铜臭味。
可也有商人瞧不上读书人,觉得他们假清高,伪君子。
这会,有商人会嘲笑乡下的书生,也是想着这些泥腿子没有以后,也没什么家世,骂了就骂了。
温阮瞧了过去,看了那人一眼。
她倒不是拿不出这一百文,只是温阮节俭习惯了,又想着自己炒的茶乃是在空间里长出来的,味道可比什么早春茶好多了。
这人似乎也发现温阮的眼神,他只当这丑八怪小娘子是嫉妒自己。
“来人!”这人还拔高了嗓门,说着,“给我来两大壶早春茶!”
一盏早春茶是一百文,这一大壶便是三百文,价格完全不一样。
不过几个时辰的路上,倒是很少有人要一壶早春茶。
众人都瞧了过去,觉得这人怕是钱多难受的慌。
这么有钱,包个船去县里啊,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这茶叶是咱们江州的早春茶?怎么比往年的香多了!”
“回管事的话,不是,是一个夫人自己带来的,说想吃自家的茶!”
“这茶也太香了,你带我去见见那位夫人!”
船夫端着两盏茶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少年船老大,周围的人都以为这船老大是去找哪位商人的。
而商人更是洋洋自得,想着自己这几百文花的完全不冤枉,这不船老大来找自己了,出尽风头。好让这些泥腿子们瞧瞧,什么是天壤之别。
然而谁也没想到,船老大跟着船夫走到了温阮的面前。
他一见温阮,顿时眼前一亮,“请问,是温氏竹编铺的娘子温姑娘,不,温夫人吗?”
温阮方才也在码头上瞧见过船老大,有些疑惑的点头,“是我!”
“见过温夫人,我是许江河的侄子,许长游!”
温阮这会明白了,哦,原来这便是老许管事的侄子啊!
她和老许管事一直在做生意,竹编除了铺子里的,全都卖给了许管事。
许长游很是高兴的看着温阮,“既然夫人来坐我的船,哪能就这么空坐着?”
“小江,去把茶点拿来让夫人尝尝!”
温阮这会算是明白过来了,许长游会这么待自己,怕是想和她做生意。
不然,这天下哪里会掉馅饼?
而另一侧,要了一壶茶的商人,此时脸色却涨成了猪肝色,活像个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