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澈的表情僵住,随后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状态。
“怎么了?”
门外的陈文淑语气坦然的说:“饭做好了,阿姨没找到你们,我猜您应该在这,下去吃饭吧,一会再聊。”
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刚刚的谈话。
陈建澈脸部有个不自然的抽动,又说:“知道了,你下去等我们吧。”
“好。”
陈建澈看向我:“相柳大师,明天早上我带您去工地看看。”
“嗯。”
陈建澈重新将暗门关上,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说:“大师应该也饿了吧,家里让保姆做了几个小菜,一起下去吧。”
我以修行禁食为由拒绝了。一是实在不想参与他们的家事,二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陈家给我安排的房间在二楼,就在会客室隔壁。
我锁上房门,在房间内贴上封闭符,用来防止有人偷听。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我打开了阴阳伞。
左转为收,右转为放,旋三为生,旋六为死,旋九逆转阴阳。
我将白日里收服的黑肉球一样的秽物放了出来,我得研究研究这个东西。
这玩意应该不是本体,是本体的一个恶念才对。
这个带有仇恨的恶念一直纠缠着许家人,吸食着许家人的生命力为自己的养分,并不断生长,混杂着更多的邪念一步步变成了这个样子。
简直像是个不断发育的胚胎一样……
胚胎!
我去!怎么早没想到。
那坨黑色的肉球一跳一跳的,如同人的心脏跳动的节奏一样。
越看越像是还未发育成形的胎儿。
未成形的胎儿成了恶灵来报复的,实在是罕见。
这么说来也就是这孩子八成是死在许家人手上了,且死后没有灵位,怨气难消,这才存着一丝恶念来许家报复了。
这事好解决也不好解决。
好解决就是,许家人肯配合,且知道这孩子的肉身葬在何处了。
只要将肉身火化,做上一场法事,再将孩子的灵位诚心供奉,便算事了了。
不好解决就是,许家人守着秘密不说,就算想说,却也不知道孩子的肉身给弄到哪去了,若是丢弃荒野,被豺狼虎豹吃了,那便是死局了。
就算我将这恶念除了,用不了多久,那孩子的仇恨会再次寻上许家,至死方休了。
许子昊的父亲许傅,年事已高,多年疾病缠身。
看许子昊还年幼,夫妻两估计是老来得子了,对许子昊应该十分宠爱,相信只要关系许子昊的性命,应该不会不配合的。
此事既然遇上,便是机缘,若能保全他一家三口的性命也算功德一件了。
我看着地上那一动一动还在挣扎的肉球,无奈的叹息一声,“唉……你又是哪个命苦的孩子啊。”
此刻已对这东西没了厌恶之情,只觉得有点凄凉,还有一丝无奈。
我掏出收妖符暂且将他收入其中,妥善保管,等找到这孩子的肉身,再做打算吧。
折腾了一天也累了。
我在靠窗的位置铺了个垫子,打坐静修了。
夜色已深,窗外还能看到庭院中的山水造景。
此时各种颜色的照明灯光已然亮起,各处景致相映成趣,与白天所见截然不同。
咚咚咚!
“谁?”
“我。”稚嫩又嚣张的声音。
唉!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
我打开门,陈文文端着个小盘子站在外面,盘子上是一碗白饭和一盘牛肉。
“快接着。”
我从她手中接过,陈文文就绕过我直接跑进屋子里,坐在了我之前坐的垫子上。
“你、你怎么不下来吃饭呀?”
我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我不饿。”
小孩子安定不下来,陈文文前后左右的晃动着身子。“你是不是害怕了。”
“害怕什么?”
“红衣服的女鬼啊!”陈文文模仿着陈文淑的表情,“这样、这样,是不是很恐怖。”
我笑了笑。
“再过几年,我也要到国外读书去。这样就不用看见她了,到时候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肯定很开心。”
看来陈文美的事她并不知道,我问她:“你现在不快乐吗?”
陈文文用手指扣扣脸说:“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快乐,成天装听话、装乖很辛苦的,长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就去哪,像你一样。”
“我?”陈文文说的话让我有点难以招架,“……长大了又有长大的烦恼,人会越来越难快乐的。”
陈文文撅起嘴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人生总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总是这样。”
“我才不信。”陈文文小拳头攥紧了,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样,“那都是你们的道理,我的人生肯定和你们都不一样,我一定会过着很棒很快乐的生活。”
“嗯……肯定会不一样的。”我从褡裢里拿出符纸和毛笔,伏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陈文文凑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送你个礼物。”
收礼物当然是开心的,陈文文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几分钟的功夫,我就画好了。
折好递到了陈文文的手中,“给你,太岁符。”
“太岁符?做什么的?”陈文文好奇的看着手中的符纸。
太岁符主要是用来给当年值太岁的人们佩戴的,用来去病消灾的。
陈文文的属相正是今年冲太岁,所以我帮她画了张符。
我潜意识里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受到伤害。
“保平安的,你找个小荷包把符纸装里面,贴身戴一年,一年之后烧掉即可。”
陈文文小心翼翼的把符纸收好,又仰起头看着我,“我爸爸说你挺厉害的,什么都会,有没有说的那么神啊。”
“你觉得呢?”
“不好说。”陈文文脸上露出一抹坏笑,“那你教我个降妖除魔的法子,以后遇到坏东西我就能自己上了。”
“用来对付谁的啊?”小家伙心思全写脸上了。
陈文文嘿嘿一笑。
我说:“陈文淑是你的大姐,不是什么女鬼,别老想着什么神神鬼鬼的。”
“她才不是我姐呢。”陈文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叫什么话。”
陈文文神秘兮兮的贴近我的耳边,小声小气地说:“我们不是亲姐妹。”
我理解了她的意思,之前也确实有这样一丝感觉,她们并不是很亲近,而且在客厅的全家福上,唯独没有女主人。
难道是重组家庭。
陈文文又说:“我是养女,六岁的时候被收养到这家来的。”
我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
“其实,她们两个也都是收养来的哦。”
这个家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虽然我并不想参与陈家的家事,但是无意之间,已经被牵扯的越来越深了。
就像处于沼泽中的人,什么都不做,却依旧越陷越深。
我看着陈文文……
陈文文看着我……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话。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呃……”我看着窗外的夜色,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你明天不用上学吗?已经很晚了。”
“哈啊……”陈文文打了个哈切,拜拜手走了。
随即又推开个门缝,露出半个脑袋说:“饭记得吃,我拿上来很辛苦的。”
“嗯。”
终于把这个小大人给送走了。
我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沉下了脸。
原本白糯的米饭上,一颗颗圆形的虫卵遍布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