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早上,梅园的早饭桌上,难得坐了四个人。
张立初不上朝,本来打算搂着媳妇睡到日上三竿,可长时间的早起养成了习惯。
让他寅时醒了,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是趁着王贞迷迷糊糊的时候攻城掠地了一番,时间也还早得很。
最后干脆起来挽起了袖子,洗手做羹汤。
余柳这两个月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怀孕前期吃不下东西,瘦成了竹竿,如今一天四五顿的养着,脸上多少有了些肉。
赵有智不用焦心妻子、孩子的性命,身上的肉也慢慢长了回来,就着稀粥吃着手里的大饼卷菜,道:“明天该遣人回益州去看看,路上折腾一两个月,到那边,大表姐也差不多该生了!”
他不提,张立初跟王贞两个没养育过孩子的,还真没想到这回事,三月得的信,去除肚子里最开始没发现的那一两个月和前后路上的时间,可不得现在就得开始准备起来了。
张立初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宫里有位御医被打发出宫了,听说是贵妃娘娘嫌弃他医术不精。
待会查查他的居所在哪里?我去拜访一下,看能不能托人往益州走一趟?”
赵有智现在对御医两个字很是迷信,也下功夫了解过一番,闻言道:“你说的是李御医吧,下面有传言说:不是因为他学艺不精,而是因为他姓李,跟皇后娘娘几百年前算是一家,才被贵妃针对赶出了宫。
要能让人走一趟最好,肯定比外面那些大夫强多了,等吃完朝食我就让人查去。”
两个男人就此愉快的决定了,王贞跟余柳两个女的倒是成了摆设,虽然觉得让人跑上千里路去给张茜草生孩子压阵有些夸张,不过想着事有万一,两人也没多话就是了。
饭后,王贞照旧去军营转转,张立初闲得没事让人搬了把椅子到池塘边的树下,坐着钓鱼。
看着池塘里不时随风微微荡漾的浮子,听着耳边大早上就让人觉得聒噪的蝉鸣,心里正盘算着把李御医的事情搞定了,拉着王贞去城外的山庄住几天,就见三七小跑着过来。
抹着汗气喘吁吁的站在张立初的面前,把手里一个信封递给他,道:“主子,大皇子让人送来的信!”
张立初闻言不禁有些牙疼,几次下来,他算是发现了,大皇子这人但凡觉得良心不安,或者强人所难、有事就会直接写信,仿佛看不到人就眼不见为净一般。
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事?
张立初心里惴惴的接过信封,掏出了信纸,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
猜到没好事,可没想到这人竟然想带着王贞一起出征,还是用了王贞有福运这种十分玄幻的理由。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王贞有空间的事,让皇家那几个心眼子多成蜂窝的人,从那点蛛丝马迹上察觉了。
边上的三七觑着主子的脸色,又拿出了一个信封,道:“大皇子的人说,如果侯爷太生气就再把这封信给你!”
张立初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人十八代祖宗,又接过了信拆开看。
然后,然后瘫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变换个不停,思前想后半天,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准备跟王贞商量了再说。
下午赵有智一头汗的从外面回来,找到正端着冒着丝丝寒气的冰碗吃着的张立初,先让人也给自己上了一碗。
狠狠的往嘴里喂了两口带着西瓜汁的冰碴子,把浑身的暑热压了压,才有些丧气道:“李御医被贵妃下了学艺不精的定论,自觉没有颜面再在洛邑待下去,直接带着几个子弟出门游学去了,家里只有几个女眷还在。
我们的人接触不到女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
张立初闻言只觉得今天诸事不顺,烦得又跟赵有智一起吃了两份冰碗,整个人透心凉,心飞扬了才罢手。
可惜烦躁没了,肚子却开始唱起了反调。
从下午到晚上,连着出恭七八回,吃药、扎针都没多大效,直拉的腿脚发软才算消停了。
张立初洗去浑身的汗水、异味儿,打起精神跟王贞好好聊天的时候,窗外都暑热渐退,月华遍地了。
“大皇子想让你跟着一起去南诏!
他说陛下觉得你是个有大气运的人,想沾沾你的福运,确保此行出征平安!”
王贞闻言,直接无语。
没想到那几个手里不知道沾上了多少人命的皇家人,竟然还相信福运这样的说法。
不过她倒更愿意相信是上次在定陶大战时,自己最后要求待在明启帝身边,让这个心眼子多成筛子的皇帝,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保命之法。
不过这话,她没跟张立初说。
上次的监国和这一年多的了解,让她觉得大皇子很有几分明君的潜质,死了着实有些可惜。
于是干脆利落的点头:“行!”
见人一点犹豫都没有,张立初觉得有些心塞,瞧瞧,一去说不定就得大半年时间,这丫却没有半点舍不得自己的意思。
同床共枕跟同心共情是两回事,此时的王贞已经在想着此次出去该准备些什么东西了。
张立初心塞不语半天,见媳妇儿半点反应都没有,想被安慰、被哄的心思落空,只能把大皇子后面给他的那封信拿出来,递给王贞,继续说正事。
“这是大皇子写的以后的施政要领,和一些改革各种朝廷弊端的办法!
里面有很多措施能够切实改善贫民百姓,和女子们的生活环境,但我最看重的是他说,他能让开物学院开遍昌明,设立专门的机构,专门的款项用于各项研究。”
王贞从头到尾的看完,看傻子似的斜了人一眼,道:“我看出了大皇子想让你站队!
看出了他老子还好好的健在,他就开始想着以后怎么当皇帝了。
看出来如果明启帝是个多疑狠心的,你跟他一起都得掉脑袋!”
一席话说得张立初一跃而起,直接从王贞手里抢过信纸,凑到外面的油灯上烧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