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时候，洛邑的天空又是雪花飘扬。
城外不远的渡口处，各种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船只已经停满了入目所及的河面。
无数高高的桅杆林立，风帆猎猎，看得岸边所有人都心头火热。
个个已经想象着扬州归附，昌明王朝的版图再次扩张一大片了。
王贞早跟所有的女兵上了船，全身披挂英姿飒爽的站在甲板上，对岸边一身朝服立于百官之中的张立初微微摆手示意再见。
随着嘭嘭的三声爆响，船体向前移动，岸边的人影缓缓后退，然后再也看不到，眼里不禁划过了一丝不舍。
突然觉得离来年的春暖花开，时间长得好像让人看不到尽头一般。
张立初僵立在岸边，一直目送载着王贞的楼船走远，直到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然后整个人仿佛跟被谁抽走了几分精气神一般，脑袋、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从辰时到巳时，宽阔的运河河面重新由拥挤变得空旷，整支船队慢慢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一群在寒风中站立许久的官员们，才在代皇帝出来给所有远行将士送行的大皇子的示意下，各自匆匆回家。
他们是一点都不想在这四周无遮无拦的河边多呆，寒风呼呼的刮，一动不动的站了老半天，鼻涕泡儿都快快冻出来了。
张立初却在河边默立良久没挪脚，没办法，早上起床媳妇硬让他穿上了一套鸭绒衣裤，再说他现在正伤心呢，哪里还觉得冷。
侯府里没了王贞也就没了让他急着回家的理由，空荡荡的梅园残留着妻子的气息，却没了妻子的人影，想想就让人难受。
不过想安静的在这里好好待会儿也不行，大皇子瞅着他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似的杵着，带着两个小黄门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姑父，还站在这里干嘛？
走，我们找地方说话去。
倚翠楼，群芳阁顺便你挑，上次在你府上叨扰了，今天我做东！”
倚翠楼、群芳阁算是洛邑城里目前最大、名气最旺的青楼了。
饶是张立初才来没几天，也多次听说过，当即形只影单的孤寂瞬间没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去！”万一要是王贞知道了，后果他都不敢想。
大皇子就是故意的，弯着嘴角笑笑也不意外，又道：“那去吉祥酒楼也行，我还有好多问题请教姑父呢。”
张立初这回想想应了，然后跟着人一起坐了马车回城。
一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吉祥酒楼的一个包厢里，张立初又开始跟人说起了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顺便讲了讲上辈子大航海时代那些被发现、被殖民的地方的百姓惨状，普及一下鸦片的危害。
至于怎么知道的？
几年前编造的那个救了几个东南沿海的行商的故事还能用，张立初早就开始慢慢的把上辈子书籍里的一些内容，用航海日志的形式，以现在的字体编写下来了。
至于别人信不信的，他就不管了。
如今好歹是侯爷了，也没几个人敢问到他面前，而敢问的皇帝、皇子、定王几个都是聪明人，重用他肯定比得罪他要好，这些里面又没什么现成的利益可图。
不过到目前为止，包括大皇子在内，也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只是是把他说的话，当天荒夜谈的故事听听，还是真信了确有其事，张立初也不知道。
他反正把可能出现的危机都摆在了他们面前，也算为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尽了一份心。
离开的王贞只惆怅了一会儿，就把目光放在了所乘坐的楼船上了。
整艘船不大，分上中下三层，最上一层设有用于指挥联络大鼓、旗帜，中间一层是士兵们住的地方，也是战斗的地方，甲板下就是储藏的一些东西和划桨手的位置了。
这些是最基本的配置，王贞仔细看的是上、中两层周围设置的一米高的女墙，女墙上不但有各种箭孔用于作战，前后左右四个方向还各设了两个火炮口。
只是火炮的数量不够，她乘坐的这船处于整个舟师的中间位置，也不是主要用于作战的船，所以整个船上只配备了四门火炮。
手下的一万女兵打散上了附近近二十艘船，由于绝大部分人没有驾驭船只的能力，只能和一些原先跟镇南侯镇守南边的水兵混编，一边抓紧时间适应在船上的训练战斗，一边学习着各种船只航行作战的知识。
如怎么看着风向升降船帆，怎么看旗语调整船只的方向与快慢，怎么摇橹，怎么掌舵等等。
士兵们轮流昼夜不停的摇橹，以一天上百里的速度快速往扬州靠近。
开始几天还在中州境内，什么事都没有，王贞每天除了在自己的舱室躲着，进空间里整理田地，粮食外，也不时出仓门跟几个老水兵请教如何驾驶船只等问题。
后面出了中州，入了扬州境内，船队里的气氛便紧张起来。
王贞也一天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在最高的楼层上呆着，注意着河岸两边的动静。
只是她没想到，这天到了挨着中州最近的扬州宿城附近，正弓拉满，箭上弦的准备着大干一场，结果等来的不是弓弩箭戟，而是运河边一群跪地相迎的宿城官吏和百姓。
定王一身戎装带着几千士兵下船两个时辰，回来时身边的士兵少了一半，又多了上千的新面孔，然后船队就又开始行进了。
明显这是投诚了！
王贞猜测是这宿城的官员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军压境，知道敌不过所以直接举了白旗。
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淮阴、江都、兰陵都是一样。
紧张忐忑又摩拳擦掌的等着大战一场的军士们，每次等来的都是跪地相迎的官员和百姓。
后面甚至还有等着送上船的粮食、肉类，蔬菜等补给。
王贞有些反应过来了，朝廷肯定早派了人过来劝降。
日落西山的永盛朝与和旭日东升的昌明朝之间，怎么选择并不难。
一手利益得失，一手大军火炮，两手齐下的成果很是喜人。
不过大半个月时间，船队就已经过了姑苏，到了嘉禾，直逼永盛朝的最后的都城临安。
沿途别说有效的军队抵抗，就是水匪刺客都没遇上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