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没有来赵家村这边,两边的田地里已经有了荒芜的景象。
种植的冬小麦、油菜之类的庄稼基本都让人收了,可这时候该下种出苗的高粱、粟米没见影子,到处野草丛生。
稻田里的水稻苗长得也瘦弱泛黄,边上一些水草倒是长得比稻苗茂盛了。
村里好些屋子跟镇上一样,大门敞开,人去楼空,到处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样子也被人收刮过不止一遍。
两人越走心里越沉,因为一路过来,就没看到几家屋子里有人。
到了听说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家里,也跟前面一样。
两人在敞开的大门前停了脚步,看着毫无生气的屋子,面面相觑,眼里都有些焦躁,王贞想了想道:“既然来了,不如先去赵先生家里看看,他如果在的话,说不定能有办法!”
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张立初点头应了。
两人一起往赵先生家去,路过私塾门口,只见门口台阶上的落叶跟灰尘遍布,雕花的大门上已经有蜘蛛网挂着,跟以往车来人往的场面截然不同。
再往前的举人家里,连上次被打烂的大门都没修,透过硕大的洞口,能看到里面也是狼藉一片。
王贞往前见赵先生家的小院大门也敞开着,还以为没人,失望的转身准备走时,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王贞!”
王贞回头,就见头发花白,仿佛突然老了十来岁的赵先生,一身粗布短打,杵着拐杖立在院子门口。八壹中文網
看到憔悴了很多的人,她翕动着嘴唇,心里有很多疑问,却只喊道:“先生!”
赵先生笑着招呼两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到处乱糟糟的,除了赵先生没再见到旁人,几人小心避开东倒西歪的破烂桌椅,进了一间还算干净整洁的屋子,互相问起了近况。
好一番契阔,当听两人说是出来找大夫的时候,赵先生沉吟了下道:“要相信我的话,我跟你们走一趟去看看。
读书这么些年,没什么功名,倒是邪门歪道懂了不少。
岐黄之术虽然比不得专门的大夫,平常给自己诊个脉、看个病还是够用的!”
张立初简直喜出望外,顶着一张青紫的脸忙道:“相信,相信!”比自己等人强就行,不然他得冒险送人去县城了。
想到赵先生刚刚说一个人居住在这里,张立初眼珠子一转,诚恳道:“赵先生是王贞的先生,也就是我的先生。
现下这种情况自己一个人住,不如搬去我们家里,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把妻子送上了山,没等过了头七,儿子就带着媳妇、孩子回府城去了。
赵先生算是彻底寒了心,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别的还好说,就是吃饭是个问题,以前有父母、后来有妻子,再说读书人都奉行君子远庖厨,他能下地种菜,挑水回家,就是不会做饭。
想着这些日子吃的那些东西,赵先生犹豫再三,同意了下来。
张立初见人应了,生怕他反悔,自告奋勇的帮着人收拾行李,比王贞这个弟子还积极。
赵先生也知道病人拖不得,家里值钱的东西早收在暗室里放着,他就收拾了些要用的衣物,被子,搬了十来斤粮食,和家里一些常备的药材,一行三人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行人,也都跟他们一样手持各种武器,彼此见了,眼里都是防备警惕的目光。
生怕彼此暴起伤人,抢夺东西。
一路提着心到了家。
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阵阵饭菜的香味。
张橘子跟鼻青脸肿的张桃花两人烧水、做饭忙碌个不停。
看到小弟、王贞带着人回来,两个半大姑娘眼泪差点流出来,娘跟姐姐的伤总算能治了。
赵先生进院,一眼就看到了院墙底下四尺来深的壕沟,和壕沟里削尖的竹竿木头,暗暗赞许。
不管谁出的主意,可见这家里有人是个有成算的,在这样的世道里,以后的日子也能有保障一些。
张立初跟两个姐姐打了招呼,介绍了赵先生后,就把人直接领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屋子。
无他,整个院里就他屋里的寝具置办得好一些,自己手里有钱,他才不愿意将就着用一两银子的床跟被褥。
三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赵先生也不用人提,自个洗了手,就让张立初带路看伤患去。
张奶奶见来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放心了些,勉强让儿媳、孙女露了受伤的胳膊、手臂出来。
又让王贞盯着,才拉了孙子出去问这位大夫的来历,张立初小声的捡能说的说了,怕奶奶抠门的毛病又发作,哄道:“听说人家还是一位秀才老爷,私塾现在关了门,爹临走时可说了,让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功名,所以我就想着把人家请回家里来住着!
就跟其他大户人家请西席一样,一对一教学,还不用花那么多的银子!”
昨晚才经历过杀人埋尸,今天张奶奶又被孙子说得做起了老太君的梦来。
当下颠颠的亲自去地窖里拿了几个鸡蛋上来,交给小孙女,让做个鸡蛋羹出来待客。
等回去房间,对着赵先生说话都热情了许多,还使唤一边站着的王贞去帮着赵先生把屋子重新打扫一遍。
自觉做了现在能做的所有事后,张奶奶才想起问媳妇、孙女的情况。
赵先生已经在琢磨药方子,闻言道:“都没有什么问题,我开些药吃一段日子就好了。
只是接下来需要静养,还有她们身体底子都虚得厉害,得想办法好好进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