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贞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没提篮子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淡淡道：“你的意思是？”
别说中午这顿鱼没自己的份儿，不然她想跟人打架。
张立初见人快要炸毛了，才安抚道：“我的意思是，这饭你先提着放去书屋，天冷，可以放到明天早上，当你的早饭。
我去同窗家里做鱼，等你放好了就过来这里吃饭！”
王贞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转身往私塾走去。
不到一个月，以前饭菜吃不完就扔的习惯，两人是彻底改了，丝毫没觉得头天的饭食留到第二天有什么不对。
张立初瞧见了王贞攥紧又松开的拳头，暗叹这丫头身体虽然换了，可喜欢动手的毛病却一点没变，以后想法子跟她学字的赵先生混熟了，得让人好好教教她女德、女诫才行。
脑补着王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跟他娘一样温驯听话，张立初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隔了一道门的青砖小院里，立着一个裹着连帽灰色皮毛大氅的小男孩，此时精致粉嫩的小脸上有些疑惑不解。
明明听到了外面师兄说话的声音，怎么等了一瞬却没听见敲门声？
犹豫了一下，不禁自己打开了大门。
看门外站着的确实是他等着的师兄，就是脸上挂着诡异的笑，让他冷不丁的觉得，这人有点不像夫子口中赞誉不已的天才，倒有些像给父亲到处搜寻美人，出馊主意的春来。
张立初被开门声惊回了神，就对上了小师弟诡异的眼神，连忙正了神色跟人打招呼，然后不及多聊，忙进院子，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一个专门的厨娘，早得了吩咐，见一个穿戴寒酸的小子进来，也没有半分讶异不敬，上前半弯了腰，温和的询问是否要她帮忙。
时间紧，张立初也不客气，指使人洗洗切切，烧锅放油，有个专业的人合作，没一会儿一道酸菜鱼，一道鱼丸汤就出了锅。
王贞也早过来了，她明面上是张立初的书童，灰衣大氅的小孩子名叫钱冬青，人虽然才六岁，可阶级观念已经深入骨血了，正眼都没瞧她，让自己的书童招待都算是看在了张立初的面子上了。
当然吃饭也肯定不能同桌而食，等鱼做好了，正房的桌子摆满了饭菜后，厨娘就拉着王贞去厨房里用饭。
至于招待她的书童，还得先伺候钱冬青吃完了饭，才能过来随便吃点。
一张小桌子放在灶坑边，王贞坐在小马扎上跟厨娘一起围桌吃饭。
说实在的，桌上的饭菜肯定是比不上外面主桌上的，但也有荤有素，主食是纯白的大米饭，算是王贞来了这里快一个月，饭菜最好的一顿了。
可她心里却总觉有些别扭，连香气四溢的鱼肉，软烂油亮的猪肘子都有些没滋没味起来。
不过这顿她还是没少吃，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只是填饱肚子等着张立初一起出了这个院子，王贞就道：“以后这样的人家我不来了。
你要是去别人家里混饭，就提前过来告诉我，我也不用考虑要不要分你一半午饭了！”
张立初侧头打量着王贞的小脸，有些心虚的问：“你这是被伤自尊了，生气了？”
他也是头回感受到这时代主与仆之间巨大的差异，真沒想到钱冬青会这样安排。
王贞闻言抬脚就踹，低声骂道：“要不是想着认字，老娘才不当你的书童，让人当奴才秧子看！”
张立初不防备挨了两脚，还挺疼，想还手吧，看人就几岁的孩子模样，还瘦不拉叽的，有点下不去手。
只没好气道：“你看看你，哪个奴才跟你一样，对着主人非打即骂的？
我当初也是好心不让你被家里的活累死，才撒泼打滚让你跟着来学校的。
果然，在你身上，老子向来都是好心没好报！”
要不是后面已经响起了一群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王贞还得再给人添上两脚。
啥玩意儿，自己落到现在这地步，还不都是这丫的错！
两人都满心委屈不平的回到各自该呆的地方，王贞进了书屋看着一桌子翻开的书籍，疑惑的问桌子前站着的凝眉沉思的赵先生：“您这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赵先生闻言抬头，道：“正好你来了，我找了一些地理志过来，作为你认字的书籍。
你看看是先从北方边境的学起，还是先看蜀州的风土人情？”
这是收到了什么不好的内幕消息了？
王贞心里慌了一瞬，想了想，道：“先从蜀州的开始学吧！”
赵先生听了点头，麻利的把其它书籍都收了起来，只留了其中一本，开始给王贞讲起了蜀州的山川河流，人文环境！
不疾不徐的声音回荡在这间不大的书屋，让人有些惶恐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待到了申时初，王贞提前跟赵先生告辞回去拿猪肉。
只是刚到赵家村的村口就遇到了一队官差从安水镇的方向过来。
看着一个个腰挎长刀，身穿朱色长袍，脚蹬黑色皂靴，腰背挺直，走路自带气势的一行人，王贞忙避到了路边。
侍人走远了后，才继续抬步住北河村走。
张家此时正忙碌得很，张多田为了省钱省肉，自己操着长刀杀猪，只让家里的一个长工过来帮忙，省得请了亲戚邻里，到时干活一个人，吃饭不请人一家子老小都说不过去。
好在现在没什么粮食喂猪，用青草一年喂到头，一头猪也不过百十多斤的样子，加上做惯了这活儿，两个壮劳力加上几个弱质女流倒也能应付。
杀猪，烫毛，刮毛，拆解，几人忙而不乱，很快肉便分成一条条的摆在案上了。
张多田摸着额头上因忙碌浸出来的汗珠，照往年的例分了一个猪蹄给长工，打发人走了后，就开始挑拣着送哪一块给夫子？
一圈看下来，拣了一块后腿肉，还切了一半下来，估摸剩下差不多一斤左右，才满意的拿绳子串起来。
王贞到家，看到递到自己面前巴掌大的一块肉，嘴都忍不住抽抽。
不过是送张立初的夫子，丢人，得罪人也不管她的事，王贞二话不说接了过来，又把刚刚路上遇到官差的事情说了，这才转身往学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