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靠在软榻上的男人,殷鹿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至始至终,顾庭芳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这张脸,当真与那殷鹿竹一模一样,只是,又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那个人知晓还有人同他长得一样,且还是青楼女子,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着,他便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见此,殷鹿竹面色微沉,心中不悦,却是半点表现也没有。
来到顾庭芳跟前,殷鹿竹突然就跪了下来,瞧着她这低到尘埃的姿态,顾庭芳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然后,就见着女人竟胆大包天的伸出了手,想要解他的腰带。
顾庭芳被惊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拍上眼前人的手背,“放肆!”
“民女知错。”
她立马将头扣在了地上,身子轻轻颤抖着。
顾庭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无趣得很。
“民女?”他凉薄的声音带着讥讽呢喃着这两个字,“青楼女子,乃贱籍,也敢自称民女。”
听着这高高在上的语气,众生皆如蝼蚁的神情,殷鹿竹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
可是,她依旧没有冲昏头脑。
而是低声说道:“贱奴的家乡遭遇了洪涝,整个村子里颗粒无收,大家流离失所,护食亲子。”
她的声音格外的平静,可是听在顾庭芳的耳里,却犹如那雷霆万钧,震得他心口微微发麻。
殷鹿竹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贱奴上面原本还有一个姐姐,可是……我娘太饿了,还怀有身孕,大夫说,是个男婴,我爹一直以来的心愿便是要个男婴。”
“为了保住我娘的性命,他只好用姐姐跟别人家交换,煮了分食。”
“可是即便这样,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赶往皇城的路被官府封锁,斩断了我们最后一条生路,父亲也实在饿了,便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娘不忍我这样死去,便趁着深夜,带着我逃了,途中,被爹爹追上,娘亲为了护着我,差点被爹爹打死,我也摔下了山崖。”
“幸而上苍垂怜,芙蓉楼的鸨母捡到了我,她见我容色上佳,便收入了芙蓉楼,教我谋生的本领。”
“今日是贱奴脏了君上的眼睛,往后,定躲得远远的。”
顾庭芳的胸口忽然一堵,那种感觉,像是被钝刀割了一下,不尖锐,却让他生出了一种深深的负罪之感。
“你的家乡可是临南?”
初登基那年,官员上奏,临南发了好大的洪涝,可是不知,竟有官员粉饰太平,后来,南箫亲下临南,才解决了朝中蠹虫。
顾庭芳伸出手,想要扶起跟前脆弱的人,可是她却躲开了。
那眼睛里带着湿润,她道:“君上,贱奴也曾是良民,若不是……”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抬眸,她飞快的看了一眼顾庭芳,又快速的移开了。
就是这样一眼,让顾庭芳心中的内疚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往后,不必自称贱奴。”半晌之后,他垂下眼眸,有些挫败的开口。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不够,又道:“若你愿意,孤帮你赎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