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陈王廷去了知府衙门。在亮明了自己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并说明来意后,陈知府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入后堂。对于发生的事情,陈知府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连巡抚大人给他施压的事也说了。反正,此事和他关系不大,就算黄宗羲被劫了,也是在安阳县的境内,按例由安阳县负责。而负责押运和赶车的人也是他让安阳县安排的,那个安阳县知县郭慎独不是表态,事情他不管,但是出人出力都配合么。
陈王廷又询问了黄宗羲的老仆,最后把所有线索梳理了一遍。首先,黄宗羲来安阳收集甲骨的事情,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但是,成立再颉阁的事情,京师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因为,黄宗羲在国子监里让太学生整理现有汉字的动静也搞得挺大,国子监里上到祭酒下到博士都反对改变现有的汉字。而这些人也把此事传到朝臣那里,并希望拉拢更多人一起反对。
其次,黄宗羲到了安阳后,首先知道此事的就是济世堂,而济世堂的东家是崔府。所以,崔府在黄宗羲开始收集甲骨的第三天就开始出手阻挠。但是,小屯村里除了崔府,还有一批神秘人也在抬价抢购甲骨,这批人的身份不明。
最后,黄宗羲被劫的时候,劫匪为首的蒙面人,应该是安阳当地人,且武功高强。而其余的劫匪很可能是太行山里原来的山贼,所以他们不怕被人认出。这么看来,这次打劫是有人雇佣了那帮山贼。
最后,陈王廷得出的结论,崔府收购不成,雇凶打劫的可能性最大。接下来,有两个突破口,第一是去山里打听一下,毕竟这里最大的几个山寨,陈我诵都认识。另外,就直接去崔府探探虚实。
于是,陈王廷决定兵分两路,让陈我诵去山里打听一下。他自己去崔府。
崔家在安阳的地位是很高的,虽然历史上吕不韦、岳飞、韩琦,还有宋光宗那凶恶的老婆李凤娘都是安阳人,但是时代久远,家族不是搬迁就是没落了。而安阳郭家却是能盖崔家一头的家族。郭朴(1511~1593年),字质夫,世称东野先生,河南安阳人,明代中期大臣,官至吏部尚书加封武英殿大学士,入过内阁。他与李春芳、严讷、袁炜合称为青词宰相。隆庆元年(1567年),致仕。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卒,享年八十三。赠太傅,谥文简。八壹中文網
崔铣虽然官没有郭朴大,死得也比郭朴早。但是崔家和赵王府关系热络,而郭朴致仕回乡后,看不惯王府的所作所为,故而与赵王府很少来往。所以崔家在安阳还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族。
陈王廷在崔府门口,自报家门,送上拜帖。崔府崔士棕出门迎接。陈王廷是来办案的,职位也就是个锦衣卫百户,虽说也算是奉旨查案,却也没有明旨。然而,崔府是知道对方来意的,加上前几年在九千岁的调教下,东厂锦衣卫查案都是直接踹门的,谁还送啥子拜帖。“锦衣卫(东厂)办案,闲杂人等回避。”这就是拜帖。
崔士棕把陈王廷请进客堂,命下人沏茶。陈王廷也不是文人,不用客套几句,就直接了当地问了。崔士棕也不抵赖,一口承认是崔府让下人去小屯村出钱收购甲骨的。理由很简单,崔府是书香门第、大儒之家,那么对于这些上古文字,当然视若珍宝。
陈王廷又问,崔府在官府收缴了甲骨之后,又有什么行动。
崔士棕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表示,官府若能出手统一收集这些甲骨,当然是好事,我们崔家会竭力配合。然而他唯一担心的是官府里办差的不懂这些甲骨的珍贵,搬运不当或保存不妥,导致甲骨毁损,那个绝对是暴殄天物。
陈王廷听了,随口说了句,于是崔府就派人代为保管了。
崔士棕一愣,不解的问陈王廷,这是何意?
陈王廷回答,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
崔士棕面露不悦,也没发作。
正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年轻人,叫着:“爷爷,我打听到了。”
“旻儿啊,这位是陈王廷,陈百户。快过来见礼。”
来人正是崔同旻,他看见陈王廷一愣,随即上来见礼。
陈王廷笑道:“不用多礼,崔公子打听到什么了?是不是甲骨有下落了?”
崔同旻还是愣了一会儿,又看了他爷爷一眼,道:“什么甲骨,晚辈听不明白。”
陈王廷还是和蔼的问:“那你打听到什么了?”
崔同旻眼珠一转道:“晚辈打听到,赵王侧妃可能怀孕了。”
崔士棕接话道:“我的侄孙女是赵王正妃,所以王府的事,对于崔家也很重要。”
陈王廷道:“崔府和赵王府还是亲家关系,那好你们谈家事,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崔士棕很客气地把陈王廷送出崔府,随即回到书房。此时,崔士㮚(栗)和崔同旻已经在那里等着,看见崔士棕回来了。崔士㮚(栗)问:“人确定送走了?”
崔士棕回答:“我亲自送出大门的。”
崔士㮚(栗)转头问崔同旻:“旻儿,你知道那批甲骨的下落了?”
“真是。那批甲骨现在在太行山里,听说劫匪在找买家,想高价出手。”
“这帮山贼脑袋被驴踢了,这东西除了我们大儒之家和皇帝,谁还要啊!”崔士棕道。
“这就够了。虽然看重此物的人不多,但是都是名家望族还有宫里那位,都是有钱有势的主。”崔士㮚(栗)说着叹了口气。
“会不会是郭家?自从东野先生过世后,郭家家境每况愈下,维持这么大个家族要银子啊。”崔同旻猜测道。
“不可能。正因为郭老爷子过世才二十几年,他的门风余威尚在,子孙不敢胡来。”崔士棕表示不同意这个猜测。
“别猜了。这批甲骨我们崔家势在必得,一旦拥有,我们崔家在文坛就是数一数二的名门,还可以传及子孙。”崔士㮚(栗)道。
“那好,不管是谁搞得事。旻儿,你快去联系,我们出价一两一片买了。”
说完甲骨的事,二老又问起王府侧妃怀孕的事。这事崔同旻原本没打算告诉家里,这不是刚才被陈王廷逼了一下,拿出来搪塞的么。现在,家主问起来,却不好细说。只能推说,他也是在王府听来的,细节不清楚。
其实,赵王侧妃杨氏是怎么怀孕的,他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陈王廷离开崔府,凭借多年的经验,猜测崔府和这次劫案应该没直接关系,但是那个崔同旻很可疑,接下来要在他身上下功夫。当然,昨天喝酒时候,陈镇海的小动作,也没逃出陈王廷的眼睛,只是当时没太在意。
现在,崔同旻和陈镇海都把矛头指向了赵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