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见黄宗羲屁颠屁颠地接了改字的活后,告诉他,他的职务是皇家求真院下属再颉阁经理。
“经理”一词最早出现在《荀子·正名》:“道也者,治之经理也。”而后世的经营管理的意思则在朱熹《答高国楹书》:“若经理世务,商略古今,窃恐今日力量未易遽及。”在明末,经理作为经营管理的意思被普遍使用。至于品级,当时也没这个职位,朱由校就随便定了个享受三品待遇。
黄宗羲一个十八岁的秀才一跃成为三品大员,当然这三品朝廷不会正式承认,但是待遇还是有的。
朱由校凭着金天启前世的记忆,告诉黄宗羲,当前的工作可以分几步同时进行。
首先,找出民间最常用的八百个字,在此基础上再找出二千四百个常用字。认识八百个字算完成启蒙,认识三千个字可称童生。当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三百千”为基础。
其次,组织人力去河南彰德府安阳寻找上古文字,此文字应该刻在龟甲和兽骨之上。此事会耗资不少,朱由校打算让许显纯和崔应元出,大概一万两。
黄宗羲听说有上古文字,又开始兴奋了。他也不问朱由校为什么知道,反正知道啥都是正常的。但是,他问了这些上古文字和改字有何关联。朱由校告诉他,你改的字还是要有依据。上古文字数量很少,说明现在的字都是后人造的,只要尽量在上古文字上寻到烙印,那么你的造字和前人造字就是一样行为。造新字的难度在于和现有的势力较劲,也就是讲理,中国文化尚古,越早的东西越占理。
再次,朱由校会找些会拉丁语传教士,给新字注音,这个是为了让夷人更方便地学习汉字。朱由校告诉黄宗羲,你的工作不但要让中华子民认识汉字,还要让汉字遍布寰宇。这个伟大的理想,把黄宗羲听炸了。他的目标从名垂千古又加上一条名贯寰宇。
把黄经理忽悠得要死要活的后,我们的徐总经理也到了京师。
还是在乾清宫南书房,朱由校接见了徐光启,当然朱由检总喜欢来插一脚。徐光启此时已经是六十六岁的老人了,但是在赋闲的日子,他一直从事农事研究,因此身板还很硬朗,被日头晒得黝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更像个老农。
其实,徐光启和朱由校不熟。朱由校即位后,徐光启在外练兵。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上疏回天津“养病”。六月辽东兵败,又奉召入京,但终因制造兵器和练兵计划不能如愿,十二月再次辞归天津。所以徐光启和朱由校没见过几次。
这次,朱由校让朱由检下旨招徐光启入京的。虽然,他在天启三年被委任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的官职,但徐光启不肯就任。但现在魏逆已除,又是新皇帝召见,徐光启好歹也要给个面子。
朱由校见到徐光启后,先是一连串称赞,把个徐光启说得不好意思了。徐光启此次进京,心里也是抱着复出仕途的想法。按照原先的轨迹,朱由检也是让徐光启主持重修历法的工作。而朱由校招揽徐光启,并不想让他干很具体的工作,毕竟老徐以往的成就已经很丰富了。一个快古稀的老人,再拼命压榨他,也是不人道的。
朱由校的目的,首先是树招牌。徐光启作为一个尚书加内阁大学士级别的官员,其威望能招揽一大批文人学士。其次,徐光启人脉广。出身上海的徐光启,在江南一带关系错综复杂。他又是基督徒的身份,很容易招揽传教士为求真院效力。再次,徐光启研究经验丰富。他可以为后进的学子传授研究之道,建立培养研究性人才的制度。所以,朱由校是要让徐光启真正地当好一个总经理。
对于建立皇家求真院的事情,徐光启倒是非常有兴趣。然而,看到这事是朱由校主导的,他又很感冒。毕竟作为万历到天启的老臣,徐光启对朱由校的感观实在不怎么滴。见到徐光启犹犹豫豫的样子,朱由校心里也十分清楚,作为一个科研型的基督徒,无论从学识还是信仰方面都不会被朱由校那个神游仙境的传说所打动。那么,只有出绝招了。
朱由校话锋一转,道:“朕听闻徐卿和利公合作翻译了《几何原本》?”
“臣不才,是翻译了此书。”徐光启恭敬道。
“此书,朕也看过,很是不错。”朱由校道。
“很是不错?”徐光启心里腹诽,“以天启帝以往的传言,虽然说他字不识几个,纯属诽谤。然要看懂《几何原本》那是天方夜谭了。估计就是天启帝想借此话题和我拉近关系。”
“陛下谬赞。此书是泰西人千年以前所著,然我大明却知者甚少。”
“泱泱中华,千年文化。这象数之学源自《易经》,而《易经》乃万经之首。故研习象数,可通古知今,预测未来。”
徐光启心里开始鄙视这个无知的皇帝,象数之学都用来卜卦算命。徐光启也不否认可能有鬼谷子、袁天罡、李淳风,乃至本朝的刘伯温这样的奇人,然大多数都是借着象数来招摇撞骗的。
“陛下所言的象数之学,和微臣所研习之算学。”
“那卿之算学亦是《六艺》中的数。而为君子者必习六艺。”朱由校其实在挖坑。
“陛下所言极是。然六艺之数术,比起其余五艺,差了许多。”
“卿言《几何原本》为泰西人千年前所著。然我中华自古亦有算经。如《张丘建算经》、《周髀算经》、《海岛算经》、《缉古算经》、《四元玉鉴》、《数书九章》、《九章算术》、《孙子算经》、《夏侯阳算经》、《五曹算经》等等。”朱由校侃侃而谈。
在旁一直旁听的朱由检差点跳了起来,原来老哥昨晚让我找了一夜的中华古算经有哪些,被他用在这里显摆了。那可都是我的功劳啊!
徐光启一听朱由校居然能说出这么多的古代算经,不由刮目相看。他道:“中华自古算经的确不少,然其一不成体系,其二学者寥寥。”
“卿所言,正是朕所虑。故而朕想改之。”朱由校道。
“陛下宏愿。然此事难矣。若臣全数译得《几何原本》,在算学体系上亦可参考泰西。”
“朕若助卿译,如何?”朱由校出手就是一个雷。
“陛下之言,臣不解?”徐光启当然被雷到了。
“朕神游未来,得未来之学一二,可试之。”又来了。
徐光启当然还是不信。
朱由校见状,取过纸笔,这次的笔不是毛笔是炭笔。朱由校在纸上画了个不规则四边形,四角对连成一个叉。四个角上标上一、二、三、四,被围成的四个三角形中写上甲乙丙丁。最后,写下一个公式:甲:丙=乙:丁。
徐光启看了满是狐疑,凑过来看的朱由检则一脸懵逼。
“徐卿,可看懂否?”朱由校像个满脸笑容的大灰狼。“蝴蝶定理”初中几何的经典。老子自己学的时候不会,给准小舅子和自家妹妹中考复习得时候,可是反复强调。结果两届中考都考到了。
徐光启看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道:“陛下的意思,此四边形内对角两三角形面积之比相等?”
“正是。”朱由校还是笑容可掬。
“如何证明?”徐光启问。
“证明方法,朕封在此锦囊之内。徐卿,回去可以尝试一下,不得,可拆锦囊一观。”朱由校卖了关子。
一旁的朱由校突然跳起来,道:“朕可以证实一下。”
朱由校也差点跳起来,这个理科天才难道真的,那么神奇?
只见,朱由校让内侍取来一块四边形的木板,并从中间对角锯成四个三角形,让内侍分别称重,得到四个数字。两两相除,结果差不多相等。
朱由校看了哭笑不得,这法子还是真的巧妙。把数学问题变成物理实验,至少可以证实一个结论是否正确。如测出来不相等,至少证明此公式错误,不必花大力气去证明了。这就是证伪只要一个例子就足够了的原理。
徐光启想了一会儿,道:“陛下能出此题,已足够说明陛下精通几何。臣信服。这求真院总经理的职务,臣接了。”
神助攻又出脚了。“徐卿大才,朕希冀象数之学,于卿处发扬光大。朕再加封卿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朱由校道:“依皇弟之言,今后算术、几何等与象数有关的学问,统称数学。”
“啥,我又为一门新学科,命名了?太棒了!”朱由检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