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三年翰林院庶吉士学习期满。恰好这年五月,叶向高当上了宰相。而徐光启担任了翰林院检讨,职掌纂修国史、玉牒等事。然不到一个月丧父,返乡守制三年。
丁忧期满,仍起复为翰林院检讨,曾在司礼监内书堂教小太监们读书识字。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徐光启充任会试同考官,慧眼识珠录取了之后皆成名臣的吕维祺、鹿善继、张宗衡等人,但也因此得罪了持不同意见的魏广微,又因引进西方科技等事为守旧派攻击,心情烦闷致疾病发作,遂告假前往天津,“田于津门,盖欲身试屯田法”。
万历四十二年八月,叶向高因为面临来自各方面的反对,以退为进,辞职回乡。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徐光启的病好了,回到朝廷。第二年(1617),徐光启升了一级,当上了左春坊左赞善,从六品。左春坊左赞善是太子府的官员。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针对辽东前线战事不断,徐光启连上七个折子,讲述军事方略,加上有不少朝廷官员称赞徐光启有军事才能,明神宗任命他为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监察御史,让他去练兵。
徐光启是个军事人才,而且是个具有后世军事理念的军事人才。他撰写了一本《器胜策》,就是后世美军推崇的武器制胜论。汉族在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军事优势就是武器和计谋,而在明末的明金战争中,由于后金的统治者也具有先进的思想,不排斥火器的使用,所以在战场上明军的现有火器并没有绝对优势。
但是,一支以火器,还是原始火器为主的军队,比主要使用冷兵器的军队的训练难度大很多。加上使用火器作战的后勤保障难度也比冷兵器大太多。
但兵、户、工等部既不拨军饷,又不予器械,“人情狃于晏安,当事者复多掣肘,至使士兵露宿空拳”。
面对缺饷少粮的严峻局面,徐光启先捐出自己的俸禄,又向大臣们募捐,多方筹措来一些饷银将练兵之事维持了下来。
为了挑选出精兵,他“独身酬对五六千人,逐一辨析,逐一劝勉,发给印照俵散盘费,自朝至暮,手口并作,劳勚之后,前疾复发。头目昏眩,时欲倾仆”,最后不得不再一次辞职养病。
天启年间,徐光启虽然不是东林党人,但与许多东林大佬有着个人信仰方面的关系。因此,没有重返朝堂,而是默默地搞着他的研究工作。
纵观徐光启的一生成就,他投入时间精力最多的就是农事。在天文历法方面,军事方面,水利机械方面都有不小的成果。但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数学方面的,其中最闪亮的就是和利玛窦一起翻译了《欧几里得原本》前六卷。
在徐光启眼里,“西泰诸书,致多奇妙”,而八股文章如同“爬了一生的烂路,甚可笑也”;而利玛窦等人“其教必可以补儒易佛,而其绪余更有一种格物穷理之学,凡世间世外、万事万物之理,叩之无不河悬响答、丝分理解,退而思之穷年累月,愈见其说之必然而不可易也。格物穷理之中,又复旁出一种象数之学。象数之学,大者为历法、为律吕,至其他有形有质之物、有度有数之事,无不赖以为用,用之无不尽巧妙者”。
利玛窦眼里的徐光启则是:“他把从我们这里所听见的好事和有益的事,或是关于圣教道理,或是关于西方科学,凡可以加重我们声誉的,他都笔录下来,预备编辑成书……”
在利玛窦带来的众多书籍中,徐光启选中了《欧几里得原本》。这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euclid,公元前330-公元前275年)的巨著,集当时希腊数学之大成,是用公理化方法建立起来的数学演绎体系的最早的典范之作,在西方甚至被称为“数学的圣经”。
徐光启认为“几何原本者度数之宗,所以穷方圆平直之情,尽规矩准绳之用也。”因此,“此书未译,则他书俱不可得论”。反过来,利玛窦也认为,“把《欧几里德原本》译成中文,此举不但把科学介绍给大明帝国,提供中国人一种有用的工具,而且也使中国人更敬重我们的宗教”。
徐光启与利玛窦翻译的本子是根据16世纪欧洲数学家克拉维斯(1537-1612年)注释的拉丁文本,全书十五卷,前六卷为平面几何,卷七至卷十为数论,卷十一至卷十五为立体几何。
这对徐光启而言,自然是个艰巨的挑战。由于科举只考文字,不试数学。徐光启数学方面还很薄弱。这点恰是金天启的战友杨照峰对后世高考的诟病。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徐光启完全弄懂了欧几里得原本的内容。
实际上,早在1592年,一个名叫瞿太素的官宦子弟,已帮助利玛窦将《几何原本》的第一卷翻译成了中文。而后,利玛窦在南京收了个叫张养默的学生悟性很高,利玛窦在日记中夸赞道:“他无师自学了欧几里德的第一卷……”但是要完成整卷书的翻译不光要有悟性,还要有毅力,要充满狂热地使命感。
从1606年的冬天开始,开始了紧张的翻译工作。这部著作是用拉丁文写的,拉丁文和中文语法不同,词汇也很不一样,书里的许多数学专业名词在中文里都没有相应的现成词汇。要译得准确、流畅而又通俗易懂,是很不容易的。
然而汉字的神奇力量体现了,相对拼音文字的翻译,只能用现成的近义词,最后表达会不准。而汉字可以造词。比如意大利语中,ellisse和cerchio,你根本不知道两者关系。但翻译成中文是椭圆和圆。就算你不知道椭圆是啥,但你猜得出它和圆有关。
先由利玛窦用中文逐字逐句地口头翻译,再由徐光启草录下来。译完一段,徐光启再字斟句酌地作一番推敲修改。译文里的“平行线”、“三角形”、“对角”、“直角”、“锐角”、“钝角”、“相似”等等中文的名词术语,都是经过他呕心沥血的反复推敲而确定下来的。
1607年春,徐光启和利玛窦译出了这部著作的前六卷。徐光启想一鼓作气,接着往下译,争取在年内译完后九卷,但利玛窦却主张先将前六卷刻印出版,听听反映再说。付印之前,徐光启又独自一人将译稿加工、润色了三遍,尽可能把译文改得准确。
然后他又同利玛窦一起,共同敲定书名的翻译问题。这部著作的拉丁文原名叫《欧几里得原本》,如果直接音译,不容易被直观理解。如果按照它的内容,译成《形学原本》,又显得太直白。利玛窦说,中文里的“形学”,拉丁语叫作“geometria”,它的原意是希腊的土地测量的意思,能不能在中文的词汇里找个同它发音相似、意思也相近的词。
徐光启查考了十几个词组,都不满意。于是他边踱步,口里反复念geo。突然,“几何”一词跳出来了。(徐光启是上海人,要用沪语读)。觉得它与“geo”音近意切,建议把书名译成《几何原本》,利玛窦感到很满意。
然而,在前六卷就是平面几何部分出版后,徐光启继续翻译下去,利玛窦却搪塞道,“请先传此,使同志者习之,果以为用也,而后徐计其余”,婉言加以拒绝。对于个中原委,众说纷纭。
《利玛窦中国札记》里就说,“利玛窦神父认为就适合他们的目的而言,有这六卷就已经足够了”。
也有人认为利玛窦在罗马学院学习时,《几何原本》在二年级学习前六卷的平面几何部分,最后年级,才学习后九卷。可是利玛窦急于到中国来传教,没有学习最后的课程就离开了。
1607年5月,也就是《几何原本》前六卷的翻译刚刚完成的时候,徐光启的父亲去世了。等到“丁忧”期满,1610年12月徐光启才回到北京,这时利玛窦却已去世半年有余,两人再也没有合作翻译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