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给我点颜色(1)
这应该算是周乔第一次正经生气。
从上午到晚上,陆悍骁已经被她冷冻了十个小时。
任他敲门打电话发短信,周乔通通不回复。
不分青红皂白地吃醋,这股子锐气,早就该杀杀了。
周乔的室友回了老家,下星期才回,所以托她男朋友来送钥匙。
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乌龙,想想都觉得对不住人。
周乔收拾完全部行李,才不紧不慢地去看调成静音的手机。
好家伙。
六十六个未接来电,八十八条微信消息,全部都是道歉和认错。
最新的一条是:
“今晚有百年难遇的冷空气过境,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我穿了一件新款春装一点儿也不冷,在门口等着你开门。”
后面还跟了一串颜文字表情:“你还在抹芦荟膏的男朋友——千刀万剐的陆悍骁。”
陆蠢蛋。
周乔没忍住,还是对这枚蠢蛋软了心。
她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
一团庞然大物往里头倒,陆悍骁蹲靠着门,压根没想到她会开门。
“我错了!”
陆悍骁快速立正,眼睛眨巴眨巴,双手合十真诚地道歉。
周乔双手环胸,面色冷静不说话。
嘤,老婆好凶哦。
陆悍骁可怜巴巴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
一张纸被他正儿八经地摊开,然后双手虔诚地奉上,“我就是个醋坛子,乔乔,你必须要给我点儿颜色瞧瞧了!”
不错,还挺有自知之明。
周乔垂眸落在纸页上——
!
什么玩意儿?
十几种不同颜色的彩笔,涂了一页纸?
陆悍骁低声下气地问:“你任选一种颜色,我一定好好瞧。
求求你,别生气了……”
好一个“给我点儿颜色瞧瞧”。
老天爷听了想自杀。
周乔的高冷情绪瞬间被他摧了个稀巴烂,真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时候买的彩笔。
“笑了笑了。”
陆悍骁一颗心落了地,一脚跟抽刀似的踏进门里,“我的腿,我的腿!”
周乔无奈地停住了关门的动作。
陆悍骁绽开一个讨好般的微笑,“你使劲儿压,只要能消气,这腿就送你了。”
周乔转过身,随他。
陆悍骁赶紧反手关上门,怕被轰走,还细心地将门反锁。
他站在玄关处,扫视一圈房间,装潢还算新,家具电器也还凑合。
跟着周乔进卧室,陆悍骁终于皱眉,不满道:“怎么这么小?”
“一个人要多大的地方?”
周乔在书桌前,把书一本本码放齐整。
“这床是一米五的吧?”
陆悍骁目测了一下,不太高兴,“你就没考虑我吗?”
周乔动作顿住。
“我芦荟膏明天就擦完了。”
陆悍骁小声嘀咕,“这么小的床怎么够啊。”
周乔挠了挠自己的耳垂,算了,还是哄着他吧。
她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看着他,“我是和别人合租的,当时签的协议上说明,最好不要带异性回家。”
陆悍骁眼睛闪闪发亮,“我就在这儿给你买一套房子,我们过二人世界行不行?”
“行了你别闹了。”
周乔纯当玩笑,想了想又说,“当初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啊?”
陆悍骁却一把抱住她,“黏死你。”
周乔笑着待他怀里,“万能胶。”
陆悍骁抵着她的头发,“我已经跟你室友的男朋友道过歉了,还给他买了红花油。
小伙子很善解人意,让我请他喝了一杯奶茶,还指定要薰衣草味儿的,他喝薰衣草,我喝草莓汁,喝完我们就成为了好朋友。
走前他还说,有机会跟我学拳击。”
“……”
“我反思了一下午,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既然执意搬出来,那这必然只是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好看的臭男生围着你转。”
陆悍骁郑重其事地做出决定,“所以我决定从现在起,报个武术班,每周上两天课,争取以后一拳出手就把人打成十级残废。”
周乔只当他贫嘴,“行行行,祝你早日一统江湖,称霸武林。”
陆悍骁受到了爱的鼓励,心情倍儿爽,提议道:“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被你气饱了。”
陆悍骁立刻垂头丧气,“我真是个该死的陆悍骁。”
周乔被他磨得没了脾气,笑着说:“怎么个死法啊?”
一听,陆悍骁竟然迅速脱掉外套,以秒速往床上一躺呈“大”字,表情视死如归道:“来吧,用力,不用怜惜我。”
周乔扶着额头,微微叹气:“真是本性难改。”
最终,晚饭没约成功,周乔说她有点儿累想早些休息,陆悍骁只得孤苦伶仃地独自出门。
坐进车里,他双手枕着后脑勺,盯着车顶,越想越觉得没底。
于是掏出手机,在兄弟群里号了一嗓子:“陆总不开心!”
很快……
陈清禾:“撒花。”
陶星来:“撒花花。”
这队形不和谐啊,陆悍骁问:“我燃燃呢?
算了先不管他,我跟你们港,我和周乔要开始异地恋了。”
陈清禾:“啊?
周乔去外地了?”
陆悍骁:“嗯,去了海伦。”
陈清禾:“海伦小区?
这地儿和你公寓在一个区啊!异你个地的恋。”
陶星来:“陆陆哥,我怜惜你,从你那儿走过去要花半小时,简直海角天涯人间惨剧!”
都是一帮没心肺的浑蛋。
陆悍骁觉得没人能体会到他的少男心,于是往群里丢了个红包,就关掉了手机。
众群友为了一个红包抢得头破血流,拆开一看。
一分钱。
啧,今天陆总很小气嘛。
周乔一搬走,齐阿姨自然是不会再留下了。
周乔前脚刚走,她后脚打包也回了陆家。
第一夜,陆悍骁独坐在客厅里怅然若失。
觉得自己像极了空巢老人。
半夜醒来,他还跑到周乔待过的卧室,趴在她床上用力闻。
其实齐阿姨走之前,把床单被套全部换洗过,但陆悍骁觉得自己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能嗅出哪怕一丝属于周乔的味道。
暂别带来的疏离,让他本就敏感的心更加没有安全感。
凌晨两点,陆悍骁握着手机划亮又按熄,手指在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上犹豫半天。
真的好想听听她的声音啊。
不敢打电话,就只能发短信以解相思。
“乔乔,这么晚我还没有睡,猜猜我在干吗?”
“哈哈,猜不到吧。
叫我一声老公我就告诉你。”
“告诉你算了,我在日你的床哈哈哈意不意外?”
他一个人自high自演,一连串的信息发过去,每条间隔不超过五秒。
回应他的只有亮白的屏幕,在这黑夜像极了孤灯。
陆悍骁泄气地把头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简直心理有病。
这恋爱谈得比十七岁还十七岁呢。
再转念一想,算了,十七岁他也没谈过恋爱,这个比喻不实事求是。
“好烦啊。”
陆悍骁在床上伸手蹬腿,猛烈翻滚。
手机“叮”声清脆时,他正裹着被子转了三四圈,又把自己弄成了墨西哥鸡肉卷。
陆悍骁抬眼看到屏幕跳出来的提示,竟然是周乔回复了!
“哎,手。”
他疯狂扭动,奈何双手都卷在被毯里一时出不来。
“啊!”
陆悍骁蛮劲儿地将被子差点儿撕破,终于解放双手,火急火燎地捞起手机。
周乔的信息很简短,两个字:“开门。”
开门?
开门!
陆悍骁反应过来,直接跳下床,光着脚跑去门边。
把门拉开,门外站着的,竟真的是周乔。
陆悍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啦吧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往她鼻间轻探,“真是活的啊。”
周乔挥开他的手,哭笑不得,“不然还是死的啊?”
陆悍骁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哎哎哎,慢点儿。”
周乔害怕地搂住他的脖颈,娇嗔道,“谁舍不得你了,我怕你一个人……”
“怕我一个人怎么?”
陆悍骁低下头,似笑非笑地问。
周乔捏了捏他的鼻子,“怕你踢被子。”
陆悍骁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上去,周乔偏头不让,笑眼弯弯:“芦荟膏擦完了?”
“啧啧啧。”
陆悍骁又开始飙演技,“周乔同学,你是不是误会了。”
?
“我只是想接个吻,没想做别的。”
陆悍骁一本正经地蹙眉,忍住没有笑场。
这回换周乔无地自容了,她拽紧他的后衣领,红着脸抿唇。
陆悍骁低低笑了起来:“那你愿意出多少?”
周乔假意沉思,眸子像是月光浸润过的水滴。
她没说话,而是伸出手,五指张开。
陆悍骁看着她的手指,“五毛?”
周乔手指一变,只剩两根。
再接着,完全收拢,成了一个温柔的拳头。
她仰头,对他笑:“五二零啊,一分钱都不能再多啦。”
陆悍骁被哄得通体舒畅,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你呢,为什么突然过来了?”
周乔换了个姿势,趴在他胸口,听了一会儿心跳声,把自己的频率变得和他一样。
很悦耳。
“因为想你想得睡不着。”
周乔突然开口,语气似娇似怨。
陆悍骁翻身把她压身下,钳在她身侧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周乔。”
“嗯?”
“我们去登记,好不好?”
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半晌,周乔才微微叹气:“结婚很麻烦的吧?”
“不麻烦。
房子车子票子酒席婚礼全都交给我,你只需要出一样东西。”
“什么?”
“把你的名字给我放户口本里。”
陆悍骁的语气比方才急切,急着表真心,急着证明他所说不假。
周乔却很平静,目光从渗着暗亮的窗户移到了床头。
“我说的麻烦,是家里。”
陆悍骁明白过来,“家怎么了?
你家还是我家?
你家的话,我一定交出一份让你爸妈无话可说的聘礼。
我家的话就更不用担心了,你这么乖,他们肯定都喜欢。”
周乔听后没说话,只在心里暗暗自嘲了一声,是吗?
后来的聊天内容云里雾里,被瞌睡终结。
第二天醒来,周乔发现陆悍骁还躺在床上。
“起床啊,上班要迟到了。”
陆悍骁翻了个边,“嗯”了一声:“老板给自己放个假不可以啊。”
周乔一想也对,没啥毛病,于是换个说辞:“你这样昏君不早朝,赚钱不积极。”
“吵死了。”
陆悍骁又翻回来,大腿一抬,再放在周乔腰上,直接把她给夹得不能动弹。
“谁说我赚钱不积极了?
我昨天晚上,可是和你谈了几十个亿的生意呢。”
周乔乍一听没明白,“几十亿?”
“呵。”
陆悍骁睁开睡眼,惺忪的模样像个赖床的少年,“怎么,想不认账?”
他指了指地板,“都在保险套里呢,你去数数?”
周乔反应过来,被哽得说不出话。
陆悍骁笑得更开心:“下次别关保险柜了,直接送给你,行吗?”
周乔拎起枕头捂住他的头,“我觉得你还是睡到天荒地老比较好!”
就这样,彼此适应了分离的生活,陆悍骁总算恢复了点儿正常理智。
周乔这边也一切顺利,唯一的插曲,就是她的合租伙伴,在她搬进来的第三天,电话告知,她需要去外地做一个长期项目,小半年不会回来。
也就是说,这套房子由周乔一个人居住,但是租金对方照常分摊。
或许这是一个好的预兆,一直延伸至次年二月中旬,到了研考公布成绩的时间。
周乔的分数不仅过线,而且笔试成绩在同专业里问鼎第一。
陆悍骁知道后,一点儿也不惊讶,用语重心长的老头语气说:“我早说过你能考上,我的女人我当然了解啊。”
他是周乔第一个分享好消息的人。
周乔在电话里,笑声藏不住,真心实意地说了声:“陆哥,谢谢你。”
当她经历过一次失败,并且以一个不算光彩的开始与他遇见。
从欢喜冤家变成亲密爱人,他用自己特立独行的方式,无形之中开导她,带动她,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有人一直看着她,相信她。
他是周乔不算平顺的人生里,最为顺利的一个环节。
抛去相爱成分,人当感激。
这些长篇大论不需要说出口,浓缩在“谢谢你”这三个字中,陆悍骁怎么会不懂。
此刻的他,坐在公司会议室里,高管要职塞满座位,鸦雀无声。
大家齐齐注目两分钟前,因一通电话暂停会议的大boss,此时正笑脸如春风,语气宠溺地握着手机,说:“我说过你能考上,你一定能,我也说过,你有当宠妃的命。
你瞧瞧,我哪一句骗过你?”
精明干练年薪三十万的秘书朵姐,此刻真的很想星星眼地问一句——
“陆总,既然您这么,能不能帮我也算算命,看我什么时候能嫁给王俊凯。”
周乔的目标导师早已选好,就是那位也带过陆悍骁的李老头。
李老头的资源十分优厚,名声在外,想跟他的学生不计其数,周乔以专业分第一的成绩,扎实过硬地通过了复试,真真正正地尘埃落定。
当然,陆悍骁是高兴的。
但他的忧伤大过开心,一想到周乔即将重回校园,他爱脑补吃飞醋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送她去报到的第一天,在车上,陆悍骁心有余悸怕被周乔diss,于是只敢拐着弯儿地叮咛嘱咐:“虽然这个大学还不错,但因人而异,老鼠屎什么地方都会有,你还是个孩子,社会经验缺乏,识人有误,别以为他人伸手抛出的都是橄榄枝,很大可能是食人花。”
周乔眉眼平静,抓住重点纠正道:“我们两个,你可能比较像个孩子。”
陆悍骁憋气,不高兴了,“毕竟我比你多吃七年米饭,你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周乔心知肚明,故意冷他,“哦。”
“哦什么哦?”
陆悍骁提高语气,“你想口我,晚上洗干净躺平给你就是了。”
“……”
车子已经驶入校门,从林荫大道蜿蜒而上。
陆悍骁滑下车窗,随手一指,“别看那个打篮球的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壮,你认真仔细地想一想,这大白天的,一个学生不在教室学习,跑出来打篮球干什么?”
他双手重重一拍方向盘,“我看就是居心叵测!男狐狸精出来勾搭小姑娘的!”
“……”
呵呵呵,万一是来勾搭小青年的呢。
周乔双手环搭着,静静欣赏陆悍骁的表演。
“还有那个踢足球的,卧槽,春天刚来,他就忍不住露胳膊露大腿,干什么啊?
暴露狂啊?”
周乔忍不住提醒:“踢球赛不穿比赛服,难不成穿西装皮鞋吗?”
“我穿西装皮鞋都踢得比他好。”
车子越往前开,路上的小鲜肉越多,陆悍骁的危机感快爆表了。
“前面靠边停车吧。”
周乔说。
“凭什么?
我就不停。”
“那有路障,你开得过去吗?”
“……”陆悍骁嘴硬,“我下车把它搬走,轰轰烈烈开进教学楼。”
周乔“唉”的一声叹气,趁陆悍骁还在聒噪如蝉鸣的时候,倾身过去,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就像一个开关瞬间起作用。
陆悍骁闭了嘴。
周乔无奈地问:“够了吗?”
陆悍骁还没摇头呢,她又主动贴上他的嘴唇。
“这样够不够?”
陆悍骁舔了舔嘴唇,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下车吧。”
周乔看着他一脸痴呆的表情,觉得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喉结,最后停在他胸口的位置,耐心地哄劝:“吻是你的,这儿,也是你的。”
陆悍骁吸了吸鼻子,总算满了意。
“好了,时间快到了,我进去报到了。”
周乔推开车门,刚下车,就有师兄迎了上来。
师兄和篮球场、足球场上的男妖精一样,全是大长腿。
他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你好!请问你是哪个专业的?”
周乔礼貌地回答。
迎新师兄道:“哦!你也是李教授的学生啊!那可巧了,我比你高一年级,以后我们可以在一个实验室见面了!”
一段正常的师兄妹寒暄词,却硬生生地被路虎车里的陆悍骁,听出了个奸情出来。
背对车子的周乔,完全没发觉,他已经黑着一张脸悄无声息地下了车。
陆悍骁冷眼睥睨这位男生,师兄?
呵,胸还没我大,好意思当师兄?
陆悍骁打定了主意。
他高贵冷淡地扶上车门,然后重重一关,“啪”声巨响的同时,他痛苦尖叫:“嗷!我的手!”
周乔回头吓了一跳,“怎么了?
!”
陆悍骁弯腰俯背,死死握住自己的右手,一脸冷汗强颜欢笑:“没,我没事,你快去跟师兄报到,我的手被车门夹了不要紧……”
热心肠的师兄赶紧过来慰问:“叔叔,您还好吗?
医务室就在食堂那边,您腿脚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背您过去!”
陆悍骁皮笑肉不笑地记住了他的每一个用词,任他扶着,直到走远了一点儿,才用周乔听不到的声音,毛骨悚然地威胁师兄:“离我女朋友远一点儿,不然,我喂你吃鹤顶红!”
不明所以的周乔十分纳闷。
怎么上一秒还拿着好人卡的师兄,这会子连滚带爬,跑得比龙卷风还快了?
陆悍骁这一次比较机智。
上回误认室友揍了别人,被周乔嫌弃了很久,这次他凭本事打自己,总无话可说了吧。
陆悍骁看着师兄被吓跑的背影沾沾自喜,周乔一转过身,他立刻变身影帝,又是吹手又是皱眉。
周乔心急之下语气难免上冲:“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还是这么马虎,关个车门看把你能耐的!”
陆悍骁还是慈父眼神,“你快上去跟李老头报到,我没关系,待会儿自己去医院接个骨头就行了。”
周乔要来看他的手,“别乱动,我看看。”
陆悍骁把手捂得紧紧,“你又不是医生,快去忙你的。”
周乔定心一想,微微蹙眉。
糟糕。
眼见对方起疑,陆悍骁开始实施撤退计划。
“对不起,报到第一天也不能陪你上楼,我真是该死的陆悍骁。
但我的手疼得实在太厉害了,啊,好疼啊。”
他拉开车门,颤颤巍巍地坐上去,“乔乔,麻烦帮我关下门。”
周乔看着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眼神分明写着“请你继续表演”。
过了几秒,她还是顺从地帮他关上车门,“看完医生告诉我情况。”
陆悍骁乖乖地点头,“那少不了你,我残废了还要赖你照顾一辈子呢。”
周乔脸上的讥诮连笑容都包不住了。
陆悍骁心虚地单手转动方向盘,一句“拜拜”都不说。
直到尾灯消失在转角,周乔才微微叹了口气,叹气不够,还摇了摇头。
拥有一个能吃醋能撒娇能演戏的男朋友是种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上一秒能笑哈哈,下一秒又能被气得牙痒痒吧。
周乔敛了敛神,往教学楼走去。
昨晚教授给她发了邮件,通知今天到六楼模拟实验室见面。
地方很好找,周乔敲门得到回应后,她轻轻推门迈进去。
空调的温度适宜,微风送暖,和室外的温差感并不特别明显。
这个模拟实验室是李教授专用,现下正是师兄师姐在里头忙碌。
周乔刚走过一小节绿植隔开的走道,就听见李教授的声音——
“如果哪家公司的经济活动运行分析材料是你做的,我要是老板,我一定把你的名字写在孔明灯上——送你上西天。”
“……”
很犀利的小老头啊。
他又换了个对象批评,这次是个女学生,语气稍显温和一点儿。
“齐果啊,你身为项目组长没什么大错误,可能就是拔牙的时候,伤了脑子导致失忆。
不然怎么会忘记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呢?”
这李老头的骂人风格,倒和陆悍骁有点儿神似。
陆悍骁不愧曾是李老头的得意门生。
周乔定神,毕恭毕敬地喊道:“李教授您好。”
闻声回头,他点点头,“好,过来。”
等周乔靠近,李教授对在场的人说:“介绍一下,这是新生周乔,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妹。
李迪、张洋,你们两个把哈喇子擦一下。”
气氛哄然,笑声友好。
李教授依旧冷眼冷言:“记住名字就行了,电话微信什么的……下了课再要吧。”
一番话说得,不仅没了刚才的严肃,反而让大家轻松自然地靠近。
周乔大方地进行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周乔,以后多有麻烦之处,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李迪率先伸手,“师妹好。”
张洋说:“看见美女,你动作比谁都快。”
李迪笑着说:“不是我快,是你太慢了。”
“别听他们的。”
其中唯一的女生走向前,她个高体匀,英姿飒爽,“周乔你好,我叫齐果,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欢迎来找我。”
说罢,她凑近,在周乔耳朵边小声说:“他们两个就算了,小师妹太漂亮,微信号要藏好。”
这是女生独有的亲近本能。
她新的校园生活,美好而活力地开了场。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李教授让她旁观教学,初体验他的教学模式。
两个小时听下来,周乔得出结论,李教授很凶。
同时她也在想,这么严谨的人,陆悍骁能和他亦师亦友多年,也真是不可思议。
中午饭,大家一块去食堂。
齐果很是热心,“周乔,待会儿你刷我的饭卡,你的肯定还没办下来吧?”
“谢谢,昨天我把这些都办好了。”
走前排的李迪唉声叹气:“哎呀,又少了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和他并肩的张洋安慰道:“没关系,今天只是少一个机会,明天还会少第二个、第三个。”
李迪飞起就是一脚,“去你的。”
齐果大姐大一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们两个真是的,也不在师妹面前树立好榜样。”
闻言,李迪豪迈地拍拍胸脯,“没问题,中午饭我请,饭卡随便刷,刷多少都成!”
张洋冷飕飕地补刀,“咱们学校的饭卡,一次消费最高限额五十块,多刷就要去解锁才能用。”
周乔忍俊不禁。
这些同龄人开朗自信、和气友善,投入学习中时,态度一丝不苟、严谨认真,像极了夏日绚烂绽放的花。
第一顿午饭,李迪和张洋十分绅士风度地请客,而且点的单独小炒。
当然,大家还是互加了微信。
齐果还给了周乔一个群,“这是我们的小分队,欢迎你加入。”
周乔识别二维码加进去,一看,里面就他们几个人。
“看这里。”
这时,一道男声传来。
刚离座的张洋很快又坐了回来,“我让人帮我们拍个合照,欢迎师妹!”
好心路人拿着手机倒数,“3、2、1!”
风卷残云的桌面,笑脸如花的男生女生,每一帧都青春逼人。
张洋把照片发到群里,周乔保存到手机,开心地将照片发至朋友圈里——
“新生活,新伙伴。”
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周乔甚少发动态,所以点赞留言数上升得很快,都是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
有问候的,有祝福的,还有夸她越来越漂亮的。
但,城市的另一边,某个人要奓毛了。
刚散会的陆悍骁,回到办公室顺手看了眼微信,结果刷到了周乔更新的动态。
他把那张照片放大,目光盯在那两名男同学身上,表情要吃人。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一天就认识这么多男生?
还一块吃饭,吃的什么破饭啊!陆悍骁一看周乔还笑得那么灿烂,跟他在一起时这种笑容都很少有!
陆悍骁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气得他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都赖周乔,本来他早上就有点儿感冒的症状。
“不行,要冷静。”
陆悍骁逼着自己镇定,深呼吸,长吐气,告诉自己要淡定,校园生活多美丽,瞎思乱想可不行。
陆悍骁拉开抽屉,点了根口感更烈的雪茄,他抽了两口,越抽越烦躁,终于按捺不住地给周乔打去电话。
对方竟然没有接。
“擦!”
陆悍骁差点把肾7给砸了。
就像一个燃点,又让他体内的幼稚鬼出洞。
陆悍骁开起了夺命追魂call模式。
打到第五遍的时候,终于——
“喂?
出什么事了?”
周乔接听了,语气急急地问。
一听她的声音,陆悍骁觉得又生气又委屈,语气带刺:“怎么,你盼着我出事啊?
就算真出事,打你电话这么多遍都不接,我早死了!”
周乔皱眉,“怎么了啊你?
我看你未接来电好多个,难道不是急事儿吗?”
陆悍骁道:“你也知道我打了这么多个电话啊,是不是和师兄师弟吃大餐吃得太投入。
啊?
!”
安静数秒之后。
周乔才平静说道:“我刚才去上洗手间,手机放桌上没有带。”
然而,这个解释不仅没能让陆悍骁内疚,反而让他心头缠绕出更加无以名状的憋屈感。
“你还发了朋友圈,一张照片!”
“我发照片怎么了?
师兄师姐热情待我,我连张照片都不能发?”
“第一次见师兄你就发照片,那我当了你这么久男朋友,你一次都不发!”
“意义一样吗?
新生活开始,美好留恋一下不可以?
我大一入学那天也发了朋友圈呢。”
“好好好,我明白了,你上个学叫开始新生活,我和你在一起,你压根没觉得是新生活吧?”
陆悍骁越说越气愤,“那我俩过性生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发朋友圈!”
“你冷静一点儿可不可以?”
周乔嘴里发苦,语气都打战了,实在不知道又哪里惹火了这位祖宗。
她不想两人为了这种琐事起争执,只好放缓态度耐心哄劝:“你和别人能一样吗?”
显然,陆悍骁没领会到女朋友的辛苦用意,反而更来劲儿了,“别人值得你公开炫耀,我就不可以,呵,当然不一样。”
周乔的忍耐堆积成一团,终于变成一块硬石头,她懒得废话,直接掐断了电话。
听到“嘟嘟嘟”的断线音,陆悍骁蒙了几秒,“喂?
喂喂喂?
!”
反应过来后,他抓起办公桌上的一尊细花瓶就给砸了出去。
花瓶弹到墙上,“噼里啪啦”碎成四瓣英勇就义。
听到动静的朵姐蹬着高跟鞋跑进来,“出什么事了陆总!”
推门一看,“我的天,这是上个月拍到的青玉花瓶,我和lily那个小娘们儿对干,好不容易竞拍到的啊!”
陆悍骁黑着一张脸,“出去出去,给我滚出去!”
竟然敢挂他电话。
自己做错了事情,凭什么挂他电话。
陆悍骁一想到自己,凭本事帅气多金了这么多年,事业上人人对他毕恭毕敬,偏偏被一个小丫头折了腰。
陆悍骁越想越气,拿起手机点开周乔的电话号码,二话不说给人拉进了黑名单。
“这次你不哄我久一点,休想我理你!”
就这样,陆悍骁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下班,下了班他还蹲在办公室里迟迟不走。
从拉黑周乔那一刻起,他就通知保卫部,把公司大门的监控摄像头画面调到了自己电脑屏幕上。
他对着屏幕一下午眼睛眨都不眨——
不应该啊,周乔竟然没来负荆请罪?
陆悍骁往老板椅上一躺,差点儿七窍流血身亡。
卧槽,这个女朋友,真的很狠心啊!
陆悍骁认了,赶紧拿起手机,速度地把周乔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黑夜降临,天色由浅变深,陆悍骁的办公室没开顶灯,只电脑屏幕亮着安静的光。
他一个人颓靡地坐在椅子上,觉得呼吸不畅,可能是感冒又加重了。
这个千刀万剐的臭周乔。
陆悍骁气得鼻孔都放大了,他拿起手机,大丈夫能屈能伸,主动打过去!
结果——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十几遍都是这个声音,陆悍骁已经领悟到,周乔也把他给拉黑了。
陆悍骁一手按着额头,一手拿着手机,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
此刻他真的很想用眼泪为大家弹奏一曲《伤心太平洋》。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周乔不仅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微信列表里,也消失了。
陆悍骁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点儿脾气和过瘾压根算不上什么,害怕失去和紧张轰轰烈烈取代了情绪。
他头脑还算清醒,在去周乔租的房子之前,先给李教授打了一通电话。
五分钟后。
陆悍骁从李老头那儿知晓,周乔已经不在本市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李教授带队,带着这一帮学生奔赴邻市做项目了。
路上,齐果告诉周乔:“老大的做事方法就是这么出其不意,以后要做好经常临时出差的准备。”
周乔笑了笑,没说话。
见她一路也不和大家聊天,齐果小声问:“怎么了?
是不是心情不好?”
因为周乔总是忧心忡忡地看手机,齐果一副过来人的经验,又问:“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周乔说没事。
齐果以为自己揣度错误,也就不再聊这茬话题。
李教授声名在外,所以手上的资源颇为丰富,在他手下干活虽如高压电网,但传授的也是真金白银的实战经验,而且导师向来慷慨大方,分下来的报酬也算可观。
今天他们是去一家电缆公司做半年财务报表,技术量不算太高,磨的是耐性和基础。
到达已快三点,简单地浏览了一遍资料后,公司方就做东设宴,请他们吃饭。
接待的是该家公司主管经营的副总,分管的事情大多数是与人打交道,所以这位哥们儿性格相当欢脱,迷情酒桌文化。
虽然李教授在开席前就有话在先,这几个学生,张洋和李迪喝啤酒,周乔和齐果喝旺仔。
但该副总两杯白酒下肚,人就high天high地了。
周乔长得漂亮,身上那股淡然微冷的气质很是拿人。
“这位周同学,我觉得你特别眼熟。”
副总开始套近乎,“特像我的一个大学同学。”
李教授呵呵道:“那年代可有点儿久远啊。”
“时间证明一切,有时候久一点儿不见得是坏事。”
副总刻意压低了声音,虽是对李教授单独说,但声儿足够所有人听见。
“那是我们系的系花,美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桌上陪同的人一阵语焉不详、暧昧不明的笑。
李迪和张洋面面相觑,懂事地举起酒杯,打破这个气氛,“胡总,早听说您业务能力出类拔萃,我们这帮小的,以您为榜样,还需多多向您学习。
我们敬您。”
“好!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
胡总被吹捧得心情倍儿棒,白酒一仰,“我干喽!”
放下杯子,他很快又斟满酒,两杯,然后站起身,一手一杯竟朝着周乔走来。
“小乔同学,下午我就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做事儿特别认真的孩子,不过,李教授带出来的人才,一定不会差,给,我敬你。”
周乔盯着推到面前的酒杯,赶忙起身,对胡总说:“谢谢您谬赞,但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要不,我以茶代酒,您也别嫌弃。”
那位胡总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酒的度数不高,女孩子喝一点儿还美容呢,就半指,不多。”
这时,李教授叩了叩桌面,“胡总啊,半指怎么过瘾,来,我陪你喝,怎么说也得半杯吧。”
李迪和张洋忙站起来,“我我我,我们也可以。”
借着酒色壮胆,脑子容易一根筋。
那胡总也铆了劲儿似的,闻声不动。
场面陷入淡淡的尴尬之中。
周乔沉心定气,从胡总手里接过酒杯,“好,我陪您喝一杯,先干为敬。”
一听,对方立刻笑容拂面,脸上的横肉堆成了一道道的小肉褶子。
周乔抬手的动作刚起了个头,突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哟,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走错地方了。”
众人回头。
周乔闻声惊诧,是陆悍骁!
果然。
手还搭在门把上,一身黑色修身呢子大衣的陆悍骁英俊不凡,他笑着望向所有人,轻松自然地不请自来,边走边松脖颈上的羊绒围巾。
“挺多人啊,我最爱热闹了。”
边说,边走近了周乔。
隔得近,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扑鼻而来。
周乔怔怔地盯着他,不可置信。
陆悍骁目光一低,看着她手里的酒杯,吊儿郎当地一笑:“叫胡总?
胡总是吧,这酒,我来帮她喝。”
然后,他手指一掠,从周乔手里拿走了白酒。
杯子凑近鼻间闻了闻,陆悍骁挑眉,“特供茅台,挺有诚意啊。
不过……”
他尾音拖长,落向胡总的目光刹那变幽深,“我女朋友的酒,只能是结婚时候,和我喝的交杯酒。”
说完,他仰头一口喝尽,喝完把瓷杯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顿,然后牵起周乔的手——
“告辞。”
外面风霜骤起,冬夜渐冷。
周乔被陆悍骁拽着手腕,近乎拖扯地前进。
“你弄疼我了。
慢一点儿。”
周乔去拂他的手。
“陆悍骁!”
一声呵斥倒让人停下。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陆悍骁转过身,面目凶悍,“你对我这么凶!你这么凶!”
周乔愣了愣,然后撇撇唇,脸慢慢转向右边。
“你干吗拉黑我?
!”
陆悍骁怒火升级。
“不是你先拉黑我的吗?”
周乔又把头转过来,对视。
“我……”陆悍骁一时语噎,担惊受怕全部憋死在了舌尖,他看着她的眼睛,一秒,两秒。
最后,他败下阵来。
委屈地低下了头,小声说:“我一路开高速过来找你,臭乔乔,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
“你答应会一直宠我的,说话不算话。”
陆悍骁跟个讨不到鸡腿的熊孩子似的,耍脾气道,“你这个屎味的骗子,哼。”
周乔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哪里臭了?”
陆悍骁说:“嘴臭。”
周乔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已经深深了解他的一肚子坏水。
这种语言陷阱才不上当。
于是,她轻飘飘地“哦”了声:“臭就臭吧。”
刚转过身,肩膀一重,就被陆悍骁抓住。
“你说臭就臭啊?”
他顺势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下来,他缺乏的安全感似乎要从这个吻里全部弥补回来。
直到周乔喘不过气,陆悍骁才松开。
嗓子是润的,嘴唇是湿的,陆流氓的声音是低沉的。
“我错了,你一点儿都不臭。”
过了好久,他又意有所指地道歉:“……对不起,原谅千刀万剐的陆悍骁吧。”
陆悍骁这自黑的诚意满满,屎屁尿都用来给自己加冕了。
周乔冷着心肠说:“你自己想想,这是第几次了?”
“你第二次生气。”
“只是第二次?”
“啊,你还气过很多次啊?”
陆悍骁挠了挠鼻尖,不明所以。
“……”算了,不与小公主论长短。
周乔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陆悍骁小鸡啄米,“爱发脾气,爱吃醋,差点儿酿成爱情的事故。”
“还有呢?”
“还有?”
陆悍骁想了想,“没了啊,剩余的全是优点了。”
周乔“唉”了声:“算了。
你有地方住吗?”
陆悍骁摇头,“我车还停在饭店门口呢。”
周乔说:“我们就住在公司旁边,我去帮你开个房吧。”
“还开什么房啊,我跟你住一间就好了。”
陆悍骁伸了个懒腰,“开了一下午车好累。”
“我和学姐住一间呢,你单独开一个吧。”
周乔提步要走,“我进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再陪你去宾馆。”
“等等,”陆悍骁抓住她的手,“你还进去干什么?
我没一脚踢爆姓胡的狗头算仁慈了。
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女人陪他喝酒。”
周乔虽然也不想进去,但,“李教授还在呢,总不能让他们难堪啊。”
“别提李老头。”
陆悍骁冷脸,“第一天就带你出差,越老越不可爱,下次再也不喊他打麻将了!”
周乔被他有仇必报的神情逗笑。
陆悍骁揽过她的肩,“再说了,我远赴千里过来负荆请罪,你总得好好欣赏一下吧。”
就这样,周乔被他带上车,两人去往酒店开好房。
陆悍骁一进去就躺床上,“爱妃,过来给大王揉揉肩。”
周乔边关门边说:“你不是来负荆请罪的吗?”
“哦,对。”
陆悍骁赶忙起身,换了个姿势,往床上双膝一跪。
“我,该死的陆悍骁,于公元2017年让女朋友周乔不痛快,罪孽深重,应遭天打雷劈。”
说罢,他表情夸张,双眼上翻,四肢抖动,“啊啊啊,雷劈中我了,电在抽我啊啊啊。”
周乔:“……”
“乔……乔。”
陆悍骁捂住胸口,“受伤”倒床,断气儿似的说,“男人听了会流泪,周乔看了会心碎,不道歉我好后悔,求你再给次机会。”
周乔走过去,伸手往他脑门上一弹,“好好说话。”
陆悍骁立刻恢复正常脸,像日本女人一样,手心朝下老老实实地放在大腿上,“请接受我诚恳的道歉思密达。”
周乔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食指挑起他的下巴。
“再有下次怎么办?”
“这……”陆悍骁斟酌了一番用词,“再有下次,你就塞个跳蛋放我裤裆,遥控器你拿着,想什么时候按,就什么时候按。
办公室,开会时,与员工吃饭,接待客户,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宇宙不爆炸,跳蛋不放假,一键按下,让它们打群架。”
周乔:“……”
陆悍骁双手合十,比在唇边,“求求你了好乔乔,原谅我一时的鬼迷心窍好不好?”
周乔觉得,自己没被他气死,也会被他笑死。
“你笑了,是不是就代表原谅了?”
陆悍骁“呀”的一声,跳下床抱着她原地转了两三圈,“你的笑容比红牛还管用,困了累了伤心了,只要你对我笑一下,多年的内风湿都痊愈了。”
周乔揉他的脸,“你就这张嘴会贫。”
“我这张嘴不仅会贫,还会舔。”
陆悍骁伸出舌头老长,作势就要凑近她的脸。
周乔嫌弃地躲开,“剪刀呢?”
陆悍骁却突然把头埋进她胸口,“嗯”的一声,全身泄气一般地说:“我也生气自己为什么如此不淡定。”
周乔安静下来,手指捋着他的头发,一搓一搓地顺着。
“从小,我们家除了我爷爷,全都让着我。”
陆悍骁又开始剖析起心路历程了,“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我就是大院里的霸道校草。”
周乔轻轻笑了出来,目光垂落到他的头顶,“陆爷爷说你是草包。”
“可能我就是个草包。”
陆悍骁把她抱得更紧,“虽然我毛病很多,但你能不能看在我优点也不少的份儿上,不要推开我,用你34c的胸怀拥抱我,你要一直宠我爱我。”
等等。
这台词是不是说反了。
周乔哭笑不得:“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陆悍骁说:“那当然,帅气多金的男人怎样都有理。”
周乔一声喟叹,下巴也抵住了他柔软的头发,“陆哥,你多给我一点儿信任。
相信你选女人的眼光,相信你的感觉。”
陆悍骁着迷地点了下头,“嗯。”
“以后,不许无端猜忌,不许没理由地发脾气,有事情好好说,你要解释我都给,这样行不行?”
没等他回答,周乔代他回答:“就这样,不行也得行。”
陆悍骁眼神迷离,“我天,乔乔,你是一个年纪轻轻长得又好看的霸道女孩子。”
周乔挑眉,“转过来。”
陆悍骁:“?”
“不是负荆请罪吗?
我还没消气呢。”
陆悍骁紧张兮兮地转过背,“你想干吗?”
周乔挑眉,“趴下。”
“……”
两分钟后。
“驾驾驾!”
周乔骑在陆悍骁背上,陆悍骁驮着她满屋子跑,“这振动幅度像不像跳楼机?”
“第二项运动,自杀式蹦迪,high起来!”
陆悍骁背着周乔开始疯狂摇晃,惹得她惊叫连连。
“最后一项运动,人体炸弹——嘭!”
陆悍骁背着人往床上一摔,周乔被震得眼冒金星。
周乔的这个临时项目要两天时间才能完成,但他上午十点有个不能缺席的会议,所以天未亮,陆悍骁就穿戴整齐出了门。
他性格里虽有不靠谱的一面,但在重要事情上,还是克己守则,进退有度。
不能迟到的会议,一定掐准时间按时参加。
事关上市公司一季度利润报表的审核,一投入就是一整天。
好不容易散会,已经接近下班。
陆悍骁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些堆积事务,夜色披身时,他才准备离开。
电脑刚关,手机就响,陆悍骁拿起一看,挑眉接听:“徐女士,还记得您有个帅气多金的儿子啊?”
徐晨君习以为常,波澜不惊地问:“我见你办公室灯还亮着,朵秘书说你在加班。
没吃饭吧?
徐辉路上新开了家粤菜馆,一起去尝尝?”
陆悍骁开了免提,边穿外套边回应:“难得啊,徐总亲自请吃饭,等着,小的麻溜地下来接驾。”
徐晨君的车停在大厦路边,陆悍骁的车经过,按了下喇叭,然后在前边带路。
二十分钟后,母子俩并排进了餐厅。
“这装修还不错啊。”
陆悍骁看了看墙上的壁画,“老板有点品位。”
服务员已经将茶斟好,他拉开木椅落座,“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
徐晨君吹了吹热气,随意聊到,“回来后我又去了趟海市。”
陆悍骁也端起茶杯,动作顿了下,“您去那儿干吗?”
“和大供商有些问题必须面谈。”
徐晨君浅浅略过,然后意有所指地说,“我看见你了。”
陆悍骁一点也不意外,“在紫东公馆吧?”
他抬眼,“妈,你也今天回来的啊?”
徐晨君昨天看到了陆悍骁和周乔,就在那家公馆门口,他们亲密地抱在一起。
母子两人这会儿都默契地闭了声。
像是暗自较量的对立方,就看谁先把持不住阵脚。
最后,还是徐晨君挑出开场白。
“你和周乔到哪一步了?”
她问得直截了当。
“该到的都到了。”
陆悍骁笑脸答,也真诚建议,“徐总,手上的生意能放的就放吧,我准备让你明年年底抱孙子。”
徐晨君的眸色和茶水一样,她只当这是玩笑,拿起筷子夹了块小食放嘴里轻嚼。
“本来,你的交际妈妈不该指手画脚,但男女关系上,我还是给你一些建议。
这年头,谈谈恋爱没什么,你情我愿达到互利共赢,也算心情愉悦的体验。”
陆悍骁握着茶杯,手指在杯壁上细细摩挲。
徐晨君放下筷子,蔻色指甲修剪精致,她继续道:“你成熟了,知道关系深浅,亲密度也要有个尺寸,男人嘛,抽身就走,干干脆脆不碍事。
但是女孩子不一样,容易被牵绊——妈妈的意思是,适可而止,不要让周乔误会什么。”
陆悍骁安静地听完,低头品了品茶,再抬眼时,表情虽有笑,但笑意像沾了寒露未达内里。
他问:“周乔误会什么?”
徐晨君说:“误会谈次恋爱就必须要有一个结果,虽然她成年了,但还是学生,社会经验缺乏,难免单纯得一根筋。”
陆悍骁还是笑,反问:“她要一个结果不应该吗?”
徐晨君动作一顿,眼神起了疑,似万般不解,“谈个恋爱而已啊。”
“我是和她确定了恋爱关系,这点我和她清清楚楚。”
陆悍骁手肘撑在桌面,十指交叉着,眼神坚定,“妈妈,你是不是还不太了解?”
徐晨君不说话。
沉默了几秒,陆悍骁一字一句地说:“我和周乔是认真的。”
徐晨君眼色沉了沉,“怎么个认真法?”
“满意现在,并且会和她有未来。”
陆悍骁报以轻松一笑,“就是户口本、房产证各种证上面,都会加上她的名字。
说起来,妈,我有一个建议,干脆给她改姓,姓陆叫陆乔得了。”
徐晨君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你别乱来。”
“从小到大,我乱来的事情可不少。”
陆悍骁捏着杯子,轻轻往桌面上磕了三下,“但这一次,我无比认真。”
徐晨君简直痛心疾首,“胡闹。”
陆悍骁“啧”了一声,嫌弃道:“千万别生气,妈,您一生气,看皱纹都出来了。”
他继续汇报自己的爱情心得,“是我主动追的周乔,没少花工夫,当然我也从她那儿学会了游泳,不算亏。
和她在一起,我的文学素养得到了超高提升,出口成章。
对了,妈,需不需要我给你现场来个押韵的对联?”
徐晨君的右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是她动怒的标志性动作。
陆悍骁缓了缓,给她续了茶水,才笑着说:“妈,周乔从心到身,都是我陆悍骁的人了。
做男人不能太浑蛋,您儿子,要么不碰女人,碰了,就一定负责到底。”
他用玩笑的语气,不动声色地表达自己的坚定立场。
“你不用试探我,不用拐着弯地劝说。
因为你也要和周乔做一辈子的家人,所以我的态度,就撂在这儿。
咱们母子相处一向愉快,做儿子的,也很想知道——
“您,为什么要反对?”
听到陆悍骁的这个问题,徐晨君索性也放下茶杯。
“你知道她爸妈的事吧?”
徐晨君问。
“知道。”
“当然,我不是因为两口子离婚,就迁怒孩子。
她妈妈叫金小玉,说起来,当年也是个风云人物,行为大胆,处事开放,并且圆滑势利。”
徐晨君几乎不用怎么回忆,就能找准这些客观的形容词。
“都住一个大院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用多接触,日久见人心。
金小玉有一点我最是佩服,从小表现出的伶牙俐齿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错误推卸到别人身上去。
她能在长辈面前挣一个好印象,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徐晨君顿了下,继续说:“你爷爷奶奶,就是被她所谓的天真烂漫给迷了眼,认了她当干女儿。
笑话。”
陆悍骁听到这里,已经理出了根源所在,他总结道:“就因为你不喜欢周乔的妈妈,所以你也不喜欢她?”
徐晨君说:“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基因遗传这些东西。”
“妈。”
陆悍骁手指微弯,骨节向下,重重叩响了桌面,“您一个商场女强人,说这话就不合适了啊。”
徐晨君抬头,“好,我收回遗传基因理论。
但事实上,孩子的性格养成和塑造,是与父母分不开的。
金小玉和周正安都是一类人,夫妻俩各玩各的,毫无家庭观念。
悍骁,你不能看表面,这些成长环境影响到的,是她内在的问题。”
陆悍骁眉头越听越皱,道:“我试过了,她内在没问题,在一起舒服得很。”
徐晨君清了清嗓子:“悍骁。”
“妈,我不赞同,也不认可你的每一句话。”
陆悍骁也摊开直说,“您说的这些不是扯淡吗?
还不如听我给你现场对对联呢。”
徐晨君虽未多言,但表情也写了三个字:谈不拢。
“这事儿咱们先不说,周乔爸妈事情再破烂,那也是他们自己负责,你那些伪科学言论赶紧收起,说出去笑话。”
这时,服务员进来上菜,一碟一碟很是精致。
陆悍骁食欲全无,分开筷子,光夹面前的开胃菜酸萝卜吃。
徐晨君了解儿子,他怒极的时候,是寡言的。
“悍骁,你——”
“我肯定是要和她在一起的。”
陆悍骁放下筷子,不耐烦地抽了纸巾拭嘴,“妈,你不要搞这种事情,老宝贝可爱一点儿不好吗?”
徐晨君怀柔政策,没硬顶,而是动作轻柔地盛了碗鸡汤递给他,“你啊,从小野惯了,我和你爸对你管教太少。”
“这跟我的感情生活没关系。”
陆悍骁说,“咱母子开诚布公地谈过了,态度也表明了,你要是不接受周乔,没问题,以后我俩搬出去住。”
徐晨君语气严肃,“陆悍骁。”
“我的徐大老总,徐富豪,徐博士,徐宝贝。”
陆悍骁也是尽力了的模样,“哎,改明儿我给你买几盒静心口服液,不应该啊,更年期早过了啊。”
徐晨君觉得又气又好笑。
见气氛松动了些,陆悍骁端起鸡汤一口干完,然后放下说:“不高兴,不吃了,我走了。”
还真是一丁点儿理由也不敷衍,是什么就是什么。
徐晨君阻止不了,留下一脸无奈。
“哦,对了。”
手搭在门把上,门刚拉开一半,陆悍骁侧过身,明确地表示,“有什么不满,您冲我来,有事说事,但是,不许去吓唬周乔。”
徐晨君欲言又止:“哎,你这孩子。”
“我这孩子就是这么炫酷讨厌,三十岁了,您也没法儿退货了。”
陆悍骁大步迈了出去,还伸手大幅度地左右摇摆,“皇太后拜拜。”
吃了顿不欢而散的午餐,关键是还没吃饱。
陆悍骁坐车里半天没动,头枕着座椅闭目养神,真躁啊。
这时,手机响,是微信新消息。
陆悍骁拿起一看,是周乔发给他的几张照片,“今天中午吃牛蛙,看它的大腿,像不像你的?”
陆悍骁从收到她的信息起,嘴边的笑容就开始绽大。
他放大那张图,一只健硕肥美的牛蛙腿,油光四射地引人垂涎。
陆悍骁轻轻笑出了声。
没等他回复,周乔又发来一条:“打工提前结束,今天晚上回来,约夜宵否?”
陆悍骁点了根烟,咬在嘴里,空出手回复:“想吃什么?”八壹中文網
周乔:“蛋炒饭。”
陆悍骁一只手搁在车窗上,食指弹了弹烟身,烟灰极轻地下坠。
他单手打字:“蛋炒饭没有。
只有我。
吃吗?”
本以为周乔又要说他没个正经,哪知,她回复的是:“那你洗香一点儿哦。”
周乔近零点才到,陆悍骁让她直接来公寓。
一进门。
“什么味儿啊?”
周乔使劲嗅了嗅,“好像烧焦了。”
陆悍骁径直走去厨房,“坐坐坐,我给你弄的蛋炒饭。”
很快,他端出来一个貌相精美的碟子,周乔瞄了一眼,嗯,碟子比饭要好看。
她问:“这是你亲自炒的呀?”
陆悍骁点点头,诉苦道:“那个锅一点儿都不好用,我洗完放上灶台,然后点火放油,妈呀,‘噼里啪啦’炸得我手臂都起泡了——你看!”
他卷起衣袖,可怜巴巴地伸到面前,“看水泡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周乔真怀疑他会唱出来,于是笑着低下头,“辛苦了辛苦了,来,我给吹吹。”
周乔敛了敛神,试探地继续,“并且是和你妈妈一块吃的。”
陆悍骁笑容未散,坦诚地点头,“是。”
周乔咽了咽喉咙,眼神有点儿不确定地飘忽,“那你妈妈说什么了吗?”
“周乔。”
陆悍骁打断,“其实她来找过你对不对?”
半晌安静。
周乔说没有。
“呵。”
陆悍骁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声,“从我这儿搬出去的事,她多少有干涉。
你笨啊,不知道跟我说吗?”
周乔“嗯”了声:“说什么?
诉苦吗,还是让你为我出头,还是……让你和家里人吵一架?”
这些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陆悍骁长手绕到她脑后,按住后脑勺就往自己胸口压,紧紧地抱住。
“周乔。”
“嘘。”
隔着一层羊绒线衫,心跳声重锤而来。
周乔声音轻轻的:“你不用多说了,我已经从这里听到答案了。”
“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不是苦命鸳鸯啊。”
说到这里,她被自己逗笑,“陆哥,我是确定喜欢你,才会跟你在一起。
只要我还喜欢你,我就一定跟你在一起。
“你妈妈不喜欢我,我就聪明点儿,体贴一点儿,给她打电话问候身体,买些礼物让她开心。
总有一天,她应该会对我改观的吧。”
这个不确定的语气词“吧”,听得陆悍骁一阵心酸。
他摸着她的背脊骨,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慰。
“你不用为任何人改变,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我在背后给你撑腰。”
“你傻呀。”
周乔偏过头,仰望着他,“那是你妈妈,你给我撑腰做什么?
男人好好挣钱,家长里短少去管。”
陆悍骁笑着捏了捏她鼻子,“哟呵,这语气,管家婆啊。”
周乔躲开,“别捏我。”
“鼻头捏大一点儿好。”
陆悍骁说,“鼻子大的人,能生儿子。”
“生你个头。”
周乔要打他。
“哎嘿哎嘿,还不乐意了。”
陆悍骁把她的拳头收拢在掌心,“你不跟我生,还想跟谁生啊?”
周乔想了想,很认真地答:“daniel.”
说完,她挣脱怀抱,轻松跳下了沙发,光着脚丫走在地上,“我要吃蛋炒饭了。”
陆悍骁百思不得其解地蒙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顿时心惊肉跳。
这个daniel,该不会又是她的哪位师兄吧!
周乔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深知,在这种“婆婆媳妇”式的关系里,一味地逃避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上午空闲的时候,周乔拿着从陆悍骁那儿拿来的手机号忐忑不已。
是先打电话还是先发短信?
工作日一般比较忙。
周乔想,还是先发信息吧。
“徐阿姨您好,我是周乔,一直没来得及拜访您。
前两天逛街的时候,看到一条丝巾,冒昧地认为宝蓝色很配您。
徐阿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带过来。”
一条短信,删删写写,反复了六七遍。
周乔觉得,自己高考作文都没这么紧张。
最后,她把“逛街”替换成了“逛商场”,这样看起来显得档次高一点儿。
周乔轻呼一口气,七上八下地点了发送。
接下来的时间,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手机就搁在边上,屏幕朝上,时不时地看一眼。
好几次分心,被李教授抓了个正着,老头儿胡子一翘,“上课的时候,记得把陆悍骁那小子拉黑。”
齐果他们隐隐发笑。
周乔脸红不已,真的,好紧张哪。
足足半小时,手机振动“嗡嗡”,终于!
周乔心惊肉跳,跟做贼似的拿起手机偷偷塞到下面,然后低头一看。
徐晨君回复“不用了”。
三个字毫无温度,连标点符号都吝啬。
仿若一瓢冷水,将周乔从头到脚板心,浇了个里里外外的透心凉。
城市另一边。
陆悍骁坐在办公室里,朵姐送上待签阅的文件。
“陆总,这是和供应商第三季度的合同,法务部已经审核过了。
“这是上个月的工资报表,预计下午发放到位。”
陆悍骁边听边签,都是内部文件,可以尽情使用陆氏疯体。
朵姐在一旁啧啧称叹:“陆总,您这个字体,真的可以去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陆悍骁差点没咳死,你那三十万年薪怎么不去申请遗产。
“这字儿太好看了,就像您和小乔妹妹的爱情,龙飞凤舞缠缠绵绵呢。”
朵朵姐拍马屁的功力与日俱增,这话陆悍骁特爱听。
“朵姐,我发现你成语用得不错啊,再说几个来听听。”
“哟,不敢卖弄了。”
朵姐可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陆总可是语出成章、押韵棒棒的大文豪。”
“得了得了。”
陆悍骁笑着打断,“越说越离谱。”
朵姐得令,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签了一会儿,陆悍骁还被昨晚周乔那句“想和daniel生孩子”扰得心烦意乱,于是脱口问朵姐:“你知道daniel是谁吗?”
朵姐很快点头,双手合十星星眼,“知道啊!就是吴彦祖嘛。”
“咝啦”一声响——
得到答案的陆悍骁,手劲没控制住,笔尖轰轰烈烈地划破了纸张。
看不出来,他的小姑娘也追星呢。
陆悍骁这么年轻时髦,当然是知道吴彦祖的。
长得好看肌肉有型,最重要的是比他年纪大。
这么一想,陆悍骁的心情又好过了一些,周乔连比他大的男人都喜欢,可见是不会再嫌弃他的年龄了。
一旁的朵姐不明白,老板怎么突然傻笑起来了呢。
陆悍骁回过神,挥挥手,“行了,你先出去吧。”
朵姐应道:“好的陆总,有事您再叫我。”
等人走,陆悍骁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打电话给徐晨君。
徐晨君接得很快,陆悍骁笑道:“没打扰皇太后开会吧?”
“你时间点儿掐得好,刚散会。”
徐晨君抿了口花茶,声音滋润。
陆悍骁舒展地往椅背上一靠,“我收买了你的秘书,赶紧炒他鱿鱼。”
徐晨君“呵”的一声笑:“你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陆悍骁说:“周乔说给您买了礼物,今天给您送来,她人过来了没?
没来的话,待会儿我带她一起,中午约您吃饭。”
徐晨君明白,儿子这是在中间牵线搭桥扮好人呢。
“她没送来。”
徐晨君顿了顿,直接说,“我拒绝了。”
“拒绝?”
陆悍骁一听皱眉,“干吗呢?”
“不喜欢就拒绝而已。”
徐晨君针锋不让,“怎么,就许你大做文章,不让妈妈真情流露了?”
陆悍骁被噎住,如一团火在喉咙里烧着般。
他隐隐怒声:“你拒绝她干什么?
周乔也是一番好意,你给人点儿面子行不行啊,一女孩子,您何必呢。”
徐晨君平静自如,“昨晚上吃饭,你要妈妈别干涉你,那现在同样的话,妈妈也还给你。”
“我天,您当敌军大战呢?”
陆悍骁都快憋屈死了,“您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我要可爱做什么,一把年纪,你昨天还说要给我买静心呢。”
徐晨君刺着他的话回。
陆悍骁直接给掐断了电话。
烦心。
想着周乔心里不好受,陆悍骁压了压情绪,拿起手机打给她。
没两声,那边就接了。
周乔语气还算正常:“怎么啦?”
陆悍骁想着不知如何说起,随便找了个话题,“今天在学校有没有看到帅哥啊?”
周乔笑了起来:“看到了。”
陆悍骁问:“又是daniel是吧?”
虽然见不到面,但能感觉她的呼吸变快,应该是笑容在绽大。
周乔哇哦一声:“你好懂。”
“我改名叫陆彦祖吧。”
陆悍骁调侃她,“晚上的时候,来个角色扮演,你就叫我,啊,陆彦祖,再快一点儿。”
周乔:“……”
陆悍骁“呵呵”两声,玩笑也开了,两个人反而陷入了沉默。
“那个……”
“那个……”
几秒之后,竟然异口同声,心往一处指。
“你先说。”
陆悍骁松了松肩膀,靠着皮椅转了小半圈,面向落地窗。
周乔语气轻松:“给你妈妈的礼物,她答应收了哟!”
陆悍骁举着手机,手臂一僵。
“她在电话里跟我说了谢谢,特别友善,对了,我还给她拍了张照片发彩信过去,她说很漂亮,我下午下课早,就给她送过去。”
周乔的声音欢快起伏,找不出一丝破绽。
陆悍骁心酸,“乔乔……”
“你不用陪我啦,我知道怎么走,换乘一趟地铁就到了。”
彼时的周乔,躲在实验室无人的走廊里,手指把毛衣揪成一团。
她咧开嘴,才发现隔着电话,不需要面部表情。
默了默,她依旧保持开心的语调:“其实你妈妈是个很好哄的人,我多哄几次,她就会喜欢我了。”
这通电话,陆悍骁罕见地想提早结束。
一想到他姑娘强颜欢笑的模样,真的太难受了。
周乔拿着手机,回到实验室。
齐果正在电脑上做数据分析,抬头看了眼她,“乔乔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没事。”
周乔把手机揣兜里,故作轻松地用双手揉了揉脸,“外面温度好高,被太阳照的。”
“这天气好奇怪啊,刚五月呢,都有三十度了。”
齐果摇头晃脑,“是该拿出花裙子了。”
周乔笑着走过去,“五月也不早啦,昨天都立夏了。”
“啊?
就立夏啦?”
齐果边聊天边看邮件,突然咦了声,“有项目呀。”
点了两下鼠标,她兴奋道:“还是去美国呢。”
“嗯?”
周乔闻言,侧头瞄了瞄屏幕,“什么?”
“系里的暑期实习项目,每年都搞的,两个月在外头。
今年地址选在美帝,去了还能去看nba现场呢。”
周乔随口问:“这个有要求吗?”
“有啊,考量成绩什么的,不过,都不顶咱们李老头一句话管用。”
齐果边看公告边说,“只要李教授推荐名额,肯定去得了。”
周乔问:“那你准备去吗?”
“你去我就去。”
齐果笑呵道,“去做项目,男孩子居多,女孩子很少的,多无聊啊。”
周乔笑笑,这事儿也没放在心上。
邮件是群发的,周乔打开自己的电脑也收到了一份,粗略看了看,刚看到中间段,她手机响。
周乔一看,心里咯噔。
是徐晨君。
她拿起手机,飞快地又溜出实验室。
“喂,伯母您好。”
接得快,她气息都是发抖的。
“周乔。”
徐晨君的声音听起来要冷淡许多,“你这孩子很懂事,谢谢你的丝巾,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你一个学生,不希望你破费。”
“不会不会。”
周乔当即解释,“伯母,只要您喜欢就好。”
徐晨君冷静地听着她的小心翼翼,到底是软了语气:“好啊,那你下课了吗?
什么时候有空?
我到你那儿来拿礼物。”
周乔本是要打车过去,但拗不过徐晨君的执意。
她们约在三点半。
徐晨君这次由司机送过来,黑色奔驰,摇下半边车窗,她的侧脸冷艳而优美,眉眼淡淡微弯,对马路边上等待许久的周乔示意。
周乔不敢怠慢,小跑过来,俯身说:“伯母。”
然后递上精致的礼袋。
徐晨君没接,对她笑:“下课了,还有事情吗?”
不等周乔回答,“上车吧,正好我今天也空闲,陪我去喝下午茶。”
徐晨君的语气虽然温和,但骨子里的凌厉劲儿还是透着不容抗拒。
周乔本就是弱势的一方,虽然心里忐忑,但也不敢忤逆,于是乖乖地顺从。
徐晨君带她去了一家颇高端的会所,和平日陆悍骁带她去的地方差不多。
到了才发现,还有别的人在。
“晨君,都等你十来分钟了啊。”
其中一人五十模样,与徐晨君年龄相仿,坐在麻将桌前,脖颈上的金镶玉坠子十分惹眼。
另外两人附和:“迟到老规矩,晚饭你请喽。”
徐晨君边笑边说:“请请请,洗牌吧。”
周乔还没反应过来,怀里一重,被塞进了东西。
是徐晨君的手提包。
徐晨君动作自然而然,把包给她,甚至没再看她一眼,款款走向牌桌落座。
周乔愣住。
“哦,周乔,你先坐沙发那儿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自己点。”
徐晨君似乎终于记起还带了条尾巴过来。
周乔抱着她的手包,环顾了房间,沉默地走向沙发。
可刚要坐下去,就听牌桌上的人说:“麻烦这位小姑娘帮我叫杯柠檬汁。”
另一个接话:“我要红茶,你要喝什么?”
“都是些不健康的饮料,我就要白水,温的。”
周乔愣了几秒,才发现,这都是对她说的?
周乔茫然无措,把目光全都交到徐晨君身上。
徐晨君头也没抬,只顾着抓牌,语气像是吩咐:“周乔,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哦,给我来杯菊花茶吧。”
“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刺耳,周乔被这些声音刺得像是耳鸣,什么都听得到,但又好像都是盲音。
她麻木地开门、关门,再走向服务台,等她回来,脚还只踏进一只,就听到那位戴着金镶玉坠子的阿姨又说:“哎哟,这会儿肚子有点饿了,小姑娘,你能不能帮阿姨跑跑腿儿?
去买点儿蛋糕回来?”
周乔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徐晨君,但她正襟危坐,只顾看牌,权当没听见。
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周乔扯了个勉强的笑容:“好。”
“要城西路街角那一家的,红豆味。”
周乔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
包厢里的麻将声渐小。
刚当了坏人的那位直叹气:“看这小姑娘多讨人喜欢啊,晨君你真是的,我都不忍心了。”
其余两个连连赞同:“是有点儿为难人,哎,怎么回事啊晨君?”
徐晨君在下张牌之间犹豫不决,手指来回点了点,毫无情绪地说:“你们都少说两句。
我有我的打算,照着做吧。”
“城西路那么远,让人去买蛋糕,我都过意不去了。
说好了啊,蛋糕买回来,我就不再当恶人了。
要刁难,你自个儿去。”
徐晨君略为烦躁地打出一张一筒,结果被对家一声兴奋吆喝:“等等,胡了!”
徐晨君把牌一推,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看了看门口。
也不知怎的,竟然没了那份心情。
周乔对这个片区不熟,顺着路标走了好远,又问了几个路人,才摸清城西路的大致方向。
两站路,公交车也不直达,还得走路去找。
于是,周乔就一路问过去,花了半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地方。
店面也不是什么特色高级店,相反十分普通,客人稀少,老板也懒洋洋的。
周乔实在不明白,那位阿姨为什么要指定吃这家。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或许人家不是真的想吃,是故意的而已。
这家店也是个奇葩,红豆蛋糕做得大,再用纸盒一包,拿着四个十分费劲儿。
周乔一手提俩,逆着街上的人群走,还担心会被碰到。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包里手机催命似的响。
周乔折腾地将蛋糕放在地上,急忙接听:“喂,伯母。
快了快了,等我十五分钟。
好好好。”
电话还没讲完,人行道通行,时间只有二十秒。
周乔把手机塞在侧脸和肩膀之间夹着,急忙提起四个大蛋糕盒,快步走斑马线。
电话里还在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顾着横穿马路,结果鞋带松了也没发现。
走了几步,左脚踩右脚——
“哎哟!”
周乔一声痛叫,手机蛋糕全部飞了出去,人也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这是水泥地,初夏的衣裳已经很薄了,周乔疼得半天没缓过劲儿,手掌搓了一大块皮,虽然穿着长裙,但也抵不住膝盖被磨破。
疼。
哪儿都疼。
通行时间早就过了,车鸣轰个不停。
周乔脸颊发烫,像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异类。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蹲在地上,把散乱的蛋糕盒插好。
手机屏幕也摔碎了,一长条从头横到尾。
鸣笛声越来越不满,越慌就越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