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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同居”生活(1 / 1)

第一章“同居”生活

“在陆家,一定要听陆老爷子的话。”

再拐两个弯就快到了,金小玉第三遍交代。

她打开手包,拿出两千块钱,“我身上现金就这些,缺钱了,你就问周正安要。”

周乔应了一声,接过。

提起那个名字,金小玉就有点儿着火,周乔赶紧递过一颗糖,“妈,水蜜桃味的。”

金小玉手一摆,看了眼窗外,“到了。”

市委大门是翻新过的,高耸方正。

站岗的执警核实好身份,敬了个标准的手礼,车辆放行。

开过两圈绿化带,车停在一排红墙小洋房前边。

这是周乔第一次踏进陆家。

她端坐在短沙发上,眼睛老老实实地垂着,不到处乱瞄。

一边的金小玉向陆老太太卖惨,把她的坎坷婚姻说成了年度恐怖大片。

声泪俱下,感情到位。

听得陆老太也入了戏,跟着一块儿长吁短叹:“正安对你做得真是过分了。”

金小玉又是一番如同贺岁档般的热烈控诉:“何止是过分,我实在是没办法和他过下去了,所以才——”说到此处,她哽咽得无法继续。

陆老太连番点头,心疼道:“你就放心去美国,把事情处理好,小乔我来照顾,你不用牵挂。”

又抽泣了会儿,金小玉抹了两把眼睛,拣着话趁热打铁,“那就谢谢干爸干妈了。

小乔——”

周乔抬起头。

陆老太坐过去,笑眯眯地握起她的手,“我听你妈妈说,你成绩老灵了,考研究生辛不辛苦啊?”

周乔诚实地点头,“辛苦。”

然后谦逊地说:“陆奶奶,我成绩也不是很好,我第一次没考上。”

话到后面,她声音渐小。

陆老太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丫头乖,这人有失误再正常不过了,别太有压力,在奶奶这儿,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跟我说。”

周乔没应声,目光垂落瞥见老太太的手腕,一只碧绿玉镯歪着。

她伸出手,轻轻将镯子扶正,这才开口:“陆奶奶,那就打扰了。”

上了年纪,对这种乖模样儿的孩子简直无法抵抗。

陆老太越看越喜欢。

就这样,金小玉便上了当晚的航班,杀去美国手撕“狐狸精”和“奸夫”争家产。

而周乔,也算正式地寄宿在了陆家。

只是……

“你学校在洋槐区,离这里太远。”

陆老太忧心道,“来回跑费时间,会耽误复习。”

周乔那句“没关系”刚到舌尖,陆老爷子逗鸟归来,边进屋边说:“陆悍骁不是住在那边吗?”

陆老太“哎呀”一声:“对对,我给忘了。”

老两口儿自顾自说着,可周乔对此人有点迷茫。

“他是我孙子,皮有些厚。”

陆老太看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但是人还是挺有本事的。”

陆老爷子冷哼一声,不留情面,“兔崽子就是一草包。”

陆老太道:“他住的那个地方好,离学校近,我让齐阿姨跟着去做做饭,小乔啊,你看这样行不行?”

周乔想了想,“陆……”她一时没记住名字,差点说成“陆草包”。

话到嘴边赶紧刹车,转声问:“会不会吵到他?”

陆老爷子想整这个草包很久了,于是手一指,“打!”

周乔心一惊,隔空打草包?

陆老爷子缓过咳嗽的劲儿,说:“给他打电话!”

“斗地主,输了的吹一瓶水,不许上厕所!”

饭局上已经喝了一圈酒,包厢里的陆悍骁眼角微红,灵魂都玩high了。

有人递过杯子,陆悍骁一把拦开,“居心叵测,别想灌我!”

他又嫌热,单手解开衣领扣,手指停在牌上一画,“一对肉丸,要不起的给我喝水。”

一对肉丸?

同伴侧眼一看,那是一对q!

陆悍骁手里拿着牌,“哎,我说,你这什么眼神哪,我没说一对鸡蛋算不错了。”

看他一副流氓样。

得,同伴也识相不说话了。

颜值小霸主,说啥都有理。

一番出牌对局后——

“怎么回事儿啊,你还有个大王在手上,刚才怎么不顶我的牌,人丑就算了,还这么阴险就不好了吧?”

陆悍骁叼着烟,眉头皱成一团,连输第六把。

他的手边已经倒了五个矿泉水瓶,肚子都快成水库,还不能犯规去洗手间,肾都被憋大了。

陈清禾这个臭不要脸的,还在一边使劲儿催:“陆霸王,我特意给你买的农夫山泉,都说它有点儿甜。”

陆悍骁一个空瓶怒砸过去,“我看你就是个种田的。”

陈清禾侧头躲开,眼明手快地奉上一瓶水,“来来来,瓶盖已经拧开,喝,给我喝!”

陆悍骁闭眼,仰头,“咕噜咕噜”表情痛苦地豪饮。

一帮玩的哥们儿喝彩鼓掌,“今天悍骁最水润。”

“农夫山泉来一下,需要交点广告费。”

“你这牌技,撑起我市一片天啊。”

陆悍骁心里苦,喝完压了几秒,才制止住喷水的冲动,“都给我闭嘴!”

牌局继续,有输有赢,一地的矿泉水瓶横尸。

有人看不下去了,“大老爷们儿一个个,玩得幼不幼稚啊!”

陆悍骁今天手气邪了门,就没赢过。

他实在喝不下了,退而求其次选择往脸上贴胡子。

陈清禾和陆悍骁从小野到大,是这群人里最敢惹他的一个。

“贴个屁的胡子,输几盘,就脱几件衣服。”

陆悍骁拍案而起,“我劝你最好不要自取其辱,我腹肌已经六块了。”

陈清禾当场不服,“谁还没有似的。”

陆悍骁扬眉,“比比?”

“来啊,脱!”

两个近三十的大帅逼,画风实在迷离清奇。

牌桌上的人喊道:“悍骁,你手机振半天了。”

陆悍骁裸着上身,抽出一根烟放嘴里咬着,走过去捞起手机——

陆云开来电。

“爷爷,什么事?”

陆老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厚严肃,陆悍骁听了几句,嘴里的烟没咬住,被吓得掉在了地上。

结束通话,他一张脸都成了铁青色。

驱车回去,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陆家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严实。

陆悍骁火急火燎地推门,陆云开坐在客厅正沙发上,目光随响动掠向他。

小胡子一翘,重咳两声,又嫌弃起自己的孙子来。

陆家客厅大,纯中式,连窗帘都是软席。

夏日有风,钻进屋里凑热闹,卷起席帘的一瞬,光也跟着轻轻漾。

周乔就这么跟着光,同一时间侧过了身。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第一次简短会面。

陆悍骁被那通电话弄得云里雾里,只记住了六个字:亲戚家的女孩。

周乔表情很淡,心想,这就是那位陆草包?

看起来好像有点老。

一旁的陆老太笑眯眯地迎向陆悍骁,“齐阿姨煮了粥,老好喝了,给你留了碗。”

陆悍骁扯了下嘴角,很勉强。

“这是周乔,小乔;这就是我孙子,陆悍骁。”

陆老太热情地给他们互相介绍。

陆云开直接下命令:“小乔刚毕业,准备考研,你公寓离她学校近,这段时间,她暂时住你那儿。”

陆悍骁:“?”

陆云开说:“你反正野惯了,有家也不回,小乔正好要复习,也不会被你吵到。”

陆悍骁表情有点抽搐,急忙反驳这一条,说:“爷爷,我下班按时回家的,晚上九点准时睡觉。”

陆老太太一听,可开心了,激动道:“那最好了,齐阿姨跟着过去,一个人的饭也是做,多你一个也顺便。”

陆悍骁灵魂在抽筋,来个小的还不够,还要来个老的。

跟屁虫都流行买一送一了。

陆云开从省委班子退下来后,简直宝刀未老,陆悍骁心知肚明,老爷子这是找借口整治他,破坏他一个人的寂寞风骚生活。

他刚想开口拒绝——

“悍骁,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明天给你做炖大鹅!”

齐阿姨已经推着行李箱走了出来,她的左手上,还提着一只兴奋的大活物。

陆悍骁:“……”

那鹅跟他大眼瞪小眼,礼貌地“嘎”了一嗓子。

陆老太心慈人善,摸了摸鹅头,可欢喜地说:“乖,乖,你和我孙子一样乖。”

陆老爷子催促:“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小乔,有什么事情就跟他说。”

周乔按捺着,坐在沙发上暂时没动。

因为陆悍骁没发话,而且他的表情,似乎是相当嫌弃。

半分钟后,陆悍骁一腔郁结都化成了忍耐,陆云开是出了名地刚硬顽固,把执政时的铁血作风承袭到了家风上,陆悍骁吃过太多亏,才不和他硬碰硬。

小霸王能屈能伸,他眉目松动,掏出车钥匙串在食指上,对周乔的方向晃了晃。

然后转身向前走,经过齐阿姨身边时,无言地拎过她的行李。

“鹅,还有鹅。”

齐阿姨微胖,笑脸笑眼,十分喜乐。

陆悍骁咽下一口气,抖着手,接过它。

胖头鹅伸长脖颈“嘎叽嘎叽”,庆祝这人间喜相逢。

三人走出陆宅,陆悍骁去取车,周乔和齐阿姨并排等。

她侧过头,轻言细语地问:“齐姨,我过去已经很打扰了,如果哥哥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您先提前告诉我。”

齐阿姨“嘿”了一声:“没事,一天不到零点,你是见不到他人的。”

周乔心松了一根弦,那就好。

她的视线掠向迎面慢开而来的黑色路虎,车窗滑下,陆悍骁单手懒懒地撑着太阳穴,看着前方,“——上车。”

齐阿姨动作迅猛,一个助跑钻进了后车厢,矫健身姿全归功于广场舞跳得溜。

周乔心里暗暗惊叹,只能坐进了副驾驶。

关车门的时候,有风带动,陆悍骁闻到了自右边飘来的淡香。

他侧目,看见边上女孩的耳朵白嫩,耳垂上有颗红色小痣。

叫什么?

周乔是吧。

长得倒是挺白。

陆悍骁一身白衬衫,衣袖挽上半截,拿了一盒木糖醇往她面前一递,“吃么?”

周乔摇了摇头,说“谢谢”。

陆悍骁又伸手往后,齐阿姨不客气,“吃,我吃。”

拧开盖,倒出两粒,几秒之后——

“呕,什么味啊!”

齐阿姨表情相当痛苦,陆悍骁得逞一般,笑开了眼:“榴梿,千万别吐,死贵。”

周乔心想,这男人的爱好还挺奇特,买这个味道,是不是对口香糖有什么误会。

齐阿姨呕呕呕了半天,缓过劲儿来,又是一条好汉。

车子平稳驶入大道。

“我还带了枸杞,老家自己种的,炖大鹅的时候放一点儿。”

齐阿姨眉飞色舞,手指比画着,“那个枸杞,有这么大一颗。”

陆悍骁手搭着方向盘,随口问:“炖鹅放枸杞干吗?”

“给你补身体啊,补肾气,男娃儿就该多吃。

你啊,又是熬夜,又是喝酒,又是不归家,哎呀。”

一旁安静的周乔,听到这句话后,默默往车窗边挪了点。

陆悍骁:“……”

他被刚才周乔的动作伤到了,挣回面子般地辩解:“肾气,我不需要补!”

齐阿姨欢欣道:“对了,枸杞还能补脑子。”

就在此时,尾厢里的大白鹅,适时地“嗷”了一嗓子以表赞同。

陆悍骁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路口遇红灯,他突然开口:“0的平方根是0,算数平方根也是0,负数的平方根也是0。

对吧?”

一顺溜说下来,都不带打哽。

几秒之后,周乔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对她说的。

“啊,对。”

她应了一声。

陆悍骁微挑眉,得意劲儿一闪而去。

绿灯,车辆通行。

周乔后知后觉,刚才,陆草包是在证明自己,不需要补脑吗?

陆悍骁的公寓在静安区,一百多平方米的三居室,楼高,视野开阔,能看到城江的星星灯火。

“厨房在这儿,洗手间柜子里有新毛巾,自己拿。”

简单敷衍地告知后,陆悍骁望着齐阿姨带来的各种蔬菜瓜果,很是郁结。

“不用招呼我们,你快去休息,待会儿收拾完,我给你俩做个粉条当夜宵。”

齐阿姨手脚麻利,边整理边说。

陆悍骁转过身,看向周乔,“你睡大的那间卧室,里面有书柜,方便你放东西,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毕竟是老爷子交代的任务,面子上还是要应付一下的。

周乔白净清瘦,不说话的样子,安安静静。

她应了一声,“嗯。”

推着行李箱去了侧卧。

陆悍骁左看右看,然后无聊地踢了踢脚边的那只鹅。

他边解衣扣边回卧室准备洗澡,门关紧,衬衣也全解开露出了胸腹。

裤子刚脱一半,手机响,是陈清禾。

“老地方,人都在,就等你了。”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陆悍骁皱眉把手机拿远了点。

“不来了,有事。”

“还在老爷子那儿?

都十点了,老宝贝们早该睡觉了。”

陈清禾声音大,“继续斗地主,这回换怡宝,信不信把你灌成海绵宝宝。”

陆悍骁冷声一笑:“没腹肌的人滚远一点。”

“别废话,出来。”

陈清禾嚷道,“谁又把我酒杯倒满的?”

“真有事。”

陆悍骁兴致缺缺,“家里来了人。”

“女人?

你可以啊,市里的酒店都满客了?”

“乱说。”

陆悍骁心烦,“我从不乱搞。”

顿了下,他放平声音,叹了口气,“老爷子存了心整我,把一亲戚家的女孩丢我这儿,好像是打算考研。”

话刚落音,那头的陈清禾笑成了驴叫。

“……”

陆悍骁闷着脸,“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住公司,不受影响。”

陈清禾还在笑:“男……男保姆。

感觉怎么样?”

“男保姆你个头。”

陆悍骁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空出手脱内裤,“感觉……”

裤子脱到一半,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天崩地裂的惊叫声。

陆悍骁眼皮狂跳,扯起裤子迈大步,拉开门一看。

哦,我的上帝。

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只鹅挣脱了束缚,扑腾着膀子,满屋子地撒野飞奔。

齐阿姨捋起袖子,“快,快按住!”

鹅兄踩上沙发,践踏茶桌,最后停在玄关处陆悍骁脱下的皮鞋上。

大事不妙的感觉贯穿沉默。

周乔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认真地说了句:“那个,它可能要方便了。”

陆悍骁:“?”

只见那只活物仰起长长的鹅脖,肥臀左右甩了两下,然后“啪叽”一声闷响。

陆悍骁总算明白,周乔那句“方便”是什么意思了。

全场冰封。

电话没挂,陈清禾还在那头,“喂?

喂?

话还没说完呢,感觉怎么样啊?”

陆悍骁碾碎牙齿,字字如刀,“我、要、杀、鹅、了。”

齐阿姨“哎哟”一叫:“拉屎真会挑地方。”

她赶紧去抓,又扑了个空。

鹅来劲儿了,又嗷又飞地直冲陆悍骁的脸而来。

陆悍骁打着电话,一时没留神,眼见就要被撞上。

身侧的周乔,突然伸出手,隔空掐住了鹅的脖子。

十厘米的距离,鹅眼瞪人眼,陆悍骁反应过来,暴脾气地举起手机往鹅头上敲。

周乔抿了抿唇,目光对向他,轻轻地提醒:“它刚才,用嘴啄过自己的……你看你手机,好像沾了一点。”

陆悍骁动作瞬间僵硬。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把手机丢桌上,黑着一张脸进了卧室。

周乔看着他的背影。

哎?

草包好像生气了。

一旁的齐阿姨接过鹅,“小乔,我去问物业要个纸箱,把它放里面就不会乱飞喽。”

周乔应了声:“那您注意安全。”

闹腾平息后,房间格外安静。

周乔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又看了看满屋的狼狈,她垂下眼眸,捡起了陆悍骁那双被弄脏的臊气皮鞋。

卧室里。

陆悍骁坐在飘窗上抽烟,心情可躁动。

自己爷爷真的很棒,送来这么两个活菩萨,什么亲戚家的女孩,但凡有这么漂亮的,他陆悍骁肯定记得。

还考研呢,人设真不错。

陆悍骁深吸一口,小半截烟身一燃到底。

他心冷身冷眼睛冷,最后碾熄烟蒂,带着阴转雪的情绪,重新走了出去。

刚拉开门,就差点和周乔撞上。

陆悍骁心情更烦,口不择言地甩话:“我爷爷给了你多少钱?”

周乔不解,“嗯?”

“他花多少钱雇的你?”

陆悍骁不耐,“我三倍给,你哪儿来回哪儿去,按我的意思向陆老头汇报就行。”

周乔听得明白,半晌没动。

陆悍骁打开钱夹,“先付定金,剩下的明天……”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周乔伸出手,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陆悍骁顺眼而望,怔住。

她的手指细而白,拎着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鞋。

“给。”

周乔声音淡,“你的皮鞋。”

两人挨得近,陆悍骁一时语噎,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什么味道?”

怪熟悉的。

周乔道:“浴室的沐浴露。”

陆悍骁道:“你用沐浴露洗鞋?”

“没洗。”

周乔挑高眼眸,对上他的眼睛,“我给它擦干净了。”

这么贴心,想起刚才自己混账的言辞,愧疚感袭击全身。

陆悍骁接过鞋子,不自然地暖场,“你考的是复大?”

周乔没应,转身往房间走。

生气了?

陆悍骁不是滋味儿,留人的话在舌头上打了好几圈,变成了死结。

他这才注意到客厅,刚才“鸡飞鹅跳”的灾难现场,已经干干净净,打扫一新了。

这姑娘,实干派啊。

陆悍骁弯了嘴,盯着侧卧合上的门,情绪瞬间雪停转了晴。

他吹着口哨回卧室洗澡,十来分钟后,裹着一身的清冽香味走出来。

周乔的房间还是关着的,陆悍骁捧着水杯,悠哉地走到门边,心思一起,侧过脸,耳朵贴向了门板。

没动静,可门缝里透出光。

陆悍骁低头喝水,塞了满嘴。

这时,门“吱”的一声,从内推开。

突然发生,让陆悍骁措手不及,嘴里的水“噗”地喷了出来。

周乔从容淡定,手法极快地抬高右手,用草稿纸挡住了脸。

“你……你出来干什么?”

陆悍骁现场被抓包,故作淡定,先发制人。

周乔不发一语,把沾了水的草稿纸递给他。

陆悍骁低头,纸上,是钢笔写的一句棱角分明的话。

“负数没有平方根。”

他念了出来,才想起,这是回来的路上,他为了急证自己不需要补脑,而卖弄的知识。

0的平方根是0,算数平方根是0,负数的平方根也是0。

这句话是错的。

这种不当面揭穿、事后补刀的羞辱,真是赤裸又直接呢。

周乔的面容很惹眼,大眼翘鼻,但她整个人的气质很淡,尤其眉眼,好像藏着一缕烟。

到底理亏,陆悍骁有点心虚,目光游离不敢直视。

无言的回击之后,周乔关上卧室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位哥哥如此事儿,以后怕是不好相处。

她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收拾行李。

完事后,她拿好换洗衣服走到客厅,厨房还亮着灯。

刚准备去关掉,却发现,厨房里站着陆悍骁。

他背对着,手里是一捧枸杞,正一颗颗地往嘴里送。

十几秒后,陆悍骁终于发现了周乔,他“靠”了一声:“你怎么不出声的啊!”

周乔也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目光看过去。

陆悍骁赶紧收紧手心,把枸杞藏住,欲盖弥彰已经太晚,他清着嗓子,故作镇定。

“别误会。”

“嗯?”

“我不是为了补肾,我肾没问题。”

陆悍骁说得一本正经,像在做报告。

周乔稍稍思索,问:“那你是在补……脑子?”

周乔再也憋不住地弯了嘴角,小小笑出了声。

陆悍骁一愣,然后眼角上扬,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交汇。

陆悍骁笑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道歉:“晚上是我不好,乱猜测,你别介意。”

周乔没有说话。

但她嘴角的弧度,明显加深了。

陆悍骁又抓了一把枸杞,递给周乔,“一起补补?”

周乔没让他尬场,大方地捏了两颗放嘴里,“挺甜。”

敲门声响,陆悍骁去开门,齐阿姨拎着个大纸箱进来,“鹅有地方住了。”

陆悍骁“呵”了一声:“哟,豪宅啊。”

齐阿姨乐了,“我去给你们做夜宵。”

“不用做我的。”

陆悍骁对周乔抬了抬下巴,“给她吧。”

“我也不吃。”

周乔准备回卧室。

齐阿姨边收拾东西边问:“小乔,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学校啊?”

“嗯,之前学校的系主任给我联系了一位老师,明天去他那儿拿几本书。”

周乔说道。

“哦,你知道怎么走吗?”

齐阿姨操心问。

“我查好了路线,坐703路很方便。”

一旁的陆悍骁听完全程没有吭声。

在周乔经过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说:“鞋柜抽屉里有门钥匙,你拿一串,免得回来没人给你开门。”

周乔说了声“好”,便进去了。

陆悍骁问:“齐阿姨,这是哪个亲戚家的?

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金小玉的闺女。”

“金小玉是谁?”

“哦,老爷子的干女儿。”

齐阿姨说,“家住遥省,你没见过也很正常。”

陆悍骁在脑子里搜刮一番无果,问:“老头儿还挺时髦。

她妈妈干什么去了?”

“去美国处理家事。”

齐阿姨说,“两口子闹离婚,可折腾。”

陆悍骁听后抬眼,“离婚?”

“对啊,这不,小乔要考研,就拜托老爷子他们照顾,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

齐阿姨把鹅给捆绑好,然后去洗手,“我给你煮面?”

“不用,你早点休息。”

陆悍骁回卧室前,顺手给点了一盏精油灯,这一屋子的鹅毛味才算压了下来。

第二天陆悍骁起得早,出门的时候,正巧碰见等电梯的周乔。

陆悍骁按了楼层,随口问:“去学校?”

“对。”

“知道怎么去?”

“知道。”

先到一楼,周乔出电梯,从小区走出去路程不短,费了不少时间。

和教授约好九点,公交车等了十分钟迟迟不来,周乔有点急了。

好不容易来了辆703路,却是满车的人。

司机在里头叫嚷:“满了满了!等下趟不要再上了!”

周乔没放弃,两手掰着车门,硬是不撒开,“还可以再上一个的!”

马路上车来车往。

遇红灯,路虎车里,陆悍骁滑下车窗叼烟,刚准备点火,就看到不远处的“人车大战”。

他看实在了,“哟,那不是周乔吗?”

又欣赏了一会儿,陆悍骁感叹道:“真是顽强女孩儿啊。”

周乔被挤得已经面露痛色,手指都抠出了红印,一只脚踏上去,另一只脚踩地,姿势就跟玩滑板车一样。

公交车有开动的架势。

“等,等等!我还没上来呢!”

周乔着急,刚准备再发力,肩膀一紧,就被人拨开。

“哎!”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陆悍骁。

他眉头微皱,严肃批评:“你的动作很危险,跟一公交车较什么劲儿?”

“我……”

“它是车界的扛把子,我都不敢跟它撞,你在表演最后的倔强?”

天,草包话真多。

“我要迟到了。”

周乔迈步准备拦出租。

陆悍骁用墨镜点了下她肩膀,“行了行了,这个点没车。”

他不假思索,“我送你。”

周乔愣了下。

“快点,我车停路边是违章。”

“哦。”

周乔快步跟上去,望着陆悍骁的背影,心想,昨晚的枸杞真是立竿见影,不仅补脑,还能补良心。

复大离这儿三站路,陆悍骁把人送到校门口后,也没马上离开。

他掏出手机,对着学校拍了个照,然后往朋友圈发了条动态。

“没文化的某些人,我就不点名是陈清禾了,请对着这张照片虔诚地磕个头,下辈子或许还能背几首古诗。”

发完后,他哈哈了两声,心满意足地转动方向盘。

下午五点,周乔回公寓,进门就闻见了肉香。

齐阿姨在厨房身姿矫健,自信非凡,“小乔,今晚吃炖大鹅!”

周乔换好鞋走过去,砂钵里的鹅兄已入味,小火慢炖肉香四溢。

“来来来,你先喝碗汤。”

“我自己来。”

周乔主动拿碗勺,边盛边听到齐阿姨说:“哎呀,这个悍骁啊,又不回来吃晚饭,外面的油水不干净,伤了胃就会影响肝,肝不好,肺也受损。

俗话说,心肺一家亲,最后可是会影响心脏的呀。”

这寥寥数语,就把人体循环了个遍,相哩个当地厉害。

中老年特有的唠叨画风,周乔没敢说,她其实很爱听。

笑了笑,道:“那您给他留一份,当夜宵也行。”

“不不不。”

齐阿姨指着鹅兄,“放久了就没那个味儿了。

这样吧,现在还早,我去给他送。”

周乔点点头,“那您吃了饭再去吧。”

惦记着事,齐阿姨吃饭速度像台风,完了之后拿出纸笔,“这是他应酬的地址,陆老太给的情报。

小乔你上网给查查,我画个地图寻着去。”

还会画地图?

齐阿姨您的技能真是孔雀开屏呢。

那地方不远不近,周乔递去手机,齐阿姨戴上老花镜,画个圆饼代表转弯,画个叉叉代表十字路口。

一路下来,三个圆饼,两个叉,好危险。

周乔不放心了,放下碗筷,“非得送吗?”

“当然啊,跟你说个秘密。”

齐阿姨一脸神秘,“我们骁骁啊,是早产儿,他爸那时候已经是县公安局局长,他妈妈生意也刚起步,这不,劳累过度就早产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难怪要吃枸杞。

周乔眨眨眼,“那,早产多久?”

“三天。”

“……”

这一家子都是魔幻基因,周乔敛神,说:“齐阿姨,我去送吧。”

巴不得哟!齐阿姨老花镜一摘,“存一下悍骁的电话,158……”

“……”

绯色公馆。

小陆总的标配包厢,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十分不务正业。

“邪门了,又输。”

陆悍骁叼着烟,把牌一甩,连惨三把。

“服务员,再搬一箱农夫山泉。”

陈清禾吆喝嗓子,“各位安静一下,下面有请我们陆总,为大家表演一个生吞水瓶。”

陆悍骁气郁难平,拧开盖,仰头咕噜噜。

瞬间,口哨与掌声齐飞。

闹腾完一轮,终于安静。

陆悍骁和陈清禾坐在吧台,聊起天来。

“那个亲戚家的女孩,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陆悍骁摸出烟盒,叼了一根放嘴里。

他混社会混得早,看人还是有点水平。

周乔,外表淡,其实是能藏事的主。

陆悍骁给了个评价:“精着呢。”

“她惹你了?”

“你说呢。”

“也对,她是你家老爷子派过来的侦察机。”

陆悍骁弹了弹烟灰,哼了一声:“人小鬼大。

走,把人叫齐,继续斗地主。”

刚落音,他手机就响了。

陆悍骁接通,“哪位啊。”

顿了下,“呃,周乔?”

周乔站在门口,天还没黑透,霓虹灯就闪烁招摇起来。

她盯着气派的公馆,举着手机,“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我有……”

“等等。”

陆悍骁打断,有点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是老爷子告诉你的?”

这话也没错,周乔应声:“对,我就是来……”

“你就是来当侦察机的吧?”

陆悍骁调侃道,“杀个措手不及,看看我在干什么,再跟老陆汇报是不是?”

这阴阳怪气的态度。

周乔依旧轻言细语,但语气也降了温:“东西我送到了,你不要我就丢了。”

东西?

什么东西?

陆悍骁心静了些,几秒没说话,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他表情沉默,然后站起身往外走。

陈清禾直嚷:“还打不打牌了,去哪儿呢?”

陆悍骁头也不回,“打。”

走出来,隔着大门玻璃,陆悍骁一眼就看到了周乔。

他加快脚步跑过去,“哎哎哎,等一下。”

周乔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

又是这种眼神,陆悍骁莫名心虚,他垂眸,盯住了她手上的保温瓶。

“齐阿姨炖了鹅,说给你补补,特意让我送来的。”

周乔声音淡,态度也淡,手轻轻伸过来,“给。

东西带到了,吃不吃是你的事。”

受了委屈声音还这么软,真要命。

联想起昨晚的误会,陆悍骁的愧疚感可以说是,触及到了灵魂的层面。

他当机立断,开口就是一个道歉:“那个,乔妹,对不住了。”

周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有点想笑。

憋住,继续高冷,“没关系,昨晚已经习惯了。”

“别啊。”

陆悍骁一听就不乐意,“仅凭一天一夜的往事,可不能以偏概全我的优良人品!”

“……”能让周乔语塞的人,真的不多。

“我吧,除了喜欢交朋友爱热闹,也没什么致命的缺点。”

周乔:“?”

那恐怕不止吧。

陆悍骁“啧”了声:“你这眼神,有点伤人啊,好吧,再加一个爱贫嘴。”

周乔高冷了几秒,终于憋不住,有笑意拂面。

笑了笑了,陆悍骁趁热打铁赶紧哄:“这保温瓶不锈钢的吧?

隔着钢板都能闻见鹅香,齐阿姨这手艺登峰造极了我天,我话就撂这儿了——”

周乔抬眼看他,等他继续表演。

“这汤,这肉,这鹅骨头,别想我吐掉!”

有这草包演技,您怎么不去拿奥斯卡小金人呢。

周乔彻彻底底地笑了出来。

陆悍骁松气,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周乔眉眼微弯的样子,很漂亮。

她把保温杯递过去,“那我走了。”

“别别别。”

陆悍骁拦住,“我送你,大晚上坐车不方便。”

周乔刚想拒绝。

“哥我现场直播吃鹅,这个机会你别浪费。”

“……”

陆悍骁率先迈大步,留了个帅逼背影,“加戏了,再表演一个生吃不锈钢保温瓶。”

“噗。”

周乔笑开了眼,真是盛情难却啊。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是女人特有的轻巧脚步声。

陆悍骁背对着,勾起嘴角,心情美滋滋:陈清禾你这个没文化的,待会儿,不把你输成海绵宝宝,我跟周乔姓。

进公馆,过走廊,在包间门口停住。

陆悍骁转过身,“乔妹。”

周乔抬眼,“嗯?”

“你数学厉害吗?”

“一般。”

周乔想了想,说,“毕业时,是我们系的第二名。”

“……”

“怎么?”

陆悍骁露出一个无公害的纯净微笑:“帮哥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打个牌。”

“……”

“斗地主。”

没给周乔反驳的机会,陆悍骁一把推开包间门。

燥热的气氛扑面而来。

“没了悍骁,整体牌技都提升了。”

陈清禾喜色满脸,“王炸!”

陆悍骁敲了敲门板,“我怎么会和你这么个臭不要脸的人当兄弟。”

“嘿!来了?”

陈清禾眼尖,“哟哟哟,还带了个妹妹呢。”

“去去去。”

陆悍骁挡在周乔前面,边说边走,却发现她没跟来。

周乔站在原地,脸上写着:不是很想帮你斗地主。

“乔妹。”

陆悍骁退回去,压低声音,“待会儿我请你吃夜宵。”

周乔没吭声。

“再请你坐豪车。”

他声音更低了,“我新买的路虎哦,还是黑色的。”

“……”

“来不来啊悍骁,农夫山泉都给你准备好了。”

陈清禾在催了。

“就你人丑还话多,等着。”

陆悍骁回头,不耐烦道。

形势有点紧急,他刚准备再劝说。

周乔突然开口:“夜宵豪车吃大鹅,外加生吞不锈钢,成么?”

哟,够可以啊。

陆悍骁笑出声:“行行行!”

周乔望着他雀跃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懊恼——

啧,干吗要答应他。

“闪开。”

陆悍骁斗志昂扬,踢了一脚挡道的朋友,“从这分钟起,我让你们见识,什么叫赌神。”

周乔:“……”可不可以反悔?

“这位是我陆家的乔妹,她来打,输了,农夫山泉由我喝。”

陆悍骁这底气莫名强硬,“洗牌。”

周乔皱眉,轻轻拉了拉他腰间的衣料,“农夫山泉?”

“对,我们打牌从不玩钱,就喝水,不许上洗手间。”

“……”

周乔真的很想塞他一嘴枸杞。

陆悍骁生怕她反悔,使了一招扭腰甩胯,周乔的手还拉着他的衣服没来得及松开,就这么被腰力扯到了牌桌前。

“悍骁的妹妹,就是我们大家的妹妹,来,为了兄妹相认,让我们来斗个地主。”

陈清禾说话就像溜溜球,周乔心想,两个稀有物种凑一个房间,也算开眼界了。

敛了敛神,牌局开始。

谁有黑桃三谁当地主,周乔占得先机。

陆悍骁搬了个小板凳坐她身后,一看她牌,大事不妙。

顺子缺一个数,最大的对子是k,还没王炸。

“先出对子。”

陆悍骁小声指挥。

周乔拿着牌,被黑色牌底一衬,手指好像会发亮。

她没犹豫,打出一张单牌。

“收不回的收不回的。

完了完了。”

陆悍骁两眼一黑。

“又不是回收废品。”

周乔声音淡淡的,等着一轮压牌出完,陈清禾又打了单。

这一次,周乔直接拆了手上最大的对k,没给他们过牌的机会。

由于牌大,对手没敢顶,发牌权又回到周乔手里。

接下来的思路就很清晰了,周乔把对子全拆,出单,一张张地过掉小牌,局势喜人。

陆悍骁体内有一股躁躁的激动,“乔妹,我知道,你这叫逆向发散思维吧!”

周乔蹙眉,这是什么理解?

“就是反其道而行,不过结果都是替天行道。”

陆悍骁得意,“陈老板,您请喝水!”

周乔很会算牌,出个两轮,就大概知道是什么套路。

除了中间输了一盘,她就没有失过手。

陆悍骁可能是太热爱学习了,小板凳一寸寸地往里挪,待周乔察觉,两个人已经离得相当近了。

她稍稍侧头,刚想说话提醒,陆悍骁恰巧伸长脖颈,“还有个二王没出啊。”

于是,两个人的呼吸轻轻地搅在一起。

这姿势,又近,又热,又发光。

还有,周乔的睫毛怎么这么长、密、翘?

陆悍骁突然鬼迷心窍,很想伸手去摸一下,看看材质软不软。

周乔十分嫌弃地甩过头,马尾辫毫不留情地打了陆悍骁的脸。

卧槽,疼。

陆悍骁忍着不能喊出口,恨恨地望着她后脑勺上的黑长直。

哎?

疼是疼,不过还挺香。

周乔又碾压了几盘,陈清禾他们终于扛不住了,捂着胃说:“不玩了,肚子胀死了,要生了。”

深仇大恨今日终得报,爽!

陆悍骁惬意地跷起二郎腿,悠哉地叼着一根烟,“早跟你说了,少嘲讽我的牌技,我陆悍骁动起真格来,让男人生孩子。”

周乔:“……”

您还没拿到奥斯卡小金人呢?

“嘘。”

陆悍骁感受到了来自学霸的鄙视,压低声音讨好道,“帮人帮到底。”

是的,帮你吹牛皮。

周乔内心一声叹气,这位哥哥实在是,太邪门了。

陈清禾重回大众视野,一身轻后又开始躁动,“打牌我输了,请大家去游泳。”

周乔眼皮一跳,大晚上的,游什么泳?

她虽然没说话,但表情细节十分生动形象地写了四个字:智商堪忧。

陆悍骁把她的变化一个不落地看在眼里,他没忍住,微弯嘴角,逗趣之心乍起。

于是懒洋洋地回应:“好啊。”

好你个鹅哦。

周乔又想塞他一嘴的枸杞了。

“哎,我不是太想……”

“我就去打个招呼,不游泳。”

陆悍骁说。

“可是……”

“半小时,半小时就走,就当洗个澡,节约家里的水费。”

周乔语噎,能不能再信他一次,毕竟,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太不靠谱。

游泳池在公馆一楼,被陈清禾包了场,这装修搞得贵到不要脸。

周乔看不上这帮二货,坐得远远的,拿出手机看起了《国际会计准则》。

看了两段概念,她抬头瞄了一眼,咦,陆草包没下水?

陆悍骁换好了泳裤,一个人站在深水区的边上,和泳池中央的哥们儿格格不入。

他在干吗?

泡脚?

周乔不解,就听到陈清禾的男中音:“悍骁,游来啊!这边的水花有点小,需要你来浪一下。”

陆悍骁神色不定,看起来心事重重。

陈清禾吹口哨,“你上回不是学会游泳了吗?

这要多练习,游几回就熟了。”

戳到短处,陆悍骁当场跟他翻脸,“浪你的,少废话。”

隔得远,周乔没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陆悍骁,好像开始行动了。

只见他提气收腹,一用劲儿,肌理曲线拉伸得流畅爽利。

泳裤虽然是黑色,不过从侧面看,臀是臀,腿是腿,不带一丝拖拉的赘肉。

这关注点,有点过分了。

周乔压下心思,默默移开眼,低头看概念。

泳池里的陆悍骁表情凝重,深吸一口气,然后蹲进水里,再匍匐前进,往深一点儿的地方走。

“3、2、1。”

他心里倒数,鼓起浑身勇气,以一个相当难看的姿势把自己砸进了水里。

手怎么动来着?

对,打人的姿势。

脚怎么蹬来着?

想起来了,脚踏单车。

池水瞬间包裹全身,好紧张!

陆悍骁使劲儿回忆,在水里要淡定,不要惧怕,找到一种感觉就对了。

什么感觉?

努力学习考一百分的感觉。

“哎哟!”

刚把自己放松,人就往水里沉,陆悍骁吃了一嘴水,呼吸紊乱,动作失衡,他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但已经被浮力左右,根本没法淡定。

“完了完了!”

陆悍骁疯狂扑水,章法大乱,“我不会游泳!”

陈清禾那帮小牲口,在游乐区离得远,还打起了水中排球,压根没注意到“尬水王子”陆悍骁。

头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周乔。

她随意瞄了眼,就看到陆悍骁在水里发癫。

“天。”

反应过来,周乔丢下手机就往泳池边跑。

他不会游泳!

周乔边跑边喊,动作迅速。

陈清禾闻见响声,一个个也都惊呆了,“悍骁落水了!”

他们也开始朝这边游来,但离得最近的还是周乔。

周乔跑到池边,几乎毫不犹豫地伸手、跃脚,动作一气呵成相当漂亮,“扑通”一声扎进水里。

游近了,但周乔娇小,扯不动陆悍骁的精健肌肉,她索性没入池底,抱住陆悍骁的腰,用力往上推。

陆悍骁都快疯了,软软的手缠着他,肚脐眼怪痒的。

“别乱动!”

周乔钻出水面,手从他腋下穿插而过,从背后把人抱住。

陆悍骁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搂紧“浮木”。

“哎哟。”

周乔拧眉,“别把我脖子勒得这么紧。”

想得美。

好害怕,好惶恐,就是不撒手。

陆悍骁没有安全感,紧紧贴着周乔这位貌美的救生圈。

周乔没办法,也不想废话,张开嘴,低头就往他手臂上咬。

陆悍骁痛得嗷嗷叫,可就是不听话。

周乔急了,“松开!”

“不松就不松,我怕水。”

“松不松!”

比刚才更加厉声。

陆草包猛烈摇头。

“……”周乔没被淹死,也会被他勒死,她沉心静气,软了语气,“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陆悍骁听到这句话后,眼皮一颤。

“真的,我保证。”

周乔说,“不让你溺水,相信我。”

她眸光很亮,比水珠更亮。

两人挨得比打牌时还要近,这一刹那,陆悍骁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迷宫。

如烟似幻的感觉稍纵即逝,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开了。

周乔得以顺畅呼吸,言出必行,手移到他腰上,紧紧地环住。

带着他游了两米,周乔的手始终很紧。

“好了。”

带到浅水区,她欲松手。

“别别别!”

陆悍骁瞬间紧张,主动握紧她的手心,五指穿越而过,十指就这么紧紧地扣住。

周乔默了两秒,说:“你站起来。”

“我不!”

“你站一下。”

“我就不!”

周乔失了耐心,“这里水深一米,还淹不到你的腰!”

陆悍骁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双脚着地,一个挺身而出——

嗯!乔妹没骗人。

“悍骁你没事吧!”

陈清禾大呼小叫,终于游了过来。

一群人众星捧月,关爱溺水草包。

周乔没停留,默默地上了岸。

陆悍骁目光跟着她飞,女生浸过水的衣服贴紧身体,曲线柔和十分纤细。

他刚才泡过水的大脑,十分可耻地劈了个叉,在不该想的地方流连忘返。

被周乔抱过的腰,发烫的感觉竟然越发强烈了。

陈清禾道:“怎么回事啊你,教了百来遍还学不会游泳?

呛水了没?

躺着躺着。”

陆悍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干吗?”

“给你人工呼吸啊。”

“走开。”

陆悍骁一脚踹过去,“别挡道。”

周乔的身影已经快到门口,陆悍骁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乔妹。”

周乔没回头,松开了湿透的头发。

陆悍骁递来一块大浴巾,“赶紧披着,我们现在回去换衣服,可别感冒了。”

周乔接过,“嗯。”

“今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

我吧,就是腿抽筋了。”

陆悍骁解释。

周乔专注擦湿发。

啧,给点回应啊妹妹。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周乔声音淡。

“马上。”

陆悍骁也没再胡扯,笑道,“你游泳还挺厉害。”

“我小时候就会了。”

边说,两个人边往外走。

“不过,今天还是挺开眼界的。”

周乔弯了嘴,“第一次见识到,怕被一米深的水淹死的人。”

陆悍骁:“……”

这位女孩,你真的是相当地坏啊。

周乔背对着,也能想象身后男人吃瘪的表情,嘴角的弧度笑得更深了。

陆悍骁把车开来,两个人湿漉漉地回公寓。

主要是救命之恩太容易提升好感度,车上,陆悍骁对这位“淡定妹”开始热情起来。

“你学的什么专业?”

“金融。”

“呵,咱俩同行啊。”

陆悍骁问道,“考研也是这个专业?”

“对,还不知道考不考得上。”

“斗地主那么厉害,可见精算能力和逻辑思维很不错。”

周乔轻轻靠着车垫,说:“我有点偏科,概念性的学科我不太行。”

陆悍骁一脚急刹,总算逮着机会了,“这个我最在行!西方经济学、政治经济学,还有中国上下五千年,不是吹牛,我真能倒背如流。”

面对草包,哪怕他再帅,周乔也觉得心很累。

就知道她不信,陆悍骁清了清嗓子:“抽一个,我背给你听。”

懒得废话,周乔敷衍地问:“边际效用递减规律。”

原本以为他又要开始瞎掰胡扯的表演,但……

“在商品消费数量不变的前提下,”陆悍骁朗朗上口,声音沉而缓,“……效用的增加量有递减的趋势。

如果你还不明白,我可以给你画个线形图。”

周乔有点蒙。

陆悍骁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下没下地敲,“高中起我就去国外了,本硕读的也是金融。”

周乔一顿,侧过头,抬眼看着他。

“怎么?

有点崇拜了吧?”

陆悍骁挑眉,眼角斜飞的时候,有浅浅的褶纹。

也不知怎的,他的良心开了光,突然说:“乔妹,以后我给你补课吧,教你写作业怎么样?”

周乔:“……”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拿第一,开公司也年年盈利,就是斗地主老输。”

陆悍骁纳闷地唠唠叨叨,“邪门,改天去拜拜大佛驱驱邪。”

周乔心想,还用得着佛祖保佑么?

就您这画风往门口一站,可震十里妖孽,护八方平安。

就在陆悍骁的形象快要拉回正轨之时,他又开始本性流露,吹了声口哨扯起淡来。

“乔妹,你多大?”

“二十二。”

“好样的。”

“?”

陆悍骁感叹道:“等我给你补补课不再偏科,你这个水平就可以说是,祖国的花朵了。”

周乔:“……”

呵,花朵听了想打人。

两人回到公寓,一开门,齐阿姨迎面就是一个问号。

“呀,小乔怎么湿成这样儿了?”

陆悍骁猛地咳嗽,怎么说话的,一把年纪的老宝贝儿了。

齐阿姨匪夷所思,“悍骁你喉咙发炎了?

那可不行,我得给你炖个大鸭梨。”

“我没事。”

赶紧拦住人,陆悍骁说,“今晚那鹅分量足,吃多了有点上火,没关系,睡一晚就好。”

齐阿姨半信半疑。

陆悍骁走到客厅,看到桌子上有针线盒和碎布,随口问:“齐阿姨你在忙活什么?”

“哦,今天洗完衣服,晾晒的时候,看到你一条裤子脱线了,顺手给补补。”

陆悍骁瞬间紧张,“哪条裤子?”

“喏。”

齐阿姨指着沙发,“面料还挺软,当睡裤穿蛮不错的。”

天,睡什么裤啊,那是限量版的休闲裤装,风格就是做旧。

陆悍骁得到它没少费工夫。

他拎起裤子,裤脚的磨毛碎边已经被缝得整整齐齐。

齐阿姨没有等到表扬与认可,好挫败。

陆悍骁立刻换上笑脸,“您这针线手艺,也太好看了吧?

瞧瞧这针脚,这走线,这配色,我很满意,谢您了。”

“不谢不谢。”

齐阿姨瞬间欢天喜地,“对了,我还见到一条破了洞的牛仔裤,要不要也……”

“不要!”

陆悍骁赶紧道,“千万不要!”

那是他上个月国外出差淘回来的心头爱,金属朋克款,大腿位置是渔网状的破碎效果,相当时髦。

当时一个“杀马特”也看中了,陆悍骁差点跟对方打起来,那激烈场景,回国后还做了好几次噩梦。

眼见齐阿姨被他的激动情绪给震住。

陆悍骁赶紧缓声,笑脸相迎,轻声细语:“我是怕您扎了手。”

一直没吭声的周乔,偷偷弯起了嘴角。

她似乎能理解,陆老爷子骂自己孙子是草包时候的心情了。

齐阿姨收拾了一会儿,就回房休息。

周乔洗完澡出来,发现客厅还亮着灯。

陆悍骁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也不知在干什么。

周乔敛神,打算回卧室互不相干。

“哎,这什么线啊,如此坚不可摧。”

周乔的脚步停住,侧过身子。

只见陆悍骁不知从哪儿找出的一把大剪刀,看来是想把裤子上的线给拆掉。

周乔没停留,径直回了卧室,几秒之后,她重新走出来。

“给。”

陆悍骁抬眼,一把小巧的剪子伸到他面前。

“用这个,刀头尖,方便挑线。”

陆悍骁笑道:“哟,提前贿赂老师?”

老师你个鬼啊。

“不错,好拆多了。”

没几下就弄干净,陆悍骁抖了抖裤子,稀罕道,“陆总让你重见天日。”

“……”周乔真心实意地表扬,“你的服装喜好,还挺特别。”

陆悍骁嗤了声:“平时没太多机会穿,公司事情多,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你想想,高层会议的时候,总不能穿条破洞牛仔裤,跷个二郎腿,听部门讲解ppt吧?”

这个画面也太冲击了。

周乔瞄见边上那条牛仔裤,终于破功笑出了声。

陆悍骁无所谓道:“谁还没个特殊嗜好。”

所以您的嗜好,就是收集破铜烂铁?

“对了!”

陆悍骁猛地出声,站起来就往鞋柜处走。

“我还有几双珍藏版的鞋子,可别被齐阿姨当垃圾扔掉。”

好奇心作祟,周乔跟上去一探究竟。

陆悍骁拉开鞋柜门,映入眼帘的……周乔内心一串惊叹号,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双豆豆鞋,是我去年在澳大利亚的一个拍卖会上拍到的。”

豆豆鞋?

穿豆豆鞋的霸道总裁?

这位哥哥,你是准备穿着豆豆鞋,去澳大利亚撸羊毛吗?

周乔蹲下来,和陆悍骁肩并肩,真的很想采访一下他的心路历程。

“全手工缝制,都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人,看,里面带了一层茸毛,冬天穿也不会冷。”

是,道理全都懂,可周乔还是想问,鞋面上那两只硕大的夸张毛毛球儿,是几个意思?

周乔问:“这鞋,你穿过吗?”

“没。”

陆悍骁说,“用来收藏,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几眼,心脏就又活蹦乱跳了。”

还有这技能?

陆悍骁冲周乔突然一笑:“逗你的。

其实当时买来,是准备当生日礼物送给陈清禾。

哦,就是晚上和你打牌,气质最城乡接合部的那个。”

陆悍骁把鞋掂了掂,“后来仔细一想,他太便宜了,别玷污了这双鞋,所以我就没送。”

周乔除了点头,无话可说。

陆悍骁把鞋收好,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时间还早,给你补补课,把书拿来我看看。”

周乔:“……”

“别杵着,去拿。”

其实接触了这两天,周乔发现,陆悍骁是个很随性的男人,喜欢做剑走偏锋的事儿。

据经验推断,这种男人,都有点隐性的人来疯气质。

别跟神经病抬杠,而且她本来就是打算回卧室看书的。

周乔拿了本习题出来,陆悍骁跷着二郎腿,一页一页地翻。

“这个题,劣币驱逐良币现象的产生条件你怎么选a呢?”

“嗯?”

周乔凑近看,“不对吗?”

“还有这一道,我承认,你这个解题思路相当气势恢宏,但乔妹,你和公允价值有什么血海深仇?

竟然不考虑它的变化情况,它很伤心啊。”

周乔有点蒙,哥哥,你讲题的时候,能不能别把自己当相声演员?

“看清了,我给你解一遍。”

陆悍骁拿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字和手指一样好看。

他的解题方式很简洁,行云流水下来,等等,怎么还要在末尾签个名?

“不好意思,签文件签习惯了。”

陆悍骁笔尖收不住,倒也不慌不乱,“你忽略吧,反正也卖不到几个钱。”

您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逻辑思维和精算功底很扎实,但文字概念这块有欠缺,这样会导致你在解题之初,思路方向就是错误的。”

陆悍骁突然正经起来让人害怕。

“是不是觉得死记硬背很痛苦?”

她点点头。

“偶尔记忆力衰退,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想撕书?”

“……”僵硬地继续点头。

陆悍骁声音沉,表情严肃,“没关系,我教你一个方法。”

周乔洗耳恭听。

“就是啊……”陆悍骁突然压近,这架势,神秘中透着一股造作,“从明天开始,你呢,乖乖的,听哥哥的话,早中晚吃两个核桃。”

大事不妙的感觉接踵而来。

周乔警惕,“吃核桃干什么?”

陆悍骁自然而然地伸出食指,轻轻戳向她的眉心,说:“补脑。”

核桃听了想打人。

“哈哈哈哈。”

但很快,陆悍骁就哈不动了。

他的手指还停在周乔的眉心上,皮肤的温度顺着指尖往上爬,酥痒得相当过分。

陆悍骁赶紧收手,两个人一时沉默。

周乔故作轻松打破僵局,“这也是习惯?

文件除了要签名,还要盖个章?”

他笑起来,调侃道:“那还是有区别,毕竟,盖了戳的东西就是我陆悍骁的了。”

周乔被这话呛得猛烈咳嗽。

陆悍骁道:“乔妹,以后我教你写作业,你教我打牌,行吗?”

周乔没应声,一路咳着跑去了厨房喝水。

陆悍骁看着她的背影,自信挑眉,“就哥这水平,让你分分钟当上祖国花朵里的霸王花。”

相安无事了几天,周乔也摸清了陆悍骁的作息规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晚上零点前不会归家。

齐阿姨说:“悍骁性格开朗,喜欢交朋友,有两个玩得特别好的,一个叫陈清禾,还有一个叫贺燃,最近他们仨经常聚在一块打麻将。”

周乔心想,还打麻将?

农夫山泉这几天应该快被陆悍骁喝停产了吧。

“齐阿姨,我今天去学校,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周乔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天气热,家里清静,要不你在家学习,我还能给你做点果汁。”

“不了。”

周乔说,“我今天是去找教授的,如果考上了,我的意向导师就是他。”

齐阿姨对文化人特别有好感,倍儿骄傲地说:“行,那我晚上做烧鸡,给你补补。”

今天周六,陆悍骁的卧室房门紧闭,看来是打麻将累着了。

临近中午,他才睡得神清气爽走出来,瞬间被客厅的肉香勾了魂。

“你睡醒了?

我给你炖了……”

“这位广场舞一枝花齐阿姨,请你别说话。”

陆悍骁吊儿郎当,“这香味,一闻就是红烧猪肘,对不对?”

齐阿姨喜笑颜开,“对。”

陆悍骁忍不住兴奋,“猪肘好,吃什么补什么,我这手气真的邪门,是时候吃个猪蹄转转运。

对了,周乔呢?”

“她啊,去学校了。”

齐阿姨把菜端上桌,“好像是见什么教授。”

“她这还没考研,就跟了导师?”

陆悍骁帮忙盛饭。

“我听你奶奶说,小乔大学成绩可好了,老师给她引荐了位教授,名气可大,收学生很挑剔的。”

陆悍骁没放心里,扒了两口饭,“齐阿姨,晚上不用留我的饭,我等会儿就出去。”

“你要出去?

那正好啊!”

齐阿姨赶紧去厨房,“我给周乔榨瓶果汁,你顺路带过去。”

陆悍骁道:“别榨果汁了,换一个。”

“换什么?”

陆悍骁吃了一口肉,贴心道:“核桃汁吧。”

吃什么补什么,他闷笑:“再加点牛奶,味道更好。”

从公寓去复大,开车十分钟。

陆悍骁提着核桃汁,吹着口哨,轻车熟路地走进学校。

来之前和周乔打了电话,她在二号楼。

陆悍骁戴着墨镜,衣服裤子是黑白配,修身又简单,加上一双大长腿,吸引了不少目光。

上楼,正巧看到周乔和一个中年男人从办公室出来。

陆悍骁皱眉,哟,这也太巧了吧。

隔着墨镜,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周乔。

那样子乖乖的,就像一个眼巴巴等分数的委屈小学生。

看来,李魔头,还是一如当年般魔性。

陆悍骁摘下墨镜,吹了一声臊气的口哨,懒懒地喊:“李老头。”

两人随声望过来,周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边的知名教授“嘿”一声:“陆悍骁!”

上一秒还高冷似冰霜的知识分子,已经笑脸迎了上去,“臭小子,多久没来看我了?”

“年后一直忙,是我大意了。”

陆悍骁攀着他的肩,十分熟络。

李教授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悍骁笑着说:“社区送温暖。”

他的手一指,目标直落前方的周乔,“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

关键时候,他故意停顿,然后露出一口齐整的大白牙——

“是我的家教学生。”

周乔:“……”

乔妹并不是很想和你玩师生play。

陆悍骁看周乔吃瘪,忍住笑,对李教授说:“恩师,晚上请你吃饭,吃完饭咱们来打麻将。”

高冷男神李教授竟然满口答应:“行,手指痒很久了。”

“……”

喂,为人师表啊老同志。

陆悍骁笑脸走到周乔身边,“这书本够重的,来,我帮你。”

然后压低声音:“这可是个跟你男神打麻将的机会,悠着点,别让老头儿输得太难看。”

周乔心想,你这空穴来风的自信,真的很莫名其妙。

三个人驱车赶往草包根据地。

在车上听他们闲聊,周乔才知道,原来陆悍骁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跟过李教授做课题,也算是他的得意门生了。

陆悍骁没有拿这件事进行炫耀,很不符合他的人设。

可见,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读书。

晚餐吃的是湘菜,辣得李教授嘴巴周围一圈红。

陆悍骁把节目排得满满当当,“师傅,待会儿打麻将,咱们还按老规矩,你看行吗?”

“行,不吃牌。”

李教授问,“人够么?”

“够,我的两个哥们儿已经等在那儿了,都是钱多人傻型。

对了,把您的包给清清空,用来装钱。”

后座的周乔,被晚风吹得头发微荡,不可抑制地抿嘴笑。

人傻钱多?

当真是物以类聚啊。

到了公馆,陆悍骁领路,推开包厢门一声嚷——

“里面的人,麻烦出来接个驾!”

李教授笑容堆满脸,被哄得身心舒坦。

“驾你行吗,绕场三圈。”

最先回应的是一道字正腔圆的男中音,贺燃迎过来,客气地对李教授点了下头,然后瞥了眼周乔,再饶有兴致地望着陆悍骁。

“别用眼神非礼我啊。”

陆悍骁指着周乔,“我最近兼职家教,这是我的第一届学生。”

他这臭德行贺燃是知道的,没搭理,而是表情凝重地对周乔说了声:“小姑娘,你受苦了。”

牌局正式开始,陆悍骁把周乔推向战场,“经受住今夜的考验,跨过去,你就是麻坛小公主了。”

公主听了想出家。

周乔轻声:“其实你不必有这么大压力,今晚输了的又不喝农夫山泉。”

顶多输点钱。

陆悍骁当即嗤声,十分骄傲,“只要这座城市的天不塌,地不裂,我陆悍骁就坚持一毛不拔路线,一百年不动摇。”

他还想继续,“放眼方圆十公里,我陆……”

话到一半,突然被打断。

周乔声音淡:“我不会让你输。”

陆悍骁哑口,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也不知怎的,就让自己瞬间泛起鸡皮疙瘩,还是全身型。

而整场牌局下来,周乔发现,陆悍骁竟然没有贫嘴了。

他不说话,安静时候的样子,气质淡淡很拿人。

周乔分了小会儿神,心想,就这么当一座雕像,赏心悦目的不是很好吗。

陆悍骁被她的目光打扰,有点不自在地起身倒水,借机躲开。

玩了两小时麻将,就输陈清禾一个人,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智商挖掘机。

眼见陈清禾就要口吐白沫,陆悍骁救援,“师傅,坐久了会骨神经痛,不如咱们转场,去k歌如何?”

人民的教师,请你拒绝这种歪风邪气!

而下一秒,周乔就听见李教授“嘿”一声:“好啊!”

“……”

这公馆里什么都有,ktv就在楼上。

周乔去洗手间,陆悍骁一行人先唱了起来。

得闲,贺燃对他吹了声很坏坏的口哨。

“你吃错药了?”

贺燃一脸帅逼笑:“这女孩儿谁啊?”

“亲戚家的,暂时寄宿在我这儿。”

陆悍骁警惕道,“我看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我得告诉简皙。”

贺燃叼着烟,嘴角斜飞,意有所指地说:“你这亲戚,精得很。”

“?”

“打麻将的时候,她克制收敛,本来可以赢得更多。”

贺燃弹弹烟灰,挑眉道,“她在讨好你的那位老师。”

陆悍骁恍然大悟,这年头,美少女不好当啊。

贺燃拍拍他的肩,“下首你的歌。”

周乔从洗手间出来,站在门外吹了会儿风。

还没到包厢门口,就听到一曲惊雷似的前奏,相当地气势磅礴。

她推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人民的教师一点也不人民了,李教授拿着话筒,踩不准节拍地唱着:“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一曲高歌完,还给自己按了个全场欢呼的系统音效,口哨声和掌声真的是相当造作。

周乔:“……”

看来是该重新考虑导师人选了。

而一边的陆悍骁,就差没给教授伴舞,他拿起另一只麦克风,配音道:“给,五百年给您了!”

周乔看了一会儿,偏头轻轻笑了起来。

这个哥哥,很让她开眼界,似乎与生俱来一种开朗特质,十分懂得人际交往投其所好。

陆悍骁信奉的应该是大智若愚的人生,所以才活得自我和洒脱。

周乔抿唇,目光跟着小霸王一路游。

“教授今天最妩媚,再来一首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陆悍骁两手一抬,“掌声在哪里?”

李教授又按下系统自带的欢呼特效。

察觉到周乔的目光,陆悍骁脱缰的思维一收,自觉放下麦克风,安安静静地演起了寂寞如雪。

一旁的人精贺燃,瞄了瞄他,嗤笑一声:“装。”

陆悍骁一听就炸,“我跟你讲,你不要太嚣张!”

“嚣张惹你了?”

贺燃跟他抬杠。

“你懂什么,我这位亲戚家的女孩儿,她现在可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着呢,我这当哥哥的,肯定要以身作则,别把混社会的一套过早展现,花季雨季你懂么你?

老男人。”

贺燃被他绕晕了,佩服道:“我就说一句,你就开始写作文了?”

陆悍骁语噎,静下心一想,的确激动过了头。

k歌结束,把妩媚的李教授送回小区后,车上就剩陆悍骁和周乔。

车里没开空调,陆悍骁把车窗全部滑下过风。

周乔坐在副驾,把手伸出窗外,五指张开捕风玩。

陆悍骁两手搭着方向盘,随意聊:“是不是觉得哥挺幼稚?”

周乔一顿,什么情况,深夜心灵鸡汤?

她想了想,“不会。”

陆悍骁笑了笑:“言不由衷是会被丢下车的哦。”

那好吧,周乔委婉表达:“是我见识少,不是你的问题。”

陆悍骁挑眉,“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他轻松地敲着方向盘,解释道:“我们家兄弟姊妹多,大都走的是文化人道路,很规矩,我算是异类,所以我爷爷没少整我。

毕业后,自己开了公司,前两年折腾得够呛,这几年也算有点成就。”

周乔侧耳倾听。

“说实话,工作压力挺大,早些时候,应酬起来没完没了,个个是大爷,我能把酒喝成农夫山泉,一瓶瓶不带眨眼。”

陆悍骁笑道:“所以,私人生活,我不想过得太束缚。”

周乔“嗯”了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排压方式。

挺好的。”

“老气。”

陆悍骁不客气地点评。

恰遇红灯,车身缓停,他撑着太阳穴,懒洋洋地转过头看她,“我说,二十二岁的美少女,跟哥学学,躁起来啊,憋着不难受么?”

周乔:“……”

很想一脚踢翻这碗草包鸡汤。

陆悍骁挑眼,“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周乔:“……”

他清了清嗓子,“骂出来,就像这样。”

然后,他捏着喉咙,突然地模仿起女声,“陆悍骁你个老男人,可不可以安静点!”

尖声细气,精髓相当到位。

周乔浑身通了电,然后按亮了体内的笑穴开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陆悍骁看着她难得流露性情,眉眼弯弯,放松恣意。

“好看。”

周乔的笑容敛在嘴角,侧过头,看着他。

两人对视,陆悍骁还是这副不正经的语调,勾着笑:“我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过了几秒,绿灯亮,陆悍骁看路,吹着口哨转动方向盘。

周乔继续看窗外,霓虹还是那么亮,夜风劲儿不减。

但她的手心,却莫名发了热。

半小时后回到公寓。

一开门,两人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啊耶,齐阿姨,您可够热爱生命的啊。”

客厅里,“好一朵茉莉花”的音乐十分给力,齐阿姨正跟着ipad里的视频,翩翩起舞。

“你们回来啦。”

齐阿姨正好凹了个叉腰抬腿的造型,相当s,“正好,小乔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动作我老是学不会。

我都快被舞蹈大队开除了。”

陆悍骁惊叹:“您还有组织呢!”

“嘿嘿,广场舞,广场舞。”

齐阿姨笑道。

周乔放下包,走过去,“是跟这个视频学吗?”

“对,倒退回去,你看一遍。”

周乔蹲在地上,看起了教学视频,模样认真。

陆悍骁回卧室准备洗澡。

二十分钟后,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您这个手,得往里扣,像我这样。”

客厅里,周乔纠正齐阿姨的动作,“还有脚步,记住,先迈左脚。”

陆悍骁靠着门板,饶有兴致地边擦湿头发边欣赏。

“学会了吗?”

周乔很耐心。

“会了会了。”

齐阿姨摩拳擦掌,“跟着音乐来一遍,小乔,你领个舞。”

周乔倒也大方,“行。”

《茉莉花》准备。

前奏一起,陆悍骁跟着一块吹口哨。

周乔身材匀称,目测是双大长腿,陆悍骁挑眉,哟吼,有点功底啊。

嗯,美少女跳得不错,只是这位齐阿姨……您是在模仿下田插秧吗?

“乔乔你慢点儿,哎哟,我的手腕又转不过来了。”

周乔侧头看了眼,着急道:“齐阿姨,您别走同边路啊!”

陆悍骁憋住笑,都快成内伤。

周乔回头的一瞬,他赶紧冷漠脸,假装去厨房喝水。

齐阿姨的乐观精神十分值得学习,她大手一挥,“再来!”

陆悍骁一走到厨房,立刻躲在门后,继续偷窥——

哎呀呀,这个小乔妹妹,劈叉的样子最好看。

卧槽,齐阿姨,您是在撸羊毛呢,动作相当城乡接合部。

一曲终了,陆悍骁的内心戏跟着落幕,又一脸冷漠地捧着水杯走回卧室。

周乔瞄了他一眼,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齐阿姨可伤心,“我跳得太不好,连悍骁都不表扬我了。”

周乔说:“没事儿,明天晚上我再教您。”

齐阿姨点点头,重新恢复斗志,“歇着,我去给你们做夜宵。”

而卧室里。

陆悍骁躺在床上,跷起二郎腿,捧着本《脑筋急转弯》看了会儿,后来觉得无聊,他赤脚下床,在镜子前照了照,咋看咋帅。

照了几下,陆悍骁心思起,想到刚才周乔的舞姿,又分了神。

回味一下,美死得了。

那手指看起来就很软,翘成一朵花水灵灵的。

陆悍骁不由自主地模仿起她的动作,大长手一个螺旋式僵硬型旋转,硬生生地翘出一个兰花指。

还有脚,对,交叉放。

腰身软啊,绵绵地动,看起来就带感。

陆悍骁边重温,边实践,对着镜子,扭腰、提臀、甩胯,嘴里唱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啊,啊……”

然后他猛地张手,使出一招大鹏展翅。

继续接着唱:“啊,啊,我的爱,赤裸裸,赤呀么赤裸裸。”

就在这时——

“悍骁啊,我给你做了夜宵。”

伴随着声音,房门“咔嚓”一声被推开,齐阿姨和周乔出现在门口。

两人瞪大了眼睛,盯住大鹏展翅的陆悍骁。

气氛尴尬得想自杀。

“要完!”

陆悍骁内心一阵咆哮。

齐阿姨嘴唇颤抖,大惊失色,“天啊,悍骁,你这是在跳大仙吗?

!”

而一旁的周乔,已经蹲在地上,抱着肚子一顿狂笑了。

陆悍骁站在原地,脑子虚脱。

齐阿姨还没缓过劲儿,两手捶着自己的太阳穴,来回踱步道:“天,我的天啊。”

“您别喊了,天还没塌呢。”

陆悍骁很纳闷。

“对,对,不能喊,喊了没用。”

齐阿姨脑门儿开光,灵光一闪,“明天是该买只土鸡炖点枸杞给你补补了。”

打发一个是一个,陆悍骁对她挥手,“行行行,炖两只,一只不够吃。”

齐阿姨惊魂未定地回了卧室,陆悍骁眼睛一低,瞅着还在笑的周乔,“你被点了笑穴啊?”

周乔憋不住。

“关不上是吧?

我帮你。”

陆悍骁面子受伤,撸起袖子就来收拾她,毫不客气地掐着她的胳膊去挠痒痒。

周乔蹲在地上,本能地躲。

陆悍骁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起,“哥让你笑个够行不行?”

太无耻了吧。

周乔被他定在门板上,两个人的姿势相当靠谱。

陆悍骁还在瞎挠,“笑一笑,十年少,哥让你少到有资格过六一。”

但很快,两个人就安静如了雪。

周乔被他按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

这脸也太近了,两个翘鼻子都快鼻尖碰鼻尖了。

痒,巨痒。

陆悍骁赶紧松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周乔眼睛也有点不知该往哪里放,补了一句:“别摸了,鼻子没掉。”

陆悍骁动作一停,重新对上她的视线,两秒交汇,“扑哧”一声,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齐阿姨做的夜宵还在桌上冒热气,她早上包的馄饨,馅儿是白菜玉米粒。

陆悍骁一口塞俩,这支舞蹈跳得他元气大伤。

“要不是齐阿姨跳得太难看,我也不会印象深刻。”

陆悍骁边吃边解释,“是这样的,我在卧室看了会儿书,一想不对劲儿,到底是齐阿姨缺少舞蹈天分,还是动作本身就很难?”

周乔静静地听着他演讲。

“我放下书本,跳起来就是一个兰花指。”

陆悍骁继续道,“随着歌曲渐入高潮,我仿佛闻到了茉莉香,受不了,太刺激了,香得我张开胳膊就是一个金鸡独立,这不,正好被你们看到——心路历程就是这样子。”

周乔细嚼慢咽,听后放下汤勺,抬起头问:“你看的什么书?”

“嗯?”

这问题重点不太对啊,陆悍骁眨眨眼,“《脑筋急转弯》。”

周乔一口馄饨没咽下去,猛地咳嗽。

“哎,怎么回事儿,快喝水,吃东西太快是会得风湿病的。”

陆悍骁推过水杯,“《急转弯》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就是逆向思维的一种延伸,偶尔看看,没坏处。”

周乔一脸蒙。

“我举个例子。”

陆老师课堂开课了,“你看我现在的表情,是什么?”

周乔老实说:“是在生气。”

“对,天大的生气。”

陆悍骁皱眉怒目,那范儿造作得可以上天。

所以呢?

您老人家想表达?

“我现在提问,你猜,我为什么要生气。”

陆悍骁压低声音,特意把脸凑近。

周乔不明所以,拿起汤勺,边吃馄饨边想。

舞姿尬到自己想哭?

觉得自己太蠢?

周乔敛神,望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陆悍骁指着脑子,“用急转弯似的逆向思维来解题。”

周乔还是摇头,配合问:“答案是什么?”

“我生气是因为……”陆悍骁两手往桌上一拍,“嘭”的一声闷响,语气扬高八度,“气死,我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哐当”一声,周乔的汤勺没拿稳,砸进了碗里,汤水四溢,溅了几滴到陆悍骁眼中。

“哎哟喂我日!”

陆悍骁喊难受,“辣眼睛。”

周乔一看可糟糕,赶紧给他递过面纸,“别动,我给你拧毛巾。”

她飞快跑进洗手间,打了一盆儿凉水出来,毛巾拧得半干递给他,“快擦一下。”

陆悍骁手脚瘫痪,往椅背上一靠,闭着眼睛直哼唧:“你帮我,我什么都看不见,糟糕要得白内障了,可能还会失明。”

无赖得有点过分了。

周乔忍着亲自动手,站到他面前,微微弯腰,动作很轻。

被凉意刺大发了,陆悍骁一个机灵抖动,瞬间睁开眼,“哟,好了!小乔妹妹,妙手回春啊。”

周乔:“……”

可不可以把毛巾塞您嘴里。

陆悍骁乐得继续吃馄饨,闹够了,总算不再扯淡地聊起了正事。

“你想跟的导师,就是李老头吧?”

周乔“嗯”了一声:“对。”

“你聪明,看出来今晚我是在给你攒局,让你打麻将,就是想让老头对你有个大致的印象。”

陆悍骁说,“他是实干派,不喜欢偏重理论研究,所以你复试的时候,注意一下方式投其所好。”

周乔不是很明白,“投其所好?”

“我举个例子。”

陆悍骁清了清嗓子。

等等,您又开始举例?

周乔深吸一口气,先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陆悍骁想了想,说:“就拿炒股票来说吧。”

“?”

小陆总课堂又开课了。

“想要挣钱,选好一只潜力股是基本条件。

那么,什么才是潜力股呢?”

陆悍骁声音沉缓,手指叩了叩桌面。

“首先,名字很重要,股票名不能太丧气,比如什么mhy,这个一看就联想成‘没好运’,不吉利难成大器。

还有柏雅迪,看看它的缩写byd——不要的。

这不摆明了憋屈自己吗。”

周乔心想,也就您能往这方面想。

“以及这个华立珠枸。

你想啊,珠枸,你能指望猪狗不如的东西赚钱?”

陆悍骁摇了摇头,“一看就是个坑你没商量的主。”

周乔细想一下,瞎掰胡扯的玄学,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问:“那该怎么选?”

“当然要威武霸气的名字。”

陆悍骁掰起了手指。

“比如,黄河旋风,这个名沾着祖国母亲河的光,还自带托马斯螺旋桨式旋风效果,一看就坚挺。

哦,当然也要分情况,像中鼎泰山就不太合适,这么重的山,涨不起来。”

周乔笑得不行,手撑着下巴,听得竟然有点入迷。

她好奇地问:“你的公司,上市了吗?”

“上了。”

陆悍骁倍儿骄傲,“那k线图,涨幅比你还美。”

周乔一愣,尬撩?

赶紧转移话题,既然您对股票名字如此有研究,那么请问:“你公司的股票叫什么名字?”

陆悍骁满脸洋气,“lbb。”

周乔没反应过来,“英文吗?

是缩写?”

“对。”

陆悍骁挑眉,“陆宝宝。”

宝宝听了想号啕!

周乔伏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陆悍骁敲了敲桌面,“干什么啊,歧视姓陆的,还是歧视宝宝啊?

我在给你传授经验呢!”

周乔忍住,“好好好,你继续。”

“股票名字搞定,就点开它,看看它的涨跌情况。”

陆悍骁说,“那种走势跟磕了药一样,跌宕起伏的,千万得淘汰,这种股票发起疯来六亲不认。”

嗯,有道理。

“那种走势平缓温柔,跟四川盆地似的股票,一个字,买。”

陆悍骁说,“它是典型的蓄势待发,能从四川盆地变成珠穆朗玛。”

珠穆朗玛:不要惹我。

啊,话题好像扯得有点远。

陆悍骁回到正题,“这个李教授吧,就爱好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学生。

你记住,以后他的问题,你回答时,把那个什么排比句、比喻句、插叙倒叙都使上,再加一点鲁迅名言,务必把他绕成老年痴呆。”

周乔:“……”

陆悍骁突然住了嘴,看着她。

灯光暖黄,斜斜洒来,目光温柔。

周乔被盯得有点儿发慌。

十几秒之后,陆悍骁挫败,“你怎么不来点掌声呢?

亏我等了这么久。”

周乔虽然无语,但也莫名松了口气。

难得的,她竟然配合地依了他,掌心贴合,敷衍地拍了几下。

陆悍骁笑了笑,突然问:“你手机呢?”

“嗯?”

“加个微信。”

陆悍骁挺真诚,“以后你学习上,遇到不会解的题目,拍个照片发给我就行。”

周乔乍一听觉得很奇怪,但既然这么说了,也不好拂他面子。

陆悍骁拿起自己的,“号码多少?”

周乔报了,只见陆悍骁按了几下,“发了好友申请。”

“嗯,我手机在房里充电,等会儿去通过。”

“行。”

陆悍骁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把碗收进厨房,“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

“好。”

周乔看着他进了卧室,关上房门。

已经快十二点了,睡觉吧。

周乔回房,手机电量充满,拔下插头,她点进微信。

一条新的好友申请,还有留言——

“免费看片加我哟。”

陆悍骁还做起了微商?

周乔简直叹为观止。

手机突然一振,又是一条新的申请。

“新闻联播全集哈哈哈哈。”

深夜室静,周乔捧着手机,轻轻地弯了嘴角。

这一次,她不再高冷,点了通过后,主动发了一条——

“老板,看片。”

很快,陆悍骁死皮赖脸地回复:“客官,想看什么片?”

周乔想到晚上的股票讲解,十分应景地回:“陆老师的那种教学视频。”

草包的主卧。

陆悍骁一头埋进枕头里,瞄了这条微信三遍,心里可激动。

心想,年纪轻轻漂漂亮亮,怎么说话如此直接呢。

另一间房的周乔,显然不知道陆悍骁有那么多出的脑部大戏。

她点开陆悍骁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动态是:

“出售腹肌照片版权,可作为整形医院的整容范本,各位兄弟帮转,有意联系157xxxxxxxx是我本人。”

周乔皱眉,隐约记得这不是他的手机号。

再往下翻——

“今天愤怒地把镜子给砸了,里面是什么人,帅得如此人神共愤,陈清禾已经自卑得自杀。”

接着看,哟,下面这条动态还给配了一幅图,是他公司股票连续三天涨停的k线图。

陆悍骁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陆宝宝,股票代码630152,您值得拥有。”

估计是下面的评论太多人吐槽,陆悍骁就统一回了一句:“嫉妒就直说,谁还不是小仙女呢。”

小仙女看了想剪掉自己的圣光翅膀。

再下面……哎?

“fish演唱会6月18日点爆全城,转发此条信息有机会赢取演唱会贵宾票。”

陆悍骁把这条信息连续转发十五遍:“我这么贵气逼人,抽我,抽我!”

周乔心想,不会吧,这位哥哥还是个追星族?

她关手机前,看了一眼陆悍骁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卡通的蒙面带刀侍卫,头上还有四个字:

朕的江山!

周乔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英语词典,准备再背一页单词压压惊。

夏日清晨阳光早,六点刚到,满屋子就透了光。

周乔起床换好衣服,齐阿姨刚好买菜回来。

“哟,小乔起这么早呢。”

“对。”

周乔说,“睡不着了。”

“哎呀,睡不着?

是不是心神不宁,忧思难解,有时候胸闷气短,还会产生一点极端的幻觉呢?”

“……”周乔连忙摆手,“没没没,我向来早起。”

“不行。”

齐阿姨简直为了大家伙儿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我去药店买点中药,给你炖只鸡食补。”

周乔赶紧道:“齐阿姨,我真不用,您给陆哥就行。”

“没忘呢,我买了两只鸡,你们一人一只谁也逃不掉。”

齐阿姨麻溜地开始做早餐,“小乔,去叫悍骁起床,他还要上班别迟到。”

周乔没觉得有什么,走过去敲他的卧室门。

没声儿。

再敲。

好几秒,里头懒懒的声音:“进来啊。”

不是很想进去。

周乔说:“起床吃早饭了。”

房里的陆悍骁,一听到是她,瞌睡瞬间全无。

他一个机灵狂抖,从床板上跳起来,二话不说先来个隔空跨栏,“扑腾”一下跳到了地上,然后长手阔步,“唰”地拉开衣帽间,找了条微紧身、带修饰腿型效果的黑色长裤,套在了大长腿上。

他故意没系扣子,只拉上拉链,任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间,隐隐露出人鱼线。

衣服当然是不能穿的,这个时候,只能当个光着膀子的狂野男孩儿。

陆悍骁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去开门之前,对着衣镜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腹肌。

嗯,不错,八块,没有被偷。

周乔没听见里头有动静,以为人又睡了过去,于是准备再敲门。

手刚举到半空——

“嘎吱”一声,门从里头拉开,狂野男孩儿造作登场。

周乔受到了惊吓,这人怎么不穿衣服?

陆悍骁像是一堵肉墙,直接横在她面前,元气满满地打招呼:“小乔妹妹,早上好啊。”

周乔盯着他的脸,隔夜的胡楂儿微微冒出,睡意刚去,气质平和。

陆悍骁跟她对视,心里有点急,怎么回事儿啊,眼睛不会往下看吗?

往下欣赏一下我的凹凸身材行不行?

周乔目光规整,哪儿都不去,平声道:“嗯,齐阿姨叫你吃早饭。”

然后转过身,走了。

“……”这种心情怎么形容,有点想自杀。

陆悍骁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腹肌,心想,我都快爱上自己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十分钟后,早餐上桌。

“小乔多喝粥,清淡养颜可爱多。

悍骁吃油条,从此生活乐陶陶。”

齐阿姨不辱陆老太太的使命,致力当好管家婆。

陆悍骁也不知发什么气,找碴儿说:“我觉得她的粥,比我的白。

齐阿姨,您这样差别对待,是会被广场舞团伙开除的。”

广场舞三个字可是齐阿姨的逆鳞,她“嘿”一声:“你行你来煮啊。”

周乔赶紧打圆场,把粥往陆悍骁面前一推,“给给给,换一碗。”

陆悍骁说:“不要,你已经喝过两口,我的还没动呢,生意人,从不亏本。”

除非……

他动作迅速,端起粥就是三大口下肚,然后干净利落地往周乔面前一放,“现在好了。”

周乔笑,幼稚鬼附身吧。

玩笑开过了,陆悍骁恢复了些冷静,也冲她笑笑:“美好生活从早间娱乐开始。”

周乔抿嘴点头,“好。”

她用碗掩着嘴,假装淡定地喝粥,但那不由自主上翘的嘴角,却跟晨间的光一样藏不住。

陆悍骁说起正事儿:“你今天没事吧?”

“嗯?”

周乔抬起头,“在家复习。”

“哦,李老头邀请我去他家吃晚饭,我给你报了餐。”

“我?”

“对,你不是想当他弟子吗,给你铺铺路,提升一下好感度。”

陆悍骁说,“不过我白天公司事儿挺忙的,可能没时间过来接你。”

“那我自己搭车去。”

这句话周乔还没说出口——

“所以你跟我一块去公司吧。”

“?”

“我办公室安静,你背书不会受打扰,中饭呢,就吃工作餐。”

陆悍骁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挺严肃,主要这件事确实是在帮她的忙,周乔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她点点头,“那行。”

陆悍骁垂眉敛目,吹凉热粥,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内心——

“呵,论不要脸,我总是要胜人一筹的。”

就这样,早餐过后,周乔稀里糊涂地被陆悍骁带进了贼窝。

陆悍骁的公司在三环内,去年翻新装修,风格设施都是顶配,与闭嘴时候的陆悍骁气质挺像——很精英。

周乔被他带进办公室,两扇红木门一推,更清冽的木香扑面而来。

“随便坐啊。”

陆悍骁把车钥匙和墨镜丢到桌上,“怎么样,哥这根据地大吧?

午休时,咱俩还可以在这里踢毽子。”

周乔:“……”

您这业余爱好,够接地气的。

办公桌后面就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陆悍骁站在桌前,已经开始过目待处理的文件。

周乔站了会儿,反手关门,这一关不得了,她被门后站着的庞然大物给吓了一跳。

天!这是什么玩意儿?

“哦,我的机器人。”

陆悍骁及时解答。

周乔:“……”

“他可好了,会倒茶,会说话,还会跳点简单的舞。”

陆悍骁倍儿自豪,“我来给你演示一下。

看啊,这是遥控器,按下开关。”

只见那机器人“biu、biu、biu”地开始响警报,两眼发出饥渴难耐的闪烁红光。

周乔赶紧躲得远远的。

陆悍骁说:“先给你表演一个广场舞。”

然后他字正腔圆主播腔,对着遥控器嚷:“来首《茉莉花》。”

《茉莉花》:救命啊,我是被逼的。

音乐一响,机器人还真开始动了起来。

俩胳膊从自己的肩膀开始,这个舞蹈动作可以总结成:肩周炎犯了揉一揉,心脏停止跳动按一按,胃不舒服捶一捶,膀胱结石需要科学的抚摸。

这机器人前面还挺按程序跳,可手一到胯间,就开始做复读机式的动作了。

《茉莉花》的音乐悠扬婉转,机器人的手一直卡在膀胱处。

周乔看得有点尴尬,陆悍骁也脑袋冒汗,“不好意思,系统卡住了。”

他拿着遥控器一顿大力金刚指,数十下之后。

“砰”的一声——

糟糕,机器人的脑瓜子冒烟了。

“我天。”

陆悍骁一脸蒙逼,“陆宝宝你怎么了?”

等等!

它还有名字呢?

周乔内心崩溃,“陆……陆宝宝?”

陆悍骁看着七窍冒烟的机器人,可惜道:“这是我在国外定制的,程序全按自己的喜好设定,我嘛,平日爱好喝个茶,抽个烟,所以它还会帮我划火柴。”

您的喜好?

可是……

刚才它摸膀胱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周乔默默地拿出书本,坐在一旁沉迷学习。

陆悍骁还在原地,祭奠了陆宝宝三秒,摸了摸它的脸蛋儿,“这是第十次拖回去返修,哥们儿,争点气!”

鸡飞狗跳之后,陆悍骁也开始着手工作。

签了几本文件,他就分起心来,偷瞄一旁沙发上的周乔。

她好安静,今天长发披肩,侧面的头发撩到耳后,半脸的轮廓挺而柔。

陆悍骁把文件举得老高,挡住自己的正脸,然后调整间距,肆无忌惮地欣赏美少女。

欣赏了一会儿,他又轻轻拿起桌上的手机,对焦周乔“咔嚓”一响,拍了个照。

手抖了,画质有点糊,但不碍事。

陆悍骁起了心思,把照片重命名,叫什么好呢?

他稍稍思索,灵光乍现,按下三个字——

乔宝宝。

正所谓,今有“陆宝宝”冒烟返修,又有“乔宝宝”横空出世。

陆悍骁猛笑:“哈哈哈哈。”

这笑声惊动了周乔。

她抬起头,无语地望着他,大哥,您又作什么妖了?

陆悍骁弯着嘴角,笑意满眼,“小乔妹妹。”

“……”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小陆总一脸真诚,“下个星期,我请你看演唱会啊。”

周乔联想起昨晚在朋友圈看到的,问他:“fish的演唱会?”

“你怎么知道?”

陆悍骁来劲儿了,心情可激动,“我跟你说,就在下周五晚上,是她今年巡演的首站,我还给弄了个赞助,搞了几张贵宾票。”

周乔配合地点头,“厉害,厉害。”

陆悍骁开始叙述他的心路历程:“本来,是想带陈清禾一块去接受一下熏陶,洗涤他们体内的浊气。

但这群没文化的,说那天要去打麻将,这些没上进心的,我二叔看了想自杀。”

等等,周乔疑虑,“你二叔?”

“哦,我二叔在教育部工作。”

陆悍骁想起来还觉得痛心疾首,“要是抓文盲典型,陈清禾必须第一个吃牢饭!”

周乔憋着笑。

陆悍骁一看她笑了,赶紧安慰:“没事,别掩着,笑大声吧。

毕竟哥带你去看演唱会这事儿,真的值得兴奋。”

这个阅读理解,值得深思。

“好了,你快复习吧。”

陆悍骁心情美滋滋,“中午,我带你见识一下我公司的食堂,地中海式风格的装修。”

那真是一座魔幻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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