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急着长大,哪怕坏一点、性格刁钻一点都没关系。
至少五岁的时候不用整天惦记五毛钱的山楂冰棒,七岁的时候不用许愿说想要一套12色的水彩笔,十岁的时候不用跟着哥哥住地下室。
无论想要什么昂贵的礼物,都会有人给他摆在眼前。
那他呢,就做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吧,没准还能圆了他这辈子没能实现的状元梦。
然后就这样随意想象一个场景:
陈最一七岁的时候和父母逛公园,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牵着爸爸,偶尔还会玩一玩被父母拎起来荡秋千的游戏。
他们说笑着走在路上,路过一所高中,刚好赶上傍晚放学,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从校门里涌出来,小吃摊迎来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陈最一听到喧闹的声音,朝这边看过来。
而他正好骑着单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和许多许多的高中男生一样,没有观众也要习惯性耍帅,他也喜欢单手扶把,骑车的时候一定要塞着耳机,mp3揣在校服兜里,循环播放九十年代的摇滚歌单。
就这样,他们错过。
很像偶像剧前几集的场景吧,但陈与桓很认真地想了想,还是算了。
假如陈最一的人生按照这个轨迹一路走下去,他实在想不出来,哪个时间节点最合适,能把一个叫陈与桓的人塞进去。
就算是陈最一长大以后,他们俩撞大运,阴差阳错地遇见,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那他也已经错过太多了。
陈最一换掉的第一颗乳牙,陈最一小学一年级不及格的数学卷子,陈最一用铅笔头歪歪扭扭写的他的名字,陈最一初中时的第一次家长会,陈最一高中时因为学不懂电磁感应而愁眉苦脸的样子……
如果不做陈最一的哥哥,不和他一起走过那些苦日子,经历那些鸡零狗碎的生活片段,一定会错过很多类似的珍贵瞬间,陈与桓不乐意。
他也有这个自信,如果问问陈最一,这样一个没有陈与桓的完美人生,你要不要,他肯定也会摇头。
所以,这辈子就委屈一下陈最一,跟他凑合过吧。
陈与桓按了按眉心,心想,可不能让陈最一知道他没事的时候还想这些有的没的,也太矫情了。
就把刚才的假想算做一个秘密童话,故事是美好的,但他不会讲给陈最一听,也不希望它能成真。
他关掉车载电台,回复了陈最一的短信,发送成功后,看到挨在一起的两条短信,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笑了好一会儿。
因为他们两个说的话实在是驴唇不对马嘴。
-哥哥,我每天都爱上你。
-乖宝,洗好的床单在洗衣机里,记得晾一下。
更有意思的是,陈最一几乎是秒回了一句:
-哦。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陈最一只给他回一个单字“哦”,估计是因为被打破了费心营造出的浪漫,跟他闹脾气呢。
陈与桓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滴声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不用猜都知道,陈最一是故意的,就是要晾他一会儿。
听筒里传来一声拖长的、闷闷的“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闹脾气似的。
陈与桓憋着笑,“乖乖,我中午回不去,要不要来这边跟我一起吃饭?”
“……”
“说话。”
陈最一小声嘀咕:“……要。”
“那中午见。”
陈与桓将车窗摇下来一半,冷风吹的人清醒,几秒钟后,他将手机贴近了一些。
陈最一郁闷地嗯了一声,以为这通电话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听筒那边的声音变得更加真切了,好像近在耳畔。
“宝贝,我也爱你。”
听到这句话时,陈最一刚好赤着脚走到阳台,一不留神踩到一片湿漉漉的水迹,抬头便看到浸在冬日阳光里的白色小吊带,衣摆处的绑带还在滴着水,衣物柔顺剂的味道很好闻。
是陈与桓早上起来后,亲手洗好的,没有告诉他。
不常说情话的人,哪怕只是说上一句最简单的“我爱你”,都能让听到的人脸红心跳,心脏跟着耳边的频率漾起一阵轻颤。
陈最一忽然想起几年前的夏天,他总是趁陈与桓不在家,把他的白衬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偷偷手洗,洗好后晾在半露天的阳台上。
然后他就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看衬衫的衣角兜起满满的风,高高扬起又下落,胳膊压着的卷子一角被老式电扇吹的哗哗作响,燥热的夏日午后就这样飞快地溜走。
这是他藏在十六岁夏天里的秘密。
虽然这两件事情之间,隔着几个夏天几个冬天,硬要摆在一起,也只能找到几个相似点而已。
但已经足够让陈最一开心上好几天了,就像是遗留多年的空缺终于被填满了,捉不住的光点轻轻落在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