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监事好大的魄力,为了自证清白就砍自己一刀,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邵棋的语气生硬。
若不是白术说漏了嘴,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么长的弯刀,硬生生挨一刀,那得多疼。
霍让怔了怔,心里陡然有处地方软了下去。
他的嘴角忍不住泄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大碍,臣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瞒着您也是不想让您分心。”
邵棋细细打量着他,看他气色确实不错,才放下心来。
但她仍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声留下一句“等我忙完再和你算账”,就转身离开。
旧朝已逝,新朝将立,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霍让嘴角含笑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离得太远看不见后,他才动身去处理事务。这时,一个小宫女忽然快步走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霍,霍监事……”小宫女垂着头,身子微抖,显然是有些怕他。
霍让停下步伐,扫她一眼,语气淡淡:“何事?”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答话:“是……是占阳殿下有吩咐,殿下今晚要宿于紫微宫,特命奴婢领您先去那里休息,晚些时候她要和您一同用膳。”
霍让顿了一下,他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我身上血腥味太重,恐冒犯了殿下,要先回去沐浴更衣。”
“不,不必了,”小宫女把头压得更低,忐忑地说:“殿下吩咐过,紫微宫里已经备好了适合您的衣物,您可以直接在那里沐浴,免得来回奔波。”
她说完,背上就起了一层冷汗。
占阳公主适才吩咐尚衣局在紫微宫常备一些男子服饰,而她给的尺寸却是霍让的,这其中深意,小宫女不敢去想。
正当她惴惴不安地揣测着眼前之人的反应时,她却突然听到他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轻轻的、携着春风一般的笑。
“殿下发话,我不敢不从。”
他的声音和煦,说完后也没让她领路,自己转身就朝紫微宫的方向走去。
小宫女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她怎么感觉,她说完那些话后,霍监事身上的冷气反倒消散了呢?
……
金銮殿外,一切尘埃落定。
“殿下,请您把延西王请出来,臣等想见王爷一面。”
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臣子眼神锐利,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他死了。”邵棋语气平淡,仿佛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之语。
“什么!”
臣子们彼此对视一眼,压下心底的震惊,他们以为对方已经造反成功了,结果领头的居然死了?
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他们掩去脸上的神色,为自己之前没有与乱党纠缠松了口气,深觉自己有先见之明。
其中一个武将冷嗤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既如此,那就请陛下来主持局面,剿灭乱党。”
“也死了。”
邵棋面不改色地又张口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她扫过众人脸上失态的神情,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陛下与妃子玩闹得太过,已经在床上身子都僵了,延西王提着刀闯进他的寝宫,看见他不堪入目的尸首,吓得中了风,从楼梯上跌落下来,摔死了。”
听到这话,臣子们一个个地都瞪大了眼睛,眼神呆滞,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系统忍不住冒了个泡:【你编故事能不能用心一些,你觉得他们这些官场上的人精会相信吗?】
【信不信的,你且瞧好吧。】
邵棋掩去嘴角边的笑意,然后面向臣子们,脸上带着些愁绪,开口说道:“王爷起事之后,本宫也劝他多次,奈何他受了张素行的蒙蔽,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本宫也只能守在他身边盯着他,免得他再闯出什么祸事。”
“那请问殿下,张素行这贼子现在在何处?”一个臣子突然出言。
邵棋看向他,语气温和:“也死了。”
那臣子被噎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邵棋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也不过是兄弟之间闹了些不愉快,没想到却让陛下和王爷都失了性命,国不可一日无君……”
她的视线扫过台下心思各异的臣子们,语气意味深长:“奈何陛下和王爷皆无子嗣,既然这样,本宫就来出面提个建议,从宗室中选出一些孩子接受专人教养,以一年为期,最终敲定一位继承人,诸位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台下臣子们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了。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年的时间,有足够的操纵的空间和时间,他们完全有希望用尽各种手段,把他们站队的宗世子给推上皇位,家族一飞冲天的契机,岂不就在此?
而那些宗师皇亲们更是欣喜,他们当庶族旁支当了几百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的孩子竟然有机会去竞争那个位子!
但也有一些人想要反对,然而他刚抬起头,邵棋身旁的西大营领将就看向了他。
他膀大腰圆,身穿金甲,虎目圆瞪,吓得那人又连忙低下了头。
那人脸色苍白,缓了缓神,他差点忘了,邵棋手里可是有二十万兵力,再加上一路以来收复的势力,在场众人中谁能与她抗衡?所以即使他们不同意又能如何?
“既然诸位都没什么异议,那我们不妨移步金銮殿,细细商议。”
邵棋嘴角含笑,看了身旁的领将一眼。
他立马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将士们动了起来,步履沉得让地面震荡,他们变换队形,最终列成整整齐齐的两列,立于殿外两旁。
“各位大人们,请吧。”领将语气恭敬,但身上的战袍还带着血,透出几分肃杀的气息。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臣子当场就被吓得变了脸色。
邵棋看见这一幕,只是笑了笑,她若无其事地走在最前面,领着在场众人进了金銮殿。
殿内侍奉的小宫女搬来了一把椅子,不偏不倚,正好放在了龙椅旁边,与龙椅齐平。
邵棋去后室脱下了盔甲,换了一身衣服,回来后毫不犹豫地直接走向那把椅子,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她的红色长袍与满堂的金碧辉煌相映,衬得她贵气非凡,仿佛天生就是这里的主人。
底下的臣子们彼此对视一眼,神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