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是水蛇院长洛佩兹教授的变形课,伊法魔尼最具代表性的课程。不过奥罗拉倒是觉得,与其说这门课是最具代表性的,倒不如说是这位教授。 和其他教师不一样,洛佩兹教授身上总有一种很神秘的疏离感。他讲课就只会单纯地讲课,绝不说多余的一个字,不管某个学生学得有多慢多笨拙,他都不会生气。同样的,不管某个学生有多么优秀,他也不会表现出该有的欣慰,最多会朝对方象征性地点点头。 奥罗拉就是那个极少能得到他点头肯定的学生之一。然而尽管如此,奥罗拉还是觉得也许对方压根连自己的样子都没记清楚过,更别提和名字对上号。 洛佩兹给人的感觉太缥缈了,仿佛根本是不真实的。这一点倒是在某种程度上让奥罗拉想起了雷古勒斯,他们都是那种看起来极为矜雅有礼但是性格却淡漠疏冷的人。区别是雷古勒斯更清晰一点,就像生长在长河之隔的翠竹,虽然难以接近但还是能真切地看到。 而这位水蛇院长则宛如一丛雾里花一般。 墙壁立柜上的深蓝色沙漏彻底漏完的时候,洛佩兹教授很准时地下了课。奥罗拉将之前写好的论文交了上去,照例得到了对方的一个点头作为回应。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奥罗拉打算回一趟英国。为此她已经计划了很久,还拒绝了所有人在圣诞节对她的邀请,一下最后一节课就直冲美国的国际巫师传送站。 到了英国后,她最先去到的是霍格沃茨。然而还没等她走进学校的大门,奥罗拉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深紫色星星服的邓布利多,他站在雪地里仰头看着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到奥罗拉出现在这里,邓布利多也不惊讶,反而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亲切语气朝她打着招呼:“提前圣诞快乐,奥罗拉,很遗憾你要找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不过你能帮我把福克斯叫回来吗?它这两天有点闹脾气。”
说着,邓布利多用魔杖指了指那团漂浮在城堡上空的艳丽红云,骄傲的凤凰在雪后初晴的天空中固执地盘旋,最后轻轻落在围城上的凸起砖石上睥睨着下面的两个人,就是不肯下来。 奥罗拉冲它抬起手挥几下:“福克斯,过来这边!”
福克斯一甩头,满脸不情愿地飞过来停在奥罗拉的肩膀上,非常不开心地瞪着一旁的邓布利多。 “果然还是你比较有办法,我都在这儿站了快半个小时了。”
邓布利多温和地笑了笑,从奥罗拉手里接过了依旧高冷着不肯去蹭他的凤凰。还没等对方开口,邓布利多就又说到:“既然这么着急赶回来,就该早点去见他。他在蜘蛛尾巷尽头的地方,你去吧。”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地址,背面是一句“圣诞快乐”。 “您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奥罗拉心虚地看着他,不自觉地用卡片刮了刮鼻尖。 “事实上,我还知道很多其他的事。”
邓布利多表情不变地回答,语气幽默。不过奥罗拉觉得他这句话是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他总是会很神奇地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就像能看透未来一样。 “我先走了,谢谢您教授,圣诞快乐!”
“去吧。年轻就是好啊,只要有个想见的人就会不顾一切地去见对方。”
邓布利多摸着福克斯的羽毛,轻飘飘地感慨着说。 奥罗拉没有时间去体会他话里的调侃和遗憾,跟着卡片上的地址一路找到了那片名叫蜘蛛尾巷的地方。 这里阴郁,凄冷,到处都是灰黑色的肮脏雪水和破损电线。瘦骨嶙峋的猫趴在落满白雪的墙头上,有气无力地朝下打量着她,水沟里漂浮着乱七八糟的油污和垃圾,轻薄的条形包装袋被翻卷着缠绕上头顶的漆黑电线。奥罗拉有种错觉,仿佛自己走进了什么风格怪诞的黑色调黏土动画里,造物主将所有负面情绪都抛弃在了这里,压抑得可怕。 她借着惨白的路灯灯光沿着街道一个一个门牌号寻找过去,指尖被低温冷冻到有些隐约的发麻。 拐过第三个街口后,奥罗拉终于在街道的另一头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灰白的光影被切割成菱形的几块落在斯内普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还是一身黑衣,脸色苍白而冷淡,嘴唇没什么血色,孤身一人站在雪地里,眉头皱着,看起来格外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他们之前隔着的不是一片落满白雪的老街,而是一整个的广阔银河。 斯内普很快也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光芒颤抖几下,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甚至直到奥罗拉跑过来拥抱住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太多的反应。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们会莫名其妙被一些类似“风为什么会这么吹”,“今年的星星为什么没有去年多”之类的无聊问题困扰。所以他们也总是做一些难以被正常逻辑理解的举动,比如在这个深冷孤寂的圣诞节前夜里,从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千里迢迢赶回来,就为了赶上一个普通的圣诞节。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愿意为了另一些人去做这种看起来不可理喻的事。但是在斯内普的认知里,并不包括自己。 去做这种事也好,遇到这种事也好,都不会有他。 然而他怎么会忘了,奥罗拉·菲尔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例外。从遇到她的第一天起,她就不在斯内普的意料和计划之中,却逐渐把他所有认知里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就像她现在的突然出现一样。 当她笑着朝他跑过来的时候,斯内普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看到了光。 …… 很显然这是一家专供麻瓜们用来消磨夜间无聊时光和冗长生命的地下餐饮店,它毫不起眼,装潢简单,灯光昏黄,窗户上贴的海报都已经发黄卷边,斑驳到褪色,露出背后的黑色封闭石墙。里面除了服务员就只有零星的七八个客人,散坐在餐厅的各个角落,老旧的音响里沙哑地播放着Yann的《La veillée》。 不过对奥罗拉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只是单纯地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毕竟她现在的生物钟还停留在美国的时间,正是需要吃晚饭的时候。她接过传菜员殷勤递过来的菜单,很快做了决定:“一份蔬菜柠檬汁鸡胸沙拉配意大利面,谢谢。”
然后,她又转头看着身后侧的黑衣男人,“您要来点什么吗?”
“不用。”
斯内普简单回绝。 两个人很快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坐到一个靠墙的双人位置上,一人一杯作为赠饮的红茶。 奥罗拉习惯性地把眼纱绕在手腕上系个结,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戴好,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雾气晕花她的镜片。她原本想的是自己出来简单吃个晚饭就好,却没想到斯内普居然和她一起来了。而对方就坐在她对面,丝毫没有要动面前这杯红茶的意思,只是表情接近空白地沉默着,眼神是一种混杂了所有情绪后的漆黑。 斯内普注意到奥罗拉冬袍上别着的那枚胸针,是自己送给她的。这个发现让他的视线本能地移向手边的红茶,灯光漂浮在镜子似的深色水面上,像一块半凝固的蜂蜜糖。他很快又重新看向对方,正好她也朝自己看过来。 目光交汇间,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却又没有说话。空气里只有手风琴的慵懒声音在流淌,各种开酒瓶的声音,还有酒饮注入杯子里的声音,其他客人在一起低声讨论各种话题的声音。 不算多精致的晚餐很快被端了上来,奥罗拉朝送餐的服务员习惯性道了谢,用叉子卷起面条,再次看向他:“我会尽快吃完的。”
“用不着。”
斯内普略微扬了扬下巴,暖调的光线并没有让他的神情温暖多少。 他想起刚刚在街道上的那个拥抱,一种极度的轻盈和沉重同时翻搅在他的心里。没有人知道奥罗拉今天会回来,更没有人知道她居然会直接出现在自己住处的街道上。 那一瞬间的相见,如果要他说没有任何冲击显然是假的,然而在无法掩盖的欢愉背后,更是一种让人极为不安的沉重。 因为在奥罗拉抱住他的那一刻,斯内普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黑魔标记同时刺痛了一下。这种不算多明显的感觉立刻让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深黑色的阴影,因为黑魔标记和黑魔王的状态是息息相关的,也是斯内普心里最深的顾及。 所以你为什么非得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斯内普看着怀里的女孩冲他抬起头,看着那双就算用世间所有珠宝堆砌在一起也比不上的闪亮暖棕眼眸。 她的头发上还带着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冬日阳光,普利茅斯的细雪,还有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温柔美好未来。然而她却背向着这些,义无反顾地跳下深渊来拥抱着自己。 也是在那一瞬间,斯内普心里忽然响起一个细弱的声音,告诉他:“你明明已经知道,再也不会有了。那个会为了你提出去完全陌生的伊法魔尼,为了你提出想要保护她在乎的人,所以拼尽全力地去让自己变强,为了你而放弃许多更好更显眼也更能体现她价值的机会,而想要留在霍格沃茨。甚至会为了你头也不回地跨越六千公里,只为赶上一个每年都会有的普通圣诞节的人。”
“除了她以外,再也不可能会有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能救你,毫无保留地接受你,那只会是她了。 这是你所有生命里唯一的机会。”
而斯莱特林,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哪怕它渺茫到几乎看不见。 这个想法是如此强烈,在冒出来的一刹那就彻底摧毁了他一直以来的那些虚弱拒绝和抵抗。于是那只原本伸出去是为了握住奥罗拉肩膀将她推开的手,在空气里停顿一下,转而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女孩的身高刚刚好,抱着他的时候额头正好抵着斯内普的肩膀,能被他一手完全环抱住。 他们两个就像一对无药可救的赌/徒,互相都在用尽全力去摧毁对方,强迫对方屈服于自己的观念。斯内普一次一次地试图欺骗自己也欺骗奥罗拉,逼迫她承认那些所谓的感情都是错误荒谬的,时间会无情地把那份脆弱的情意碾压得粉碎。而奥罗拉也一直坚定不移地用行动去尝试着让他明白,她的感情是真的,信念是真的,守护神也是真的。 只是他们都不曾非常直白地摊开来说过,而是默契地选择让这种博弈一直悄无声息地进行着。然而总有一天,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会因为受不了而放弃,会认输,会投降。 几乎赌上了全部筹码的人是奥罗拉,输得一败涂地的人却是斯内普。 他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又因为曾经试图拥抱烈火而伤痕累累,哪怕一丁点阳光的入侵都会激起他的强烈反抗。 还好,他遇到的这个人,足够温柔,足够坚韧。 “你已经够后悔了,西弗勒斯,不要再做让自己更后悔的事。”
这是当初答应邓布利多,他将成为凤凰社的双面间谍的时候,邓布利多最后告诫他的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人能说清楚什么是最后悔的事? 到底是因为顾虑她的安全而将她永远推开,还是在接受和承认这种感情后,她最后却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忽然间,斯内普想起辛西娅为奥罗拉预测出来的那条命运轨迹,它在这一刻,简直恐怖过斯内普所看到过的任何东西。 扼断它,毁灭它,不管多么痛苦也要禁止它。让她走,让她远离自己,远离最深的危险,让她……和跟她看起来般配的人……在一起…… 斯内普阴沉地咬住牙齿,目光锋锐冷厉。 这怎么可能…… 就像赫尔加·赫奇帕奇到了最后,连画像都不肯再和萨拉查见面一样。奥罗拉也不是非他不可的,一直以来没有选择的人,是他才对。 所以,为什么非要他放手? 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面前食物的奥罗拉抬起头,看到斯内普脸色极差地盯着墙壁上的某个图案,愣了愣,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是真的并不打算说话,于是只能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谢谢您之前一直给我寄魔药到美国去,教授。”
斯内普被她的话拉猛地回现实,眼神里的残余挣扎和戾气清扫得很干净,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他抬起眼睫,语气低凉:“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决定要去伊法魔尼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这个问题了。我该祝贺你即使在忘记怎么想办法应对你最大的问题的情况下,你依然能够在伊法魔尼过得不错并且保持活蹦乱跳吗?”
“所以,您是怎么知道马萨诸塞州下雪了?”
奥罗拉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斯内普偏开头,手指在膝头的挺括厚实布料上轻轻点了两下:“照片。”
“原来是这样。”
她恍然大悟。 “如果你吃完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了。”
“好的。”
走到柜台边,斯内普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麻瓜货币放在柜台上。他推开门,奥罗拉率先走出去,黑夜如铁压迫在头顶。 “听说凤凰社已经查到,斯莱特林先生的魔杖在几十年前被人从那棵蛇木下面拿走了。”
“是这样。斯卡曼德先生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
“是,吉迪恩也是他们家族的人,真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好像也挺意料之中的,因为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斯内普听到这里,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表情不太好:“第一次见面会有什么感觉?”
“诶?”
奥罗拉感觉对方这个问法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回答到,“就……好像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我总感觉,这件事,魔杖也好,他也好,都是和黑魔王有什么关系的。”
“吉迪恩家族是伊索·瑟尔的后裔,也是一个蛇佬腔家族。”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到,“伊索·瑟尔有过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个天赋异禀的巫师,另一个则是哑炮。可惜前一个孩子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只留下一个并不会魔法的哑炮后代。”
奥罗拉点点头,想起纽特之前跟她说过的一些事:“因为父母的死亡,童年被□□的那十二年以及对那位冈特家族姨妈的怨恨,伊索·瑟尔非常不愿意面对自己是斯莱特林后裔的事实。甚至在其中一个孩子死去的时候,她也和她的丈夫约定好,不再生育其他的孩子。打算从此就让斯莱特林的血脉和能力,消失在北美大陆上。”
然而伊索·瑟尔并不知道的是,哑炮的后代依然是有成为巫师的可能的。只是她对斯莱特林血统的这种漠视和反感,好像跟着她的孩子们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了。 所以伊莱亚斯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在所有人面前掩盖自己是蛇佬腔的事实,也会因为家里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又无法从父亲那里得到安慰和解答而一直压制和掩盖下去。 直到他遇到了天赋同源的奥罗拉。 巫师躲避麻瓜,被他们排挤。而他们这种人在巫师群体里也还是异类,依旧逃不了躲避或者受排挤的命运可能。 这还真是…… 奥罗拉这么想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么一推测,似乎同样作为斯莱特林后裔的吉迪恩家族就几乎不太可能会和黑魔王有接触。他们在美国,而且反感自己身上的这种血统,竭尽全力地去隐藏。不像黑魔王,他简直对此骄傲到疯狂。 所以,是不是自己的直觉真的出错了? “你在想什么?”
斯内普问。 “我在想,是不是我一开始就搞错了,还把大家都带偏了。”
奥罗拉双手揣在兜里,视线里除了周围店铺的霓虹灯发出的模糊光团以外,其他都是暗淡的。 “如果你只是站在这里想就能想出结果,那凤凰社的人就该集体辞职了。而且如果你真的能那个本事把邓布利多也带偏,那我倒是得佩服你了。”
斯内普哂笑一声,明明是安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动听柔软不了,“该考虑这些的不是你。”
奥罗拉沉默一下,旋即笑起来:“说得也是。”
她跟在斯内普旁边,低头安静地走着,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两排清晰的脚印。 拐过街角的时候,一个小脸被冻得红红的小女孩从台阶上努力站起来,怀里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怯生生地拉住斯内普的衣角:“先生,您……您的妻子真漂亮,为她买一支玫瑰吧。”
妻子? 两个人都是一愣,紧接着斯内普的脸色就垮了下来,表情看起来非常不自然,冷声说到:“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她只是我的……” 是他的……什么? 学生?你见过大半夜还一起走在街道上的师生? 朋友?这个词太单薄也太笼统了。 那还有什么? 斯内普抿着嘴唇停顿住,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名词。 奥罗拉却是一直愣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玫瑰出神。 “您喜欢这些玫瑰吗,夫人?它们很美,和您也很配,刚刚送过来的。”
小女孩急切地将怀里的花朵举高,冰冷浓郁的芬芳氤氲开,在雪夜里是如此诱人。 最终,斯内普鬼使神差地买下来那几支玫瑰,毕竟在对方没有明确拒绝还一直盯着看的情况下,他如果拒绝就显得太过没有风度了。 “我不知道你还喜欢这种脆弱又短命的花朵。”
他冷着脸色将玫瑰塞到奥罗拉手里,刚走出没几步,却发现对方还在盯着那束玫瑰发呆,不由得啧了一声,“菲尔德小姐,它们现在是你的了,你可以回去以后看着它们一直到这些花枯死为止。”
奥罗拉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斯内普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看着他,说:“我梦到过这个。”
“什么?”
斯内普拧起眉头。 “我们走在街上,一个小女孩来问我们是否需要玫瑰。”
奥罗拉的声音轻得和那些雪花一样,“就是刚刚的场景。和我梦里一样。”
斯内普错愕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 话一问出口,斯内普也感觉到了不对,这种梦境难道要她也告诉邓布利多吗? 于是他终结了这个话题,说到:“跟我回去。”
“好……好的。”
回到蜘蛛尾巷的住处后,斯内普径直走进客厅,将唯一的一张沙发用魔杖移动到奥罗拉旁边。桌子上的羽毛笔和羊皮纸也全部跟着魔力的引导轨迹哗啦啦飞舞着,最后整齐地摆在正对着沙发的桌边。 “把你所有没说过的梦境,全部写下来。”
斯内普站在桌子对面,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说到。 奥罗拉照办,把自己还能记得的比较清晰的都写了下来。 斯内普看完后,问:“你梦到过几次?”
“有的就一次,有的……”奥罗拉回忆一下,指着其中几行,“它们的次数最多。”
斯内普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几行记录着奥罗拉被一条巨蛇追着慌张逃亡,以及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拼死对抗的场景。 他的指腹在冬夜里渗出微薄的冷汗。 “你没能看清对方的样子是吗?”
“是这样。”
“那……”斯内普沉吟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她问,“他的魔杖呢?”
奥罗拉被这个问题问住,迅速反应过来斯内普指的是什么,然而她仔细想了很久,还是摇头:“没有,我看不清这些。我试着去记住,但是那些记忆的细节好像不受我控制,它们总是在我醒来的时候就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长久的静默以后,斯内普将手里的羊皮纸叠好:“知道了,希望你这次没有再有任何保留。”
“没有了。”
奥罗拉摇头。 第二天,圣诞节的清晨下了一场雪。刚停没多久后,邓布利多就在校长室里见到了斯内普。 “圣诞快乐,西弗勒斯。我以为我会更晚一点才能见到你。”
斯内普没有回答,只是就那么站在原地,表情里有种隐忍的焦躁。邓布利多好心地提醒:“你要来点奶茶什么的吗?不加糖那种。”
“不用了。”
斯内普淡淡地开口。对方点点头,十指交叉着看着他:“那么,你今天是准备来找我说什么的呢,西弗勒斯?”
“一个请求。”
他极为缓慢地说到,似乎每一个音节都是一把割过他喉咙的利刃,说出口的同时有种难以抑制的挣扎。然而彻底说出口后,他的眼神却空寂下去了,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他所顾虑和忌惮的东西。 邓布利多的眼神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在他的认知里,斯内普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神情。 除了得知莉莉·波特成为了黑魔王的目标以后,他来恳请自己保护莉莉的那次。 他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再在斯内普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毕竟得知莉莉死讯的那天,斯内普的灵魂似乎也跟着枯死下去了。 然而现在,他再次看到了这一幕。 “为了什么?”
邓布利多其实隐约已经猜到了答案。 斯内普将奥罗拉昨晚写的那张纸拿出来,放在邓布利多面前:“保护她。”
邓布利多惊讶地看了那些内容一眼,然后是斯内普。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斯内普抢先说到: “我的答案,和以前一样,我答应你的事,也依旧不会变。只恳求你,保护她。”
和以前一样。 Anything。 “我必须得承认,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嘴角弧度非常温和,“不过我也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和想法。”
“但是就像你知道的,曾经发生在莉莉身上的事,我没有成功阻止。因此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避免同样的事再发生在奥罗拉的身上,而且我知道,不仅仅是我,你也会。”
斯内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最后转身消失在了壁炉里。 …… 奥罗拉在国际传送站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斯内普,她踮起脚朝对方招手,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给您的礼物,先生。”
她将手里的礼盒递过去,伸手抹开垂晃在脸颊旁边的发丝,“我得回去了,谢谢您愿意在今天抽出时间来陪我。”
斯内普接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深绿色系银丝带的盒子递给她:“我已经将那些内容告诉邓布利多了,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你会知道的。”
“谢谢您。”
话音刚落,传送站里传来一阵清脆嘹亮的铃铛声,那是在提醒要离开的巫师们赶紧过来排好队。 奥罗拉将礼盒装进冬袍贴身的暗袋里,最后道了别后转身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她忽然又跑着折回来,一把抱住对方,仿佛用尽力气般地在斯内普耳边说到: “你知道我爱你的,对吧?”
简单轻巧的六个单词,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斯内普被她的话弄得呼吸一滞,好像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崩裂开。 那一瞬间,好像是枯树重新抽出绿芽,太阳的锋芒挑破极地上空的永夜黑暗,干涸的山涧再次涌出清泉,蝴蝶艰难地从茧里冲破而出的,死而复生的感觉。 奥罗拉松开他,飞快转身跑向传送点,眨眼间消失在他面前。 与此同时,大片磅礴灿烂的冬日阳光终于穿透乌云,从头顶的玻璃穹顶上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