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宁公主坐下这后,萧芷站在怀宁公主身后，殷勤的为怀宁公主捏肩。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上茶,萧芷道：“人呢，九宫就是这样对待长公主的吗？上次李贵妃来的时候，你们那股殷勤劲儿呢？”
林晓月看出来了,这个太子,不是备礼恭贺来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立时便有身穿丹阳朝凤袍的九宫弟子,将茶水端到面前。赔笑道：“实在是对不住,今日陛下和李贵妃都在，也实在料想不到太子和公主前来，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随即，又唤了一名小童，在公主下首的位置上又硬塞进一把椅子。
昨日，萧芷也已经来到九宫的门口，只不过他是受玉自来的安排，接小满回公主府的。并没进九宫的大门,九宫一些弟子,知道太子对九宫颇有微词,也没放在心,只想,只不过是这位太子爷一时心血来潮。
萧芷坐在椅子上面，刚微微正了正身。广场那立时就走来几道人影。
皇帝伸手牵着一个美貌妇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稚童。秦寥寥在为他们引路,四人有说有笑的,皇帝不知道对李贵妃说了些什么，李贵妃脸上微微一红，掩嘴轻笑。
经过洗白大礼包事件之后，林晓月再看秦寥寥，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总觉得他和记忆中那个神彩飞扬的少年相趋甚远。
秦寥寥似是注意到林晓月的目光，回头往这边望了一下，这一眼，秦寥寥也似想起了什么，喉头微动。
身边那个身着龙袍的皇帝，原本还是春风和煦的笑容，看到身旁边的太子时，脸突然就黑了下来。
“太子怎么在这？”
萧芷这才慢吞吞从坐位上站了起来，道：“我和姑姑特意备礼恭贺……”
“公主也来了？”
皇帝松开这一路上都与李贵妃十指紧扣的手，连忙上前。怀宁公主刚刚想要起身行礼，手便被皇帝一把握住。
林晓月离得近些，自然将皇帝的表情尽收眼底。原来还一脸冰霜，身上有雷霆之威的帝王，见到怀宁公主时，神色柔和不少。看起来像一个凡间真正关心自己妹妹的哥哥。
玉自来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太子果真是不受皇帝待见。这个太子在皇帝的心目中，连自己的姑姑都不如。
萧芷早就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皇帝看到萧芷这样一副表情，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公主病体未愈，你带她出来做什么？要是她出现什么意外，你如何赔得起。”
萧芷无所谓道：“怎么赔？拿我这条命去赔呗。到时候，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也可以早日见到怀瑾表弟了。”
听萧芷提到徐怀瑾，在场的九宫弟子都是一怔。尤其是秦寥寥，轻轻抿了一下嘴巴。
皇帝有废立太子之心，虽然已经是满堂朝臣，心照不宣之事。个别精明的，早就改换门庭。但是，这件事，皇帝陛下却认为自已瞒得极好。被自己儿子这么一戳穿，面上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太子平日里小心谨慎做事，今天的行事风格却极为反常，唐突。方才皇帝陛下过来，他们几个玄门掌教自然也不好坐着，纷纷起身。玉自来后退几步，将这行人的行为举止，尽收眼底。最后，若有所思的目光停在萧芷身上。
“算了，根本不关芷儿的事儿，是我自己要来的。瑾儿生前，便常跟我说起他在九宫的事儿，说承受他大师兄一路照拂，如今他不在了，我便替他备了些贺礼。”
一些玄门掌教，宗主听到怀宁公主这番话，纷纷止不住往林晓月那儿瞟。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心里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容云阳虽然被逐出长风，但杀子这仇焉能不报。而怀宁公主自从进来之后，也没往林晓月那儿多看一眼。
皇帝见怀宁公主如此说话，自然也不好过于苛责萧芷。吩咐小童，拿来一些软垫铺在公主脚下。
一阵纷扰过后，皇帝和李贵妃纷纷落座，而秦寥寥也换上厚重的礼服。接任掌教大礼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套礼仪流程下来非常繁琐，但化繁为简，林晓月也能找到其与现代班子交接的共同之处。先是上任老宫主出来讲一些夸赞后辈之类的场面话，后来就是下任宫主秦寥寥说些感谢老宫主这些年的付出，辛苦栽培什么的，自己一定会努力，不负重托什么的。
这次是林晓月第一次参加如此大的盛典，本以为可以看到一些电视上没有的场景。但他颇为失望，感觉到有些无聊。
“诶？玉自来，你当初接任蜀山掌教的时候，也是不是说过这些场面话……”
林晓月刚想找玉自来说话，抬头便看到玉自来正在跟萧芷耳语。林晓月从他们的交谈的口型猜测，萧芷他们正在谈论一些吃食。
玉自来道：“上次，太子说想要尝尝蜀山正统的美食。不知道殿下还有没有兴趣？”
萧芷道：“有啊。玉掌教有什么法子？”
玉自来道：“方法自然是有，我自小便是在蜀山长大，一些吃食也会拿手一些。”
萧芷似笑非笑，盯着玉自来道：“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玉自来目的已经达到，看了看萧芷。指尖轻轻扣击在桌面，也似笑非笑回道：“确实不能。”
两人打哑迷的空档，那边大礼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秦寥寥拿过代表九宫掌教的金印，这个大礼就算是完成了。
“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来，林晓月顿时便如芒刺在背，片刻之后。他才发现，所有目光都是望着身旁那一个人的。
秦寥寥放下金印，目光有些不悦地盯着萧芷。
“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咐吩吗？”
萧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不敢，不敢。只是我姑姑有些话要说，她病体未愈，便由我传话。”
方才不知不觉间，玉自来已经跟萧芷调换了座位。
玉自来一只手暗暗扣在怀宁公主的腕子上。若是林晓月没有猜错的话，玉自来应该是给怀宁公主暗中输送灵力。萧芷的位置本来就是硬塞进去的，两人又都身穿广袖大袍，不细看之下，根本看不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怀宁公主身上。皇帝与李贵妃也是如此。
秦寥寥道：“不知公主有什么话要咐吩，但现在是九宫接任的大典，待礼毕完成之后……”
怀宁公主道：“不必待礼毕，我如今只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老实回答我。”
“什么话？”
“瑾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话顿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各位玄门宗主目瞪口呆。怀宁公主的音量不大，但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也似受惊不小，微微挺直了身子：“公主，你在说什么？瑾儿他……”
秦寥寥道：“公主此话是何意？怀瑾师弟自然是被窃宝的歹人所杀，气竭而亡。此事，已经有了公论，公主今日为何又提？”
怀宁公主道：“我今日为何不能提，你把瑾儿的尸身扣押在九宫，不肯还给我，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寥寥道：“我做任何事，从来都无愧于心。以前九宫弟子的尸身也是安置在九宫，因此，怀瑾师弟的尸身藏在九宫也并无任何不妥。”
怀宁公主道：“九宫并没有这样的规矩。怪不得我近日来恶梦频发，是瑾儿来向我申冤来了。”
秦寥寥的目光往萧芷身上扫了扫道，冷声道：“原来怀宁公主是病糊涂了。来人，将公主送回府中好生安养。”
立时，便有几个身穿丹阳朝圆领袍的九宫弟子上前，只是手还未碰到怀宁公主身上的一片衣角，便被一道白色的灵障挡了回去。
玉自来冷冷一扫那几个九宫弟子，那几名弟子便觉一股威压传来，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去来。
萧芷道：“我姑姑今日如此说了，那便是有了一些证据。否则她又怎么会肯自揭伤疤？”
秦寥寥做事滴水不露，林晓月也十分好奇萧芷口中的证据是什么。
只见怀宁公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萧芷手中，萧芷随手翻了一下，便交给一位内侍，由他呈给皇帝。
皇帝接过纸，随意扫了一眼，身子便似被定住，拿着纸的手也微微颤抖。李贵妃也察觉到不对，匆忙扫了一眼之后，拉着正在玩闹的萧菉，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林晓月不禁对信上的内容大感好奇。
皇帝不去看李贵妃，又将那名内侍唤过来，将这张纸交给众人传阅。每个玄门掌教，宗主看到那封信的内容神色都是一变。
信很快传到林晓月手中，林晓月只从中扫粗略扫了一眼，便被里面的内容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一封秦寥寥写给月西行的书信。信上极尽拍马屁之能，狠狠的恭维了月西行一番。并说已经完成了他与月西行之间的约定，也完成了投名状。请月西行兑现诺言，将之前许诺给他的心法交给他。
那个投名状，想必就是徐怀瑾的性命。众人联想到九宫弟子修为大涨的时期，和这封信上所书的时间吻合，如此种种，未免也太过巧合。
众人看向秦寥寥的眼光，也越加怀疑。
“哼，他还不是九宫的宫主，就敢谋杀公主的儿子，他要是当了宫主，是不是连皇帝都敢杀。”
那封信最后传到秦寥寥手中，秦寥寥扫了一眼，平静道：“这封信是伪造的，上面也不是臣的字迹。将这封信的字迹的和臣之前的字迹比对，便知。”
随即，秦寥寥目光锐利的盯着怀宁公主，“公主殿下，这封信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皇帝道：“少师的字迹，朕又不是没有见过，这明明是出自你手。”
说完，他一挥手，咐吩在一旁侍立的内侍。那内侍领命，咐吩下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一摞奏折过来。
皇帝拿起一道奏折，扫了一眼，扔到秦寥寥脚边。
“少师可要看清楚了，这都是你的奏折，上面的字迹和那封信的字迹分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把这些奏折，拿过去，让秦少师好好看看。”
那内侍领命，捧着一摞奏折，来到秦寥寥面前。
秦寥寥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这上面的奏折，确实是臣所书。但在前几年，臣的右手在猎杀一头灵兽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臣怕陛下担心臣的伤势，便不敢声张。因此，日后的书信奏折上的字迹，便与之前的大有不同，最下面的那几封奏折，便是臣近年所书。各位玄门宗主，掌教若是不信，可以两封奏折进行比对。”
他说得如此笃定，看来是早就有了谋划。林晓月猜测，或许秦寥寥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便在几年之前，故意伤了自己的右臂。免得被月西行拿着书信威胁。
因此，明面上和别人通信，用的是另一种字迹。而和月西行通信用的是原来字迹。他如此大费周章，显然知道月西行不是好糊弄过去的，事前肯定见过他的字迹。
各位玄门的宗主，掌教拿着两分奏折，进行比对参照。发现，两封相隔数年的奏折，笔迹粗看之下，却系是一人所为。但细看之下，便会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林晓月手里头也拿着两封相差数年的奏折，秦寥寥虽是少师官职，但也只是个挂名而已，也显然他与太子的关系并不融洽。朝堂之事，他向来便不大关心，也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一摞奏折，也都是逢年过节，请君问安用的。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间，秦寥寥率先道，“请问，这封信公主是从何处得到的？”
秦寥寥的字迹，怀宁公主也曾见过。本以为可以凭借着这封信，可以将秦寥寥一军。没有想到秦寥寥在几年前，就做了防备。
“这封信，是前几天，突然出现在我的梳妆台上。”
林晓月听到此，心里头不禁咯噔一下，登时就想到了容云阳。上次见到月西行与他同行，月西行俨然是一副下属的状态，跟在容云阳身后。那么容云阳能够拿到秦寥寥与其往来的书信，那便不足为奇了。
但现在，难就难在，如何证明这封信是真的。
秦寥寥道：“公主因为怀瑾师弟之事，忧虑过重。难免会被别有所图之人，趁机混入公主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微微从玉自来面前扫过。
玉自来面色不改。
“是……是吗。”
眼见怀宁公主气势上输了一头，玉自来淡淡道：“那封信的真假确实存疑，但方才公主的质问，也并不道理。秦师兄，九宫心法不全，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为何九宫弟子修为大涨的时期，与这书信上的时间不谋而合。还请秦师兄，为我等解惑。”
“是啊！是啊！”柳茹帮腔。柳烟儿在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注意到别的掌教，家主都闭口不言。柳茹面上一红，讪讪地闭了嘴。
秦寥寥道：“玉师兄客气了。其实不算是不谋而合，而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将因果颠倒。正是因为九宫弟子修为大成，所以被有心人凭空捏造了这封信。构陷我与魔族勾结。”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让人捉不住任何把柄。
秦寥寥道：“这封信出现在公主的梳妆台上，想必公主府内，已经混进了别有用心的人。此人，极有可能与魔族勾结，为了确保公主安危，还请陛下先派一些羽林军，将公主府围住，免得歹人逃脱。”
玉自来攥紧拳头，骨结握得发白。
秦寥寥接着道：“若是各位掌教没有什么别的问题，那就请让在下，先接过九宫的金印，免得误了时辰。”
“我有证据证明，那封信是出自谁手。”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