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顾柯和湖州刺史张搏间良好的合作关系,鼎新社每年能从湖州顾渚山的官办茶场中以低于官茶价格三倍的价格拿到八千担优质山茶。
哪怕只是在浙西周边的江淮各州销售,这些山茶也足以给鼎新社带来每年上万贯的毛利。
若是放到渤海国所在的海东地区,那更是紧俏的稀罕物什,价格翻上十倍不止也是常事。
乌长禄把这些茶叶带回海东之后,还能再转手卖给契丹人,获利之高更是难以计数。
而饶州,宣歙官私瓷窑中烧制出的白瓷,浙西润苏常杭各州产出的精美丝绢,在渤海国高门贵胄之间亦是广受追捧的奢侈品。
当然,以如今中古时代的交通物流状况,行商数千里之远的风险之高,那更是寻常商贾负担不起的,也就渤海国右六高门之一的乌氏这等豪族能轻松发起一场远距离贸易。
但倘若一趟远距离行商,商品的利润不能达到进货成本的十倍,那这种商品实则也缺乏远距离销售的价值,无法抵消其长距离运输的风险和成本,渤海乌氏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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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乌长禄平素里对这些精致的器用之物并不热衷,但他好歹也是右六高门之一乌氏的嫡传子孙,与如今在渤海国中如日中天的乌炤度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他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知道这些名贵的江东唐货运抵渤海国后,会引发高门子弟间怎样的抢购热潮。
如果鼎新社当真可以向乌氏保质保量地供应这些商品,那乌氏也不会介意将这份人情往来变成长期稳定的贸易活动。
乌长禄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相信顾少府派来的嫡亲二兄不会信口开河,于是招来了跟自己一同前来江东,为渤海乌氏办事的商贾和护卫,打算和顾博一起去看看鼎新社备好的货成色如何。
乌炤度害怕自家幼弟乌长禄会上当受骗,特别安排了几个为乌氏服务的商贾跟着乌长禄一起出行。
这几个商贾都是多年为乌氏服务,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眼光老辣,如何辨认货物价值高低,他们自有一套法子,不怕鼎新社敢以次充好糊弄乌氏。
更是与乌氏有着直接的人身依附关系,对渤海乌氏而言忠诚这方面是没问题的。
在跟鼎新社谈这批半卖半送的骏马之外的交易时,乌长禄可不敢越过乌氏的其他商业代表擅自做主。
他知道乌炤度虽然宠爱自己,但也绝不容许他太过放肆。
这批马本身也算是给顾柯卖个人情,乌氏也没打算赚钱,乌长禄就算一分钱不收顾柯的乌炤度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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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若敢擅自代表乌氏跟鼎新社签了其他的商约,那回了渤海国乌炤度铁定是会让乌长禄好看的,起码长时间的禁足是免不了了。
乌长禄可不想被自家长兄关在家里,那样的话他只会被憋疯。
几名为乌氏服务的商贾对自家小郎君节外生枝,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很是无奈。
主奴有别,尽管乌炤度在临行前多次嘱咐要他们看管好乌长禄,但他们也只能否决乌长禄太过离谱的提议,仅仅是去看鼎新社货的成色再决定要不要那是分内之事,不可推托。
但一路上这几个商贾对顾博可没表现出太多好感,外热内冷,除了彼此寒暄时的客套话,什么能敲定交易的话都不愿说死,只是拐着弯儿地质疑鼎新社所言是否为真。
不一会儿,顾博和乌长禄一行人到了鼎新社建在青龙镇上的商栈,去货仓里查看鼎新社为这次马匹贸易准备的大量商品。
只见商栈的货仓里各种货品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地占据了不同的区域,彼此间用石灰画出的直线分隔开来,还额外用编号区分不同商品的类别,泾渭分明。
若有人要取用或存入货物,便能借此一目了然。
为乌氏服务的商贾中有一人似乎不善言辞,惜字如金的样子,看身材也颇短小,但几名乌氏商贾隐然间以他为首。
见此情形,乌氏商贾中为首之人难得地点了点头,面露欣赏之色,显然对鼎新社商栈货仓的管理水平有如此之高很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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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行商让他深谙这看似不起眼的商栈对商家的重要性,能下功夫管理好这不起眼的商栈货仓,足以说明这家商行优秀的人员素质和严谨的经营理念。
当他轻轻掀开一块盖板,看到木箱内规规矩矩装好的各式饶州白瓷时,才终于忍不住出声赞叹了一句:
“好白瓷!可值万钱!”
随即他又伸手摸了摸木箱中的其他位置,感觉入手毫无潮意,更是不住地点头。
鼎新社在木箱中填充了干草和草木灰,起到防潮兼缓冲的作用,海上运输时这种保护措施是很必要的,尤其对于茶叶,绢帛之类易受潮而损坏的物品而言。
陆续查看过了鼎新社给出的货物成色之后,原本对这笔节外生枝的交易很没兴趣,只是迫于乌长禄的压力才来的这几个乌氏商贾,立马对顾博有了发自内心的热情。
无他,商贾逐利尔。
既然他们判断鼎新社给出的货物确实值得上乌氏运来江东的这批渤海骏马的价钱,那依照在商言商的原则,自然也就愿意真心实意跟鼎新社洽谈彼此商业合作的事宜了。
乌长禄在商栈里东翻西看了好一会儿,不时啧啧称奇。
他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顾柯顾少府是越来越佩服了,感觉此人似乎什么都懂,就连商贾之事也能操办得如此井井有条,宛如军旅行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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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依附于自家的这群商贾也觉得此事可行,那乌长禄跟顾柯之间谈好的这个新生意,可就不是独断专行了。
双方计议已定,根据鼎新社给出的货物成色,乌氏和鼎新社重新确定了这次交易的细节:
平均每匹渤海骏马换两担湖州顾渚山茶叶,或一箱饶州白瓷(内含四套完整的白瓷茶具),或三十匹润州丝绢。
运输途中不论是来程时马匹的损耗,还是回程时货物的损失,均由各自承担,双方交割时只看订货时的需求。
当然,如果货物无故损耗太大,买卖双方都可提出取消交易。
自登州马市发运的渤海骏马共计一百三十九匹,此番总共换了鼎新社两百担顾渚山茶,十五箱饶州白瓷和七百二十匹润州丝绢。
运回渤海国后,这些货物起码能卖出五千贯的价钱,一点都不会让渤海乌氏吃亏。
如果只换钱,那渤海乌氏从这笔交易里最多也就获利可怜的一千贯钱左右,考虑到运输马匹的成本和风险,这跟白白布施钱财几乎没什么区别。
要知道我唐朝廷在玄宗开天年间跟突厥,回鹘等游牧部落间进行官方互市时,突厥出14000匹马,朝廷要换给他们50万匹绢。
换算过来是35.714匹绢换一匹马,而安史之乱后,和回鹘换马则要40匹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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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纥恃功,自乾元之后,屡遣使以马和市缯帛,仍岁来市。以马一匹,易绢四十匹,动至数万马。)
不过考虑到朝廷的马政互市的性质,正常的市场价格应该要比互市贸易略低。
所以30到35匹绢等于一匹马的价格,大约是合理的,也就是一匹马大约为24到28贯左右。
虽然40匹绢这个价格是高于平常市价,但也可见马匹即便是在地处西北的长安也不算便宜,在周围地区少有驯养马匹的江东,那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个价格并不稳定,只能用作参考,因为江东本身是唐朝绢帛的重要产地,绢的价格自然也会更低,不过也可从中看出大规模买马的确是价格不菲。
倘若不是实力雄厚的买家,决然是难以为继的。
如此一来,也算是宾主尽欢,渤海乌氏和鼎新社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谓是双赢。
毕竟单纯换些铜钱和银两回渤海国对这些听命于乌氏远行千里的商贾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亏损,如果能一步到位换到江东本地的优质物产回程销售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而对于乌长禄而言,他只在乎这场生意能不能成事,好让他可以更频繁地往来于渤海和江东之间,甚至像他的某个庶出兄长在登州主持马市一样,成为乌氏设在江东的派驻代表长期留居。
气候温暖的江东相较于渤海国的严酷寒冷,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要满足他武痴的心愿,乌长禄也更乐意留在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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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顾博和乌长禄各自代表鼎新社和渤海乌氏在交易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按下指印,宣告本次交易的最终完成。
大功告成的顾博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没有辜负四弟的这番筹谋,总算初步打通了前往海东的这条商道。
日后鼎新社想要发展壮大,又多出了一个绝佳的助力。
只要打通了渤海商路,日后鼎新社便能借此逐渐成为松江沿岸地区海路出口贸易的龙头,到时能通过鼎新社的船队在海上往来的货物,也不会止步于“茶马互市”这么单一的产品。
透过眼前这张薄薄的契书,顾博仿佛能见到不久后悬挂着“鼎新”二字的三桅大船成群结队往来于渤海和江东之间,将数不尽的北国物产和财富带回,又带着江东的物产再次扬帆起航。
鼎新社与渤海乌氏之间的第一次“茶马互市”,实际上是借助渤海国在登州和唐朝淄青节度使共同设立的登州马市来间接进行的。
这也说明乌炤度其实也没有对双方间的贸易能长久进行抱有太大的期望,虽然说起来一次交易上百匹马手笔很大,但实则作为一锤子买卖也没有太过出格,顶多让民间多出几分谈资。
但若鼎新社的船队能直接到渤海国进行贸易,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鼎新社能拿江东的茶、绢、瓷等各类物产作为货款交付给渤海乌氏抵买马的钱,也足以说明这些商品在渤海国周边本就十分抢手。
那鼎新社自行组织船队运输江东的货物去渤海国贸易,自然也是大大有利可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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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事还暂且不急,等到鼎新社的实力更为壮大后再尝试也不迟。
现在只要鼎新社能维持好跟渤海乌氏之间的茶马互市贸易往来,顾柯就已经很满足了。
顾博与乌长禄一行人谈好了交易的细节后,乌长禄又想起了自己先前当众许下“只要钱镠能驯服乘黄,他就自掏腰包给鼎新社买下这批马中的一半白送给顾柯”的承诺,坚持要兑现这个承诺。
他这纨绔子弟的脾气一上来,几个常年服务于乌氏的商贾拉都拉不住,顾博正打算出言劝说乌长禄时也被他给怼回去了。
无奈之下,顾博只得让乌长禄按市价,用四百两银子买下了一百担顾渚山茶,权当是满足他摆阔充好汉的心愿了,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唐代并不将白银直接作为官方货币,但民间大宗贸易时常也会用到白银和黄金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