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河村之后,赵华已经在赵宽的家中等着云深了,如今他已经找村子里的医者看过,那名医者认真的研究了之后,说根据他的判断,赵华接触到的那些黄色物质根本没有毒,功效主要是麻醉作用,赵华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主要是因为接触的量太少,所以这件事根本不用担心。
赵宽已经在家中收拾出了一座小院子,让跟随赵华前来的捕吏们暂时歇脚。赵华则是将云深他们领回了自己的家中,赵华和赵宽兄弟二人住得不远,两家中间也就隔着两户人家,也都是他们赵家人,赵华在家中大声吆喝一声,他哥哥赵宽都能听得见。没办法,赵家在临河村是大姓,世居于此,家中人口不少,北魏的时候似乎家中还出过一些小官,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败落了,如今很多赵家人居住的宅子都是从当年的赵家大宅上分出来的,所以虽然分了家,可是看上去仍然像是住在一起的。
赵华家中的宅子和云深在河东县里那一座差不多,也是两进院子,可是规模上就小多了,不光房子要矮小得多,前后两个小院也没有耳房的配置,而且赵华的家中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仆人,除此之外就是两个已经有了年纪的婢女,而且这都是从庄子上其他人家雇佣过来的,除此之外,家中就只剩下赵华的妻子杨氏,和赵华的两个儿子。八壹中文網
赵华作为小吏,在均田制的背景下,也是有土地的,只是没有那么多而已,而且他平时需要出公职,所以家中的土地是由他哥哥赵宽耕种着的。赵华的妻子平时在家中带孩子,想赵华的时候,就到城中和赵华在县衙后院里住一两天,这是刘县令允许的,当然云深之前也在那里住过。其实大唐官员住房难这件事情,是一个普遍困扰很多人的问题,毕竟像刘青这样能在家乡当官的人基本上是凤毛麟角,按照官府的制度,像赵华和云深这样的公职人员,官府是可以提供免费住宿的,可是他们的家人却不行,所以赵华的妻子也是偶尔才能在县衙后院住上几天,大家看到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长时间居住,肯定会招来非议的。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云深当时的情况,云深当时一来没有成亲,而且随从很少,二来刘县令是特殊关照他,所以才能带着杨枫一家住进县衙后院,其实云深心中也知道这是违反定制的,所以一有了赵嫣这条路就立刻搬了出来,免得让旁人说三道四。
赵华家里人本来就不多,所以前院基本上是空着的,云深来了之后,赵华就将前院的东西厢房腾出来让云深和杨承居住,而自己一家人则全部到后院居住,反正等案子一结束,云深就会返回城中,所以也就是几天的事情而已。水纤是和云深一起居住的,所以云深也谢绝了赵华特意指派过来的仆人。吃过午饭之后,云深带着水纤来到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东厢房,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坐下休息,想到之前水纤住的便是东厢房,如今到了赵家又是这样,云深心中有一种十分巧合的感觉。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云深决定将现在已经获得的线索,从头到尾的梳理一遍,云深有时候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讨论案情的,因为云深的逻辑能力是十分强大的,几乎不会出现错误的判断,而和别人一起讨论的时候,反而容易被别人误导,这便是云深有时候不喜欢和别人讨论的重要原因。云深自己一个人思考案情的时候,很多情况下,因为证据不足,根本没法推断出结果来,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会得出错误的结论,这是比较好的一点,毕竟审案这件事情不是科学探索,去研究一件东西的时候,可能根本不会有什么收获,可是探案不一样,案子是已经发生了的,可以说是绝对能够做到的事情,审案的人即便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也是因为没想明白其中的一些东西而已,毕竟事实是案件已经发生过了。可是在审案的时候做出错误的推断却是一件十分要命的事情,毕竟这样的情况不但无法弄清楚案件原本的真相,而且还会对整个审案过程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这也是云深一直以来十分谨慎的原因。
水纤从前是观察过云深的举动的,知道他在思考案情的时候,是最不喜欢别人打扰的,如今成了云深的女人之后,水纤表现的更贴心了,看到云深进入状态之后,水纤先给云深准备了一壶茶,然后自己一个人在门口守着,防止有人进来打扰云深。
云深如今坐在床头,背靠着墙,脑海中却全部都是关于案件的事情,现在已经发现的证物和线索有很多,作为凶器的青石,飞镖,手帕,现场的痕迹还有映月湖湖边的脚印,可是这些东西却没办法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如今像一团乱麻一样。
先说之前一直很少分析的手帕,从手帕的质地和花纹来看,虽然不是特别名贵,可是却也是一般人家用不起的东西,所以这块儿手帕的主人,大概有几种可能,附近大户人家的女儿,附近程家庄园的高级婢女,然后就是一些过往客商的女眷。
先说附近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一条,云深觉得可能性不太大,虽然之前没有来过临河村,可是也听人说起过这里的事情,临河村富户不多,这些年因为映月湖的传说的事情,临河村真正有钱的人家,早就想办法搬到河东县城去居住了,即便事情没有绝对,留下的富户也不多,何况这些人都知道映月湖的传说,根本不可能大晚上的跑到映月湖边上去。
再说附近程家庄园的高级婢女,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作为程家人的话,应该比周围的村民更熟悉映月湖的特征,而且半夜出来的可能性也不大,赵嫣之前也说过,用得起这种有些贵重的手帕,而且能够离开程家庄园单独行动的婢女根本没有多少,而且她们都身怀武艺,除非像上次水纤那样,一个人出来的时候突然遇到了意外的事情,但是这种可能性十分的小,如今云深在推断案情,是应该尽量避免几率小的事件的,除非有关键性的证据证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话说回来,即便是真的像上次水纤那样,程家的高级婢女在出门的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那这名婢女因为没有按时回家,程家人也应该知道了,按照上次的逻辑,或许程家人又会拜托自己寻找,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在这里瞎猜了,可是如今从案子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却没有一点相关的消息,所以这一种可能也不大。
其实最有可能的是第三种情况,就是手帕的主人是一名外地的陌生女子,她跟着自己的亲人经过这里,或许是不熟悉道路的缘故,错过了宿头,而且他们不知道映月湖的传说,所以才会走到映月湖的湖岸边上去。
其实虽然内心中觉得有些情况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云深并没有完全放弃,针对现场发现的情况,云深心中逐渐形成了三种假设,就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来详细的模拟当时发生的情况,看看契合度,然后是不是有什么瑕疵。
第一种想法的架构是基于手帕主人是村里人,因为那一块儿手帕看上去已经用了很长时间,所以如今主人的身份不一定是村中的富户家中的女儿,也有可能是富户女儿的婢女,因为这块手帕可能是富裕人家用过之后随手送给自己的婢女的,而且村中的富户因为财力小,所以不可能像程家庄园一样有严格的门禁制度,即便是女主人身边的婢女,也是有机会能够出门的,而且临河村这样的小村庄,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宵禁制度执行的并不可能太严格,所以男女私会的情况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云深假设女子的身份是村中某个富户人家女主人身边的婢女,她或许看上了家中或者外面的一名男子,所以两个人才想办法出来私会。但是这种私会是不被人认同的,所以要掩人耳目,因此要选择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因为两个人都是临河村人,知道映月湖的传说的,他们知道晚上村子北头映月湖边上的小树林肯定是没有人敢去的,所以就反其道而行之,大胆地将约会地点定在这里。
基于这样的基础之后,云深开始仔细的模拟推断当时的情况,那一天晚上,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女子出门的比较早,很早就来到了约定地点,就是映月湖湖岸边上的草地上。约会地点绝对不会是小树林里,因为那里遮蔽物比较多,两个人即使是离得很近,在没有灯火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不容易找到对方,映月湖湖岸边上的草地就不错,视野开阔,很远就能相互看到,而且也不会像滩涂地那样会留下脚印。
约定的时间当然不会是白天,因为万一有什么人出现,就会发现他们两个人。女子到了之后,一直在草地上等着,可是随着天渐渐变黑,她又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所以心中渐渐的害怕起来,于是女子就想要弄出一些声响来给自己壮胆。要知道天黑以后,小树林附近是很寂静的,哪怕是很小的声音,都能够传得很远,所以女子的声音很快便被恰好经过这里的张屠户听到了。
张屠户原本是在别人家喝了酒,是要徒步回家的,他因为是屠户,所以并不像其他的村民一样忌讳小树林,加上喝了酒胆量倍增,所以就从小树林附近抄近路回家。张屠户原本就有些好色,如今喝了酒,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听到女子的声音之后便不想走了,他循着声音找过来,发现了在草地上等候的女子,然后就想上去占些便宜。
张屠户力气很大,即便是喝醉了酒,女子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很快抢了女子的手帕,占了不少便宜,女子不堪其辱,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一怒之下便想着投湖自尽,可是她的行动不快,张屠户淡定的走到水边便拦住了她,这就是水边会出现张屠户脚印的原因。
张屠户纠缠女子的时候,与女子约定的男子赶到,看到眼前的情形,一怒之下便冲了上去。当时张屠户正站在水边,他意识到自己喝了酒,肯定不是年轻人的对手,所以就从水边大踏步的往回跑,男子随后追了上来。张屠户抢女子的手帕,原本被张屠户随便的塞在身上,如今在疯狂逃跑的时候,掉落在了小树林里,后来被水纤发现。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张屠户在奔跑的过程中撞树,然后被年轻男子追上,年轻男子当时将张屠户砸死之后,便回头护送女子回家了,安顿好女子之后,回想之前的事情,男子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因此他第二天早上找个机会重新返回现场,将张屠户的尸体翻过来,然后将青石挪到他的头部,装作是意外碰死在青石上的样子。这样伪造了现场之后,男子觉得还有些不够,于是将自己从前无意间捡到的一枚飞镖拿出来,粘上张屠户的血迹,然后扔在尸体附近,装作是当时凶手遗落在现场的,这样的话,官府一旦发现了这枚飞镖,即便是看破了他伪装现场的招数,也会习惯性觉得这起凶杀案是江湖人士所为,根本不会怀疑到他这个不会武艺的村里人身上。
云深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这么想的,因为赵华也接触过那枚飞镖上的毒药,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异常,应该是那枚飞镖时间长了,上面的毒药已经完全失效了的缘故。如果这种情况成立的话,凶手就是临河村的人,当然他既然已经两次伪造现场,肯定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他肯定没有逃跑,现在一定是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村中生活,当然他也不会采取其他的行动,所以即便是如今张屠户的家人都不知去向,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