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水纤收入房中之后,后来听水纤叙说往事,云深才知道,当年水纤上吊自杀之后,其实并没有死,被赵嫣送到紫竹苑之后,又被程家二娘想办法救了回来,程家二娘不但救了水纤的性命,还想办法治好了水纤脸上的毒疮,水纤痊愈之后,程家二娘并没有将她送回小院,而是把她留在了身边,为了让她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程家二娘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她重新给水纤起了名字,闲暇的时候又教她读书识字,礼仪打扮,完全是将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这些事情在紫竹苑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外面的人却不知道,所以水纤再次出现的时候,不但知书达理,而且仪态打扮上和从前相比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所以赵嫣根本没有认出来她。
后来程家二娘派水纤来试探自己,水纤看上自己之后,却对于当年在河神岛上刺伤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最后她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接近自己,后来虽然将身份告诉了赵嫣,可是却要求她为自己保密,所以就出现了后来的事情,再后来云深猜出了水纤的身份,她也只好坦然的承认了。其实云深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只要水纤今后愿意诚心诚意的跟着自己,他便不会计较从前的事情。
相处的时间长了,云深发现,水纤和自己之前想象的略微有些不同,水纤在程家二娘的教导下,如今表面上和赵嫣一样,知书达理,话语仪态上都十分有气质,可是相处久了之后云深发现,或许是从小养成的性子,虽然受过大户人家贵族女子的教育,可是水纤的内心的认知,其实还是和贫穷小户人家的人一样,她没什么志向,也不像赵嫣那样有自己的爱好,和云深一夜欢愉,将自己保存了二十年的处子之身完整的献给云深之后,一颗心似乎也已经完全扑到了云深身上,连之前紫竹楼的事情都不管了,整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云深的身后,任劳任怨的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如果对比一下的话,赵嫣的形象便如同宫中的女官一样,对主人一心一意,温柔体贴,可是在自己执掌的范围内又能够运筹帷幄胸有成竹。而水纤的形象则像是标准大户人家的婢女,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本事,只知道一心扑到主人的身上,直到地老天荒。
认识到这样的情况之后,云深改变了家中的一些东西,从此之后,水纤再也不跟着赵嫣忙紫竹楼的事情,而是跟在云深的身边一心一意的照顾她,不管云深是出门还是在家里。赵嫣原本因为忙于紫竹楼的事情,平时疏于对云深的照顾,心中是有些歉疚的,如今有了水纤之后,也放心了,水纤的武艺虽然比不上赵嫣,可是也是不错的,有她在云深身边照顾,云深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一些。
平时云深出门的时候,都带着水纤,今天出城办案的时候,也是一样。要将今天的案子说明白,还要从早上说起,今天早上,云深按时到了衙门,处理了日常的事务之后,正准备回小院,就见赵华急匆匆的过来找自己了,原来守门的差役报告,衙门里来了一个人,说是在映月湖南边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听完赵华的报告,云深心中大惊,这可是人命案,他一边让赵华将报案的人请进来,一边派人飞报刘青,毕竟按照大唐的法度,出现了人命大案,作为县令的刘青,是必须亲自到场处理的。
云深整了整衣冠,在公事房里坐定,然后示意赵华把人带上来。之所以不在县衙的公堂里问案,是因为云深想到,既然出了人命案,那么按照常理,报案的应该是城中各坊或者城外各村的村正,要么就是他们派来的巡丁,这些人虽然不是国家的正式官员,甚至身份连衙门里的佐吏都不如,可是毕竟是官府认可的办事人员,对于他们,不能像对待平民百姓那样。
可是让云深有些意外的是,赵华带上来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小的刘二,是城南临河村的挑夫,拜见云少府!”刘二说着朝云深拜了拜。
云深心中有些奇怪,所谓挑夫,大多是靠一条扁担出卖力气赚钱的人,他们平时主要的工作就是跟在雇主的身后,将雇主委托的行李或者货物运到指定的地方去。挑夫们的服务对象都是那些雇不起马车或者牛车的穷人,而且因为能挑的重量有限,所以一次也挣不了多少钱。不过有些挑夫会走另一种路子,就是在县城附近的村子购置一些货物,然后挑到城里来,转手卖给城中的店铺,赚取一定的差价,这样的方式比单纯的帮人运货收入会好一点,可是却需要一定的本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
云深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是一个挑夫前来报案,按照常理,挑夫即便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尸体,也应该立刻通知当地的村正,然后村正立刻派人控制现场,查看一下情况,然后派人通知衙门,同时抓捕嫌疑人,等待朝廷派人前去处理,这是一套十分标准的流程,村正在这套流程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毕竟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距离县城比较远的村子,要是等到衙门得到了消息再采取措施,恐怕嫌犯早就跑的没影了。习惯了这套流程,所以云深觉得这种平民百姓直接到县衙报案的事情有些不寻常。
不过不寻常归不寻常,至少这样没错,既然刘二已经来了,云深决定问问情况,“刘二,详细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二有些惶恐的站起身来,他平时作为一个挑夫,是很少和官府打交道的,所以猛地有些不适应的感觉,“小人今天早上五更便起床了,一个人在村子里收了两筐鲜鱼,想着挑到城里卖个好价钱,结果走到临河村北边靠近映月湖的小树林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具尸体,小人原本是想着回村去报告村正的,可是这一来一回,增加了不少路程不说,关键是耽误功夫,竹篓里的鲜鱼怕是要死不少,到时候卖不上价钱,这一天不但要白忙活,说不定还要亏本。所以小人当时便决定直接进城,将鲜鱼变卖之后,才到衙门里前来报案。”刘二虽然目不识丁,但是因为平时经常靠倒卖货物赚钱,所以口才还是可以的,三言两语就将当时的情况说明白了。
云深听完之后,也没有要怪刘二的意思,毕竟你也不能要求一个挑夫放弃自己的利益以官府工作为重,说句不好听的话,按照刘二的说法,当时他并没有同行之人,也就是说并没有人见证这件事情,刘二如果嫌麻烦的话,完全可以视而不见,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虽然没有回村报告村正,可是能够在卖完鲜鱼之后,到衙门里跑一趟,这种行为还是值得肯定的。
不过云深虽然心中对刘二有些认可,可是并没有要立刻放走他的意思,毕竟现在发生了凶案,刘二作为第一个目击者,是有一定嫌疑的,云深并没有认定他就是嫌犯的意思,可是决定问一下详细的情况,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赵华就凑了上来,将一副地图展开,摆在云深的面前,然后趴在云深的耳朵上小声地说道:“刘二和我是同村人,他这个人我是认识的,应该不会说谎,不过他所说的发现尸体的地点,有些蹊跷,那是一个平时村里人都十分避讳,根本不会去的地方,所以云少府还是要谨慎一点儿才好。”
赵华说完在地图上给云深指了指刘二所说的位置,对于地图,云深是十分熟悉的,赵华指的地方,是在映月湖的南岸,临河村北边大概两三里的一片小树林,这个地方离上次众人去救水纤的地方并不远,实际上其实就是同一片林子,这片林子顺着映月湖的南岸延伸,东西大概有两三里长,南北也有大概一里多宽,只不过上一次发现水纤的地方,在小树林的最西头靠近官道的地方,而这一次发现尸体的地方,则是在小树林的最东头,靠近临河村的地方。
听完赵华的提醒,云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前云深也听赵华说过,这片小树林,在当地百姓的心中,本质上和整个映月湖是一样的,都是十分神秘而且诡异的地方,所以一般的村民即便是绕路,也不会去那里的,如今这个平时百姓们都避之而不及的地方,突然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刘二又正好经过那里,发现了这一点,这些听起来十分巧合的事情,不得不让人有些怀疑刘二是不是在说谎。
虽然心中也有所怀疑,但是云深并没有立刻指明这一点,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刘二,然后想了想问道:“据本官所知,临河村北面的那一片小树林,是村民们都十分避讳的地方,刘二,那你为何一大早便从那里走过呢?”
刘二有些惊讶,没想到云深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回答道:“不敢欺瞒云少府,其实这中间还有个变故,其实昨个儿小人在村子里收了一些稻谷,分量不少,一个人挑不动,所以便和同样是挑夫的邻居郑牛约定今天一起挑着进城,去卖个好价钱,可是到了昨天晚上,郑牛突然说他有别的事情,不能和我一起去了,我一时措手不及,又想着今天一天不能闲着,这才临时决定在村里收一点儿鲜鱼到城中去卖,因为耽误了功夫,怕不能按时进城,所以就大着胆子抄近路走了那片小树林。”
云深在地图上仔细看了看,临河村北面的小树林里,确实标注着一条小道,如果从临河村出发,走这条路沿着映月湖的湖岸斜过来的话,的确是能够省下不少路程,看来刘二并没有说谎。想到这里,云深想了想说道:“刘二,如今你已经卖完了货物,怕是要回临河村了吧?你回去之后,还要麻烦你给临河村的村正带个口信,让他赶快做些准备,就说本官马上就到!”
刘二答应了之后便立刻离开,然后回去传信了。赵华也回头去做出行的准备,选了手下几个比较精明的捕吏,先出发了。云深回到家中,交代了一下自己要出城办案的事情,这时候赵嫣已经从紫竹楼转了一圈回来了,听说云深要出城办案,考虑到云深的安全,因为自己走不开,所以她嘱咐云深一定要带上水纤,云深觉得赵嫣说的有道理,便应允了。他原本是想要带着杨承骑官府的马过去的,考虑到水纤要同行,云深只好出动了家中的马车。
于是杨承驾车,云深和水纤坐在车中,一行人一路出城,朝着目的地奔去,因为上次几个人都去过那一片小树林,所以这一次即便是没有赵华带路,杨承也是知道怎么走的,而且按照云深的交代,走的还是上一次的路线,先到上一次发现水纤的地方,然后顺着那条村民们平时不敢走的岔道,穿越整个小树林,来到临河村的北面,之所以这么走,是因为云深觉得既然小树林里发生了命案,凶手说不定会在小树林的其他地方留下什么线索,可是一路走过来,云深虽然一直比较注意看周围的情况,可是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来到现场之后,因为是陌生的地方,云深微微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他下车之后,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映月湖,才意识到自己是面朝北面站着,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木透射进来,给人一种十分惬意的感觉。云深大致估测了一下距离,这里离映月湖的湖岸,大概也就只有一百多步,而自己面前不远处稀稀拉拉的树丛里,则是围着一群人,那里应该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吧!
刚刚还在远处的时候,云深便看见自己现在站的位置旁边有一个瘦瘦的年轻人,他穿着衙门捕吏的衣服,看来赵华他们早已经到了,可是云深下车之后发现这个年轻人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是看到了云深的马车,所以赶忙跑去报信了。果然不出云深所料,当云深环顾四周,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远处的那一群人中,有一部分已经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