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们搬到这里的时候,一大群女子并不知道朝廷规制的问题,当时我和赵娘子住在前院的正房里,水纤住在内院的东厢房,水晗则住在内院的西厢房,因为水晗什么都不懂,所以赵娘子便让我和她负责这座宅子里面的事,赵娘子和水纤两个人则是将心思全部都放在了经营紫竹楼上。”凤儿继续讲述道。
听到这里,云深觉得有些奇怪,按说水晗和水纤姐妹两个,都被卖为婢女,多年之后在程家相遇,完全是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何况这不仅仅是故知,是实打实的亲人,姐妹两个应该关系很好才对,即便是在程家二娘面前不敢过于亲热,但是搬到这里之后,姐妹两个完全可以住在一起啊,要知道赵嫣和凤儿都住在一起呢!看来凤儿说的没错,这姐妹两个的关系实在是不怎么好。
“我和水晗姐姐相处的时间长了,就发现她身上有很多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虽然赵娘子表面上说让我和水晗姐姐一同管理家中的事务,可是实际上当时这个小院里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来决定的,水晗姐姐说她除了料理花木,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能从原来的主人家大老远的来到这里,便是很大的恩典了,如今到了程家,程家二娘又允许她和自己的妹妹居住在一个地方,她更是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小院中的事务,她是不敢接的。水晗姐姐说她能够料理好家中的花木,干好自己的老本行就行了,她从来没有处理过家事,如果干不好,岂不是给程家添麻烦。”凤儿说起当年实际上是自己一个人在处理着家中的事情,虽然没有向云深炫耀的意思,可是语气中还是微微的有些骄傲。
“这么说这位水娘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云深评价道。
“不过和水晗姐姐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发现她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水晗姐姐平时十分节俭,仅有的几身衣服,穿旧了也不舍的换,也没见过她用过什么好的胭脂水粉,发叉簪环更是不用说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每天打扮的像是院子里的年老仆妇一样。按说水晗姐姐之前的主人家虽然比不上程家,可是毕竟是也是官家人,水晗姐姐应该也是跟着见过大世面的,在程家,她和我是一样的月钱,怎么会搞得如此狼狈?”对于水晗这样的寒酸做派,凤儿似乎十分不认同。
“或许是水娘子从前比较穷苦吧,所以就养成了十分简朴的习惯。”对于这样的情况,云深倒是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因为之前跟着师父出去的时候,差不多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
“不过水晗姐姐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她每天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吃了饭之后便早早睡了,刚开始没什么,后来我发现原来水晗姐姐是得了重病的,她在原来的主人家的时候,或许是操劳的太过的缘故,不知道怎么的得了头风病,一发作起来便痛不欲生,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后来越来越频繁,到最后发展到每天晚上都会头痛,我当时觉得水晗姐姐特别可怜,也找人帮她医治过,可是当时的医者说,如果水晗姐姐是两三年之前便来就医的话,或许还有治好的可能,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他可以开些药,但是根本不可能根除,只是能够减轻疼痛,略尽人事而已。”说到这里,凤儿的声音略微有些悲戚。
云深也大概听出来了,虽然凤儿和水晗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可是对于水晗还是有些感情的,有她在,水晗当时的生活应该还是不错的。不过世事无常,水晗被主人算计了而不自知,水晗原来的主人家或许是早已经看出了她身患重病,没有什么价值了,毕竟水晗的情况,花钱给她治病未必能够治好,可是如果不花钱治病,让她自生自灭,又会寒了家中其他仆人婢女的心,原来的主人正发愁这怎么处理她,偶然间得知水纤如今在程家当婢女,于是他故意将这个消息告诉水晗,然后又大发慈悲的将水晗送到程家来,这样既摆脱了这个麻烦,还能得到一个善待婢女的好名声,可谓是一举两得。
“后来过了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水晗姐姐便去世了,当时正是紫竹楼经营的关键时刻,赵娘子和水纤妹妹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水晗姐姐最后的那段日子,一直是我在照顾她的,不过最后几天我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首先水晗姐姐去世的前几天,突然有一天特别高兴,似乎是突然得到了什么让人欣慰的消息,但是却不肯告诉我,还有就是水晗姐姐去世之后,并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当时我就觉得十分奇怪,即便是水晗姐姐来程家的时候身无分文,按照她节俭的程度,这一段时间下来,她也应该攒下一笔不小的银钱了,可是到最后我们根本没有见到这笔钱,当时赵娘子还怀疑是水晗姐姐生病的时候不注意,被别的婢女偷走了,后来私下里查了很长时间,可是根本没有结果。”凤儿说出了自己心中迷惑的地方。
对于水晗去世的前几天,到底得到了什么让她高兴的消息,这个云深没办法妄加猜测,可是对于银钱的去向,云深却觉得可以推断一番,这个问题表面上看上去并不是太难,那些银钱肯定不是被偷了,像水晗这么节俭的人,若果丢了这样一大笔钱,肯定不会不吭声的,想到这里,云深猜测道:“凤儿,其实我心中刚刚在想,水晗节省下来的银钱,会不会被她的妹妹水纤偷偷拿走了,或者说水晗每个月都会将自己节省下来的银钱直接交给妹妹,所以到最后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毕竟水晗千辛万苦的来到程家,可以说很大的原因是奔着妹妹而来,所以她私下里照顾妹妹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凤儿笑了笑,“有些事情阿郎不知道,所以才会这么觉得,其实事情根本不会这样的。”凤儿断然否定了云深的判断,“阿郎不知道,水纤妹妹虽然年纪小,可是来程家的年头并不短,水纤妹妹虽然也是婢女,但是她当时的地位和赵娘子是相当的,不但月钱比姐姐水晗多得多,而且平时用的胭脂水粉,簪环发钗都是程家提供的,不像凤儿一样,想要一只好的发钗,还要从自己的月例里掏钱。”说到这里,凤儿的话里似乎对水纤有些羡慕。
云深原本不知道程家的这些规矩,可是也很容易听明白凤儿的意思,若是照凤儿这么说的话,水纤根本不需要用到姐姐积攒下来的银钱,反而会比姐姐积攒下来更多的银钱,毕竟大户人家的婢女,不怎么出门,家中统一提供衣服和饭食,她们唯一花钱的地方,就是能够出门的小厮帮自己到外面购买一些胭脂水粉,发钗簪环或者吃食之类的东西,而像水纤和赵嫣这样为数不多的高级婢女,就连这些东西也是由程家出资提供的,那这样算起来的话就几乎花不到什么钱了。
“凤儿,说了这么长时间水晗,不如你跟我说说水纤是什么样的人吧!”被凤儿否决之后,对于水晗银钱去向这件事,云深暂时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所以他改变了话题。
凤儿想了想,“水纤妹妹的话,我和她接触不多,不过她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她和赵娘子一起经营紫竹楼的时候也十分卖力。要是说她有什么爱好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她和水晗姐姐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两个人虽然平时也在一起说说笑笑,可是在凤儿眼里总感觉到似乎缺点什么,水纤妹妹对于赵娘子倒是亲近的很,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她和赵娘子是亲姐妹呢!”凤儿说出了自己当年感觉到有些别扭的地方。
水纤和水晗姐妹关系并不是太好这一件事情,云深早就想到了,如今凤儿说出来,云深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一直听凤儿的叙述,云深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水家的事情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水家姐妹二人似乎都心知肚明,可是都不愿意跟旁人说起,就这么僵着,云深心中也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想到之前赵嫣曾经偷偷的背着自己祭拜水纤,那就说明这对有些悲情的姐妹如今都已经去世了,所以云深问道:“凤儿,那最后怎么样了?”
凤儿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这么说好,“水纤妹妹虽然比我级别高,可是从来都不让我伺候的,平时打扫屋子这样的事情有下面的仆妇来干,至于端茶倒水这些小事,她从来都是自己来的,不光不会叫我,连别的低级婢女也不会叫的,这倒是有点像赵娘子,赵娘子平时也不怎么让我伺候,我平时倒是帮她处理家中和紫竹楼的事务多一些。”
云深点了点头,“凤儿,你说的东西很有用,”云深先是肯定了凤儿的话,“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前些日子我从衙门当值回来,不是见到你和嫣儿正在祭拜吗?所以我是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