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云深这么一说,赵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从开始分析案情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在赵华的脑海里,一直找不到答案,如今云深一提,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云少府,在下有一事不明,你说馨儿既然能够将叶片投掷到运送货物的马车里,那么就证明当时她离马车并不远,她如果大声求救,驾车的车夫一定能够听到,你说她当时听到马车驶过来的时候,为何不呼救呢?”
“对呀,我也觉得奇怪,她为何不求救呢?”杨承也跟着附和道。
杨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如果不看身份的话,他就是个略微有些死板的书生,他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云深是比较理解的,可是赵华没有想明白,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对于赵华的脑子,云深有些无奈了,“赵头儿,从馨儿受伤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这里靠近官道,这么长时间,肯定不会只有程家的运货马车经过,馨儿只是将写有救命的叶片和布条投入到程家的马车里,便是想着要程家二娘得知消息之后,派信得过的人来救她,她或许遇到了什么尴尬的事情,又或者是和程家二娘有一种特殊的联络暗号我们不知道而已。”说到这里云深看了看身边的杨雪,吩咐道:“至于为什么馨儿不直接求救,杨雪,你如果明白的话,这个问题由你来回答!”
这些日子因为赵嫣的关系,杨雪一直是不怎么接触云深的,现在突然听到云深提到自己的名字,杨雪有些惊讶,但随即醒悟,然后点了点头。“赵头儿,作为女子,我或许更加了解馨儿当时的心情吧!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随意求救的,若是我受了伤,身体几乎动不了,又是在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这时候别说是外人,哪怕是自己家的车夫,也未必能够信得过,万一他们乘人之危欺负我,甚至是事后杀人灭口,我也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毕竟人心隔肚皮,这个时候馨儿如果是随意呼救,谁知道招来的会是什么人,到时候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雪说的很有道理,赵华和杨承听了之后都哑口无言,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她,过了一会儿,赵华反应过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所以他讪讪的说:“我们赶快仔细找一下吧!”说着便拉着杨承往前走。
赵华和杨承慢慢的分开,两个人距离大概五十步,然后顺着河滩一起向前搜索,云深也没有闲着,他虽然没有参与搜索,可是却一直站在那里盯着整个河滩里的情形,当他看到赵华的侧前方二十步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的动了一下之后,云深立刻示警:“赵头儿,小心前面!”
云深话一出口,就见一块儿石头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赵华飞了过去,赵华本来是习武之人,再加上云深的提醒,猛地转身避过来袭的石块,然后向石块飞来的方向望去。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只见前面距离映月湖水面也就一两步的地方,一棵粗大的柳树后面,露出一个青色的身影,她穿着程家婢女服色的衣服,手里握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十分警惕的看着离她最近的赵华,“你们都不许过来,再往前走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从女子身上衣服的布料来看,云深已经确定面前的女子便是自己要找的馨儿了,虽然大家都没有见过她的相貌,可是她身上衣服的布料,云深昨天可是研究了好几个时辰的。云深心中松了一口气,既然找到了馨儿,解决了最大的问题,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云深示意赵华和杨承回来,然后让杨雪上前交涉。
果然馨儿对于女子的戒心还是小一些的,虽然杨雪走到距离馨儿五步的地方,便被要求不要再往前走了,但是两个人还是能够正常交流的。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杨雪有些悻悻的回来了。
“妹妹,难道她还是不肯相信我们?”看着杨雪一个人回来,杨承忍不住问道。
“那倒不是,我给她说了我们的身份,也告诉她我们是来救她的,她应该是信了,但是似乎心中还有些犹豫,我远远的看她的小腿已经肿了,所以催促她赶快跟我们回城里就医,她最后想了想说,其他人她信不过,只有阿郎亲自过去才行!”杨雪说着看了看云深。
云深心中有些惊讶,但是又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个自己根本没有见过面的馨儿,危急时刻连同为女子的杨雪都不信,倒是对自己的信任多一些!不过这样的事情可以接受,一来救人要紧,二来自己作为男子,根本不会损失什么,馨儿都不在乎,那自己还纠结什么。
“那就让云少府自己前去吧,我们就先走了,在官道岔口的地方等你们。”听完杨雪的话,赵华识趣的带着杨承兄妹两个离开了,云深只好一个人去救馨儿。
来到馨儿的面前,云深看了看她的情形,心中有些纳罕,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的接触馨儿,从外表上看,馨儿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子,她的容貌和赵嫣的美丽程度差不多,可是身量却比赵嫣矮多了,赵嫣和自己站在一起差不多一样高,馨儿也就是大概到自己的肩头,另外馨儿的身材纤细,让人有一种她还是个孩子的感觉。
如今的馨儿十分狼狈,她背靠在一棵大柳树上,身上的衣服被周围的枝枝叉叉划破了好几处,虽然她尽力处理,但是左肩膀和差不多整个右腿还是暴露在外面,馨儿的右腿小腿如今已经完全肿了,整整粗了一圈,上面还有被树枝刺破的伤口。不过让云深有些欣慰的是,自己过来之后,馨儿虽然有些局促,可是却对自己没有敌意,甚至是有些娇羞,半天了才挤出一句话,“我说了要回去找你的,没想到竟然变成你来找我了!”
面对眼前的情形,云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太亲近不合适,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馨儿,不太亲近似乎也不合适,馨儿已经点名让自己来救她了。犹豫了半天,云深才说出一句话,“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馨儿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我原本要去庄子上见程家二娘的,走到这里本想抄近路,可是在树林子里小解的时候不小心被蛇咬了,我匆忙的把蛇杀死,结果衣服也划破了,腿也被扎破了,不过幸好那条蛇没毒!”
“那现在跟我回家吧!”云深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可是看眼前的情形,还是给馨儿治伤要紧,所以心中的问题便暂时作罢了。
“好的!”馨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云深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将靠在树上的馨儿小心的扶起来,让他先扶着柳树,然后脱下自己外穿的长袍给她披上,接着打横将她抱起,慢慢的向岔道走去。
“怎么有股腥味?”云深在馨儿的身上闻了闻,奇怪的问道。
馨儿有些尴尬,“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周围又太潮湿,生不出火来,所以我无奈之下,便把咬我的那条蛇生吃了。”馨儿有些不敢看云深,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一名女子来说有些太过于影响形象了。
云深心中微微有些惊讶,怪不得馨儿受了伤,还能在野外坚持一天一夜没有昏倒,原来还是有一定在野外生存的能力的,自己原本在内心里还是有些小看她了。不过对于这样的事情,云深并不在意,当年自己跟着师父出门的时候,在野外没少干这种事。
云深抱着馨儿来到官道的岔口处和众人汇合,看着眼前的情形,刘青并没有多少惊讶,赵华已经提前过来跟他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刘青年纪不小了,对于儿女私情这些东西,他根本不在乎,倒是对于在这里真的能够找到馨儿有些在意,因为这意味着,这件案子所有的行为逻辑都在云深的控制之中。
回去的时候和来时一样,依然是赵华驾车,因为馨儿死活不愿意让除了云深之外的人接触自己,所以一路上还是云深抱着她,即便是坐车的时候也一样。
一行人来到小院门前的时候,三辆马车只剩下两辆,刘青乘坐的那一辆,进了城门之后,刘申给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直奔县衙而去了,刘青原本是来看云深审案的,如今案子已经有了结果,所以回了城之后便不再来家中打扰了,何况回家之后,云深还要安排馨儿,或许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未必有时间好好的接待他们,赵华也明白这些事情,所以驾着马车来到小院门前之后,没有进门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回到小院之后,云深将馨儿安置到了内院的东耳房之中,还是原来杨枫的说法,和当年凤儿的问题一样,馨儿虽然是程家的高级婢女,但是仍然是婢女,按照规制是不能单独居住东厢房的,而不违反法度的情况下,小院中能够安排她单独居住的地方,也只有内院的东耳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