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去执行任务之后,黑衣女子慢慢的挪动了一下身体,从凉亭中的黑暗之处走了出来,她简单的束着头发,蒙着面,一身黑衣,即便是站在月光之下,依然是看不到她的面容,只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她优美的身材原形毕露。
女子叹了一口气,走出凉亭,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静静地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可是女子却丝毫没有一点睡意,她坐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可是心绪却没有停止,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铺开。
在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当年众姐妹在大难之后立下誓言,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在以后的日子里,有福同享,有难同担。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豪言壮志早已不见了踪影,生活留给她们的似乎仅仅只剩下心中的疲惫,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被关在这样的大宅子里,活动空间也仅仅是映月岛上的一些地方,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没有一点希望的日子,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得到上天的眷顾,从这种生活中脱离出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也许只是一个美好愿望罢了,甚至她们自己心中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这样的话不敢轻易说出来,他们姐妹几个,誓同生死,都相互之间将对方作为榜样,万一一个人垮了,说不定所有人的意志都会紧跟着一个个崩溃。
这种如同监狱一样的日子,对每个人心中的摧残是十分大的,别的不说,就是刚才受命去执行任务的馨儿,就因为顶不住压力,曾经试图自杀,是自己苦口婆心才将她劝了回来。当然这样的事情女子自己也曾经想过,但是看到了真正死亡的凄惨之后,她还是退却了。
女子现在已经习惯了蒙面的日子,虽然这样并不好看,可是至少有一些心理安慰,这么多年了,女子都差不多有些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了,没办法,回不到的过去,没有希望的将来,既然注定是这样,那谁还会在意呢?
女子的情况比其他几个姐妹还要不如,像赵嫣那样,虽然沦为婢女,可是至少还有父亲在身边陪伴着,可是自己呢?孤身一人,毫无依靠,唯一比别人多的,便是身上那每过一年便会发作的剧毒吧!这凄凉的人生,让女子觉得自己毫无希望,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为她是其他姐妹的心理支柱,她一旦倒下,估计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一声叹息之后,女子来到一个小的壁龛前面,恭敬地拜了下去,或许是生活所迫吧,她已经养成了每日祭拜,向上天祈愿的习惯。
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可是河东县中间的崇义坊仍然热闹非凡,虽然已经是宵禁时间,坊门关闭,可是在崇义坊之内走动,并不算犯禁,所以这里跟东市或者南市不同,有些小饭铺为了能够赚更多的钱,会一直营业到深夜。
因为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所以街道两边的很多小店已经打烊了,街道尽头,一家名叫李氏小炒的小饭店,依然亮着灯。饭店中的桌子上杯盘狼藉,显然曾经有很多人在这里吃过饭,可是如今这些客人都已经吃完离开了。店里的伙计靠在柜台上,他已经有些困了,之所以还没有打烊的原因,是因为在饭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可是眼神里却透着精光,从装束来看是军人打扮,可是却不是大老粗,一看就是那种十分精明的人。
中年男子的腰间挂着一柄大刀,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点了一道烤羊肉和一大碗鱼汤,饭菜早已经上了,现在都有些凉了,可是他从进来到现在却没有动一下筷子,似乎是在专心致志的等着什么人。这位客人店伙计并不认识,可是从装束上看,应该是一名军户,他虽然穿着一件旧袍子,可是腰间的那一柄大刀便让店伙计望而止步。伙计并不是怕他会砍杀自己,这不一定,这年头很多文人墨客出门的时候也会带着刀剑,只是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这种长刀的人,都是经过衙门允许的,非富即贵,所以伙计是不敢得罪他的,这位客人不走,伙计也不敢上来说什么,只好在柜台前硬撑着。
这位客人不是一般人,他便是程家三大管家之一的刘然,刘然是武将出身,年龄也和刘青相仿,后来和赵平一样,因为家中获罪,成了程家的仆人,不过即便是如此,河东县的大小官员,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的。刘然平时也是河东县的知名人物,今天之所以这一身打扮,又出现在这样偏僻的一家小店里,加上这么晚的时间点,是因为他要办一件隐秘的事情,不想让别人识破他的身份。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个同样穿着一身破袍子,猎户打扮的中年人出现在店门口,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刘然,径直走了过去,在桌前坐下,他摘掉头上的风帽,竟然是赵平。
看着刘然一身奇怪的打扮,赵平哑然失笑,“刘兄,你这一身打扮倒是很像,但是跨上这把大刀,岂不是原形毕露了?”周围早已没有客人了,唯一的伙计也正趴在柜台上睡觉,所以赵平说话便大胆了一些。
刘然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到了之后才突然想起这一点的,不过当时怕和你错过,所以不敢回去,若是早知道你来的这么迟,我就回去换一身衣服了!”刘然看看自己腰间的大刀,“不过挎着着大刀也有好处,都这个时辰了,伙计也不敢赶我出去!”
赵平有些抱歉,他确实来晚了,“遇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错过了约定的时辰,还请刘兄见谅!”两个人原本是约定在半个时辰之前见面的,可是赵平出门之后,突然遇到一件突发的事情,待处理完这些之后,就延误了和刘然的约定。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怎么不约到你家里?还特地让我这身打扮前来?”赵平有些不明白,他和刘然在崇义坊都有各自的宅子,所以才能在不违反宵禁的情况下,约在这个时候碰面,而且刘然让自己装扮前来,肯定是要说什么隐秘的事情,但是完全可以约到刘然家中,不知道刘然心中在想什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打算。
刘然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也知道,我那套宅子,虽然不小,可是一年之中也住不了几回,而且那里的仆人时常更换,害怕隔墙有耳!而且这些年,秦老弟就不说了,咱们兄弟两个只要一统一行动,就会牵动程将军的神经,我怕他知道了又要胡思乱想了!”
赵平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刘然的想法,“这样说来,我那里也不合适,嫣儿的母亲走得早,我那个身份是婢女的姬妾这些年来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在我那里说,万一让她发现了什么,也是个麻烦事儿!”
“其实我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关于城中流言的事情,他们说的关于嫣儿的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刘然说出了今天来这里想要弄清楚的问题。
“是真的,而且还是我亲自许可的,逸之这个人不错的,嫣儿跟着他一定不会受委屈!”赵平十分自信的说道。
“那个叫做云深的,虽然是我们要找的人,可是他的身份不会有问题吧,他在关键时时刻可是要能够站出来充数的,我们一定要小心,别到时候弄巧成拙!”刘然平时是要负责庄子的安全问题的,因此平时行事十分谨慎。
“说实话起初我也不太确定,这是一个巧合,前年我回京城长安的时候,正好见过逸之一面,我是知道他的,不过他并不认识我,当然我没有莽撞行事,想到这一点之后,我用自己的名义给咱们长安的主人发了一封信,用程将军的手令八百里加急送了回去,很快便得到了主人的回复,完全确定了这件事情之后,我才敢让女儿自己去送上门的!”赵平十分自信的说出了这些话。
“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确定了,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没有白等,终于有结果了,如今只要小心应对,别让他们之间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就行了。”刘然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怜了我们家雯儿,当年受了那么多苦,却没等到最好的结果!”
“刘兄,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现在有了转机,我们还是要打起精神,小心谨慎的把当年的事情办完吧!有了云深,或许以后我们便能够另起炉灶了,不用跟着程将军了!”赵平劝解刘然。
“那可未必,不是还有程家三娘吗?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得和程高打交道!”刘然并不认同赵平的看法。
赵平叹了口气,抓起盘子里面的烤羊肉猛吃了几口,“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了,我都不在意了,我可不像你,有时候还惦记着远在京城的儿子,我只有嫣儿这一个女儿,只要我能看着她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我就知足了,至于我自己,我是不在乎的!”
事情说明白了,刘然也放松起来,他端起桌上的鱼汤喝了一大口,“这么说的话,我也不在意这些,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只要犬子以后生活的不错,我们夫妻俩也是不在乎这些的!”
刘然和赵平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桌子上的饭食,然后相互道了别,各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