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是个绝对禁欲的国家,没有酒吧,没有ktv,就连电影院都没有。在几年前还没开放旅游的时候,女性是没法抛头露面的,甚至不管老幼都需要一位男性监护人陪同才能蒙脸上街。
所以他们的街道虽然看上去不错,夜晚灯光也很有异域风情,可走在马路上总会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柯励刚来这儿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但心思都在祁镜身上也就没太在意。现在坐着老周的车上再凑近看看利雅得的夜景,这才知道少的原来是世俗化带来的烟火气。
沙特石油很便宜,满大街都是汽车。加上炎热的天气,街上用脚走路的行人非常稀少。
人行道上除了橄榄树、棕榈树外,剩下的就是空荡荡的商场。店面虽大,可外观特别单调,就连广告牌上都是大片留白,不允许出现任何人像。
整个国家就像一道加了重辣的咖喱,闻起来香气四溢,可入嘴之后却尝不出任何咸甜的味道。
但就算再信真主,人终究是人,隔壁的约旦、巴林早早世俗化,每年都要接待大量沙特的游客,为的只是感受一下正常的娱乐项目带来的刺激。
为什么不在国内也搞一个呢?
不允许!
如果不允许,那偷偷搞一个呢?
老周这次去的地方就是一家隐蔽在利雅得“干净”外表下的暗点,表面上是家小旅店,但只要给前台出示一张小卡片,并且报上自己特有的标注号码,就会有人带你去地下happy一晚。
“2049。”老周递去了一张镶了金边的黑色卡片,上面印着jl的字样。
前台看了看面前的两张人脸,无需再多言,马上核对信息后叫来了引路人:“带他们进去吧,是华国人。”
引路的是个瘦高个,典型的沙特人模样。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什么笑脸相迎,他只负责把人从旅店前台带去暗点门口,简单得宛如一个机器。
进入一处暗门,弯过一段楼梯,一些比较熟悉的声音开始出现在了老周和柯励的耳边。
酒吧到了。
他们用了最先进的隔音材料,就为了在这儿建造一个供人喝酒跳舞的地方。要是不想去酒吧,还能绕过舞厅再往前,选择是电影院还是ktv。当然事情做到了这种地步,一些更成人化的东西也会有。
两人到这儿自然不是娱乐来的,等人才是,而相约的地点就是这家地下酒吧。
“来杯马提尼,加冰,一个橄榄,谢谢~”
老周熟门熟路,显然为了采访暗访没少去这种地方。相比起来,一旁的柯励就要小白兔许多,虽然家世很不错,从小到大去的地方也很高级,但酒吧却是家教中明令禁止的。
所以看了眼酒单后,他还是摇摇头:“给我一杯清水就行了。”
“难得来一次,你不喝点?”老周转过身看着舞池里的美女,脸上的笑容慢慢浮现了出来,“这种地方在这个国家可是相当难得的啊。”
“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消遣的。”柯励的清水先到,他喝了两口,继续说道,“等找到人聊完后我就会回国,比起这里,国内什么没有?”
“你这么说倒也是,唉,我就苦逼多了......”
和老周相约的那人来得并不快,两人杯子里的东西喝干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女人过来搭讪。白种人,说的却是蹩脚的汉语:“谁是上京人?”
老周连忙提了提精神,指着自己:“我就是。”
“那你呢?”
“丹阳人。”
“丹阳......哦,好的。”女人笑了笑,很简单地做了个选择题,抓起帅气许多的柯励的手,指着前面的包厢,“跟我走吧,他已经到了。”
柯励在来沙特之前绝不会想到,从飞机落地之后,事情发展的轨迹就在不停改变。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与这位年轻医生初次见面的地点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昏暗的酒吧包厢里。
等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眼前是一幕男人给钱把那位白人美女打发走的画面。
女人走后,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老周?”原本就在这儿休息听歌的年轻人关上了房门,转而握住了老周的手,“一看就知道是你,这半年辛苦了。”
“没事没事,都是帮忙嘛。原来传闻中的佩罗医生长这幅模样,我算是开眼界了。”老周也像个老熟人一样亲切地回话道,“额,对了,人我给你带来了,找你好几年了,挺执着的。”
“就是你上次说的......”
“对。”
柯励很清楚,面前这人就是祁镜,不管是从容貌还是身材都对的上。他甚至都没有做一些掩饰或者易容,大大方方的似乎根本不在警方的搜查列表之中。
而最让他感兴趣的早已不是什么杀人案,反而是老周和他的关系。
“你们俩本来就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那怎么......”柯励没看明白。
“只是暗地里有些联络罢了。”老周解释道,“一般都是他联络我,我是别想联络上他。经常是给个任务,然后附带上一些小报酬,算是我在沙特的主要副业了。”
“那你不早点和我说!”
柯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那么多年执着地搜集情报,还花钱请了不少人帮忙,结果最后线索就在自己的老朋友手里,还藏着不说。
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他嘛。”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通过他向大使馆报备一下情况,毕竟在身份上有些不太方便。”祁镜坐在一旁喝着手里的冰水,说道,“我只给了他一张字条,上面简单写了些内容,也没有署名。”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柯励想了会儿,这才捋清先后关系:“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身份?”
“也不算真知道,祁医生从来没透露过名字,我只是感觉上像而已。”老周也是没办法,解释道,“华国人,30来岁的年纪,来自丹阳又是医生,四年前消失,全对得上。再加上最近他惹上了麻烦,我就试探性地给了你些消息,反正信不信都由你。”
“你要把特征说全了,我肯定信啊。”
“有些东西是保密的嘛,行规,要不然我以后还怎么拿消息。”
柯励有些生气,但其实心里更多的还是一份满足感。那么多年的努力没白费,那个男人就坐在了自己的面前,想不兴奋都难:“祁医生,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你,不知道......”
“问吧,我来这儿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回答问题。”
祁镜想了想,没等他再开口,自己先问了个问题:“对了,你们刚才去警局见到那个索里曼了?”
“见到了。”两人异口同声。
“哦哦,他不会把所有事儿都和你们说了一遍吧。”祁镜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是他去警局自首的原因。”
“说了,全说了。”
祁镜皱起了眉头,但没坚持多久就释然了:“算了,不提他了,还是先回答你们的问题。”
柯励确实不关心祁镜是不是和案子有关系,也不关心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他现在只想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放着大好的国内不待,偏要断掉所有联系出国。
“你问这个啊。”祁镜笑了笑,“在国内国外不都一样嘛。”
“一样?这不一样吧。”柯励说道,“国内你可不仅仅是最年轻的主治,还有hpv疫苗研发药厂在手里,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要撇清关系?为什么要把成果拱手送人?”
“哟,这个话题就很大了,上升到了如何看待名利的高度。”
祁镜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差不多的问题。”
“是我先问的啊......”柯励抱怨了一句,只是气势并不足,看上去更像是吐槽。
“你先听着呗,回不回答由你。”祁镜继续说道,“你说我放弃了所有东西出国,很奇怪。其实在我看来,你放弃了家里继承权,出来做记者反而更奇怪。”
“我......”
柯励猛地看向了老周,后者连忙摆手:“你看着我干嘛?我就说了你一直在找他,其他什么都没说啊。”
“别怪他,是邵莉告诉我的。”祁镜笑了笑,“我放弃自然有我的目的,你放弃也有你的。为了达到目的,放弃一些身外之物,我觉得很正常,你也应该感同身受才对。但之所以你的行为更奇怪,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再得到这些身外之物的能力。”
话说得很绕,但柯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你对钱不在乎,无非是因为赚钱很容易?”
“只要找到了窍门,当然会容易。”祁镜笑了笑,“你知道刚才你们在外面点的马提尼和清水多少钱么?”
“多少?”
“清水20米刀,马提尼那杯得200。”
听了这个价格,柯励还算好,稳住了。可一旁的老周却没承受住,刚入口的威士忌全被呛进了鼻子里:“你说什么200米刀?那杯酒才这么点,两三口就没了,怎么要那么贵?”
“物以稀为贵。”
“可清水不是酒啊。”
“这儿的氛围也算的。”
祁镜见两人诧异的样子,继续解释道:“你们不用担心,钱我已经给了,包括这间包厢,开门费就是500,还有最低消费标准,这都不是我需要去困扰的问题。”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充足的金钱面前,就没必要再守着那些财产了?”
“确实。”
“可药厂刚刚走上正轨,hpv疫苗才刚刚研发出二价而已,之后还有四价、九价在等着,你不在.......”
“我不在只会更好。”祁镜笑着抢过了话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不适合管理公司,一直握着权力底下的人是没可能放开手脚去干。更何况我也没彻底放弃药厂,最大的股东还是我。”
“那诊断部呢?”
“哦,你说医疗中心的那个啊,退位让贤嘛。”祁镜笑了笑,“高健和胡东升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没必要坐在那里当什么司令。不过......”
话到这儿,他似乎又想起了之前那段时光。对祁镜来说,只有攻坚疑难杂症,在岔道丛生的迷宫里找到正确的出口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等我现在手里的事儿办完之后,肯定会回去。也不用管事情,什么狗屁副院长头衔爱谁当谁当,我就做个甩手掌柜,天天等着病人上门就行了。”
祁镜想到了之前在丹阳医院的几位老主任:“到时候我说不定也会喝上茶叶,天天翘着二郎腿看看报纸,也挺惬意的。”
“你要是无所谓诊断部,那医疗中心的分院呢?”柯励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它可是你一手创建的,专门用来处理公共卫生疾病,全市第一家说不定也是最后一家了。”
“医院能运转下去,能在关键时候用得上就行了。”祁镜强调道,“我前面也说了,我对管理没兴趣,实在太麻烦。何况诊断部和分院都捏在自己人手里,管理决策都有纪清他们负责,也不怕别人乱来。”
柯励问了一圈,可祁镜一直在打太极,并没有说到点子上。就算不喜欢管理,也可以让人来管,根本没必要把东西拱手送人。可祁镜却在四年前完全一刀切,一点后路都没留下。
“你问这个啊,事儿说来话长,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实在是米国那边查得太紧,我得保持被迫害无路可走的人设才行。”
祁镜解释道:“当初纪清他们刚帮忙做了切割,米国那儿调查的人就到了。要没有这种准备,我根本得不到米国方面的信任。虽然现在信任度也不算太高,但总比完全弃用要强上一些。”
“所以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病毒,这也是我要见你们的第二个原因。”
祁镜放下了手里的水杯,从身后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都知道sars吧,叫冠状病毒,这次也是个新的冠状病毒,传染性不算太高,但攻击性非常强。现在病毒在中东有了扩散的趋势,把这份报告送回国,让国内严防新病毒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