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索里曼眼里,苏莱他们根本不能算朋友。
最早认识苏莱还是在他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被人欺负,就是这个大个子帮忙打退了那些人。之后苏莱就会时不时地过来找他,不得不承认,在关键时刻,他还是非常靠谱的。
只不过有时候靠谱过了头,非常容易失控。
现在苏莱手里又多了两个手下,一个比一个心狠手黑,一旦失控,以他的能力,根本拦不住这三个暴徒。
好在那个叫佩罗的华国医生及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从三月份开始,他就当起了缓冲带。不仅及时阻止了那次抢劫银行,还在之后的两个月里尽量周旋在四人之间。
倒也不是离间之类的龌龊行为,他只是想从内部改变他们几个人的想法而已。但坚持了两个月后,他的原定计划还是失败了。
其实面对这位华国医生,索里曼的感觉是颇为复杂的。
一开始他只是名普通的乘客,给钱爽快,身份神秘而又不可触碰。直到后来父亲出事之前,佩罗也一直都是自己的朋友。关系没到交心的程度,但因为住得近,所以每周总能见上两三面。
老索里曼出事儿后,索里曼一度精神不振,佩罗更是成为了他经济和精神的双支柱。
为他付了全额欠款,拦下了苏莱三人的暴走,要算功劳的话,简直就是索里曼的恩人。只不过这位恩人有个怪毛病,不仅关心老父亲的身体,连索里曼的身体也要一并关心。
最开始是让他去医院做检查,索里曼不喜欢医院的感觉,一直都没去。
佩罗见提醒没成效就自己找了药给他吃,索里曼不喜欢受束缚的感觉,但因为这层关系在又没办法拒绝,就像他没法拒绝苏莱一样,最后只能照办。
随后,便是无休止的提醒吃药环节。这家伙总会在关键时候来一通电话,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只是一过性的,再麻烦也没法掩盖那些功劳。只是最近因为工作的关系,索里曼心情不太好,两人关系渐渐有些远了。这次也是因为苏莱硬要去谢拉德的住处理论,他怕出事儿才想到找佩罗帮忙。
祁镜一直把他当自己的病人处理,都求上门了,这个忙肯定会帮。
但不管怎么帮总得有个底线,当哈尔比坚持要杀人的时候,他已经没办法控制局面了。手里没枪,也没有与之抗衡的暴力手段,自己更没有维护沙特治安的义务,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从谢拉德的住处离开后,三人彻底暴走,苏莱更是想到了之前一直被搁置的抢银行计划,目标依然是老冤家美洲银行。
当初银行坑了抵押合同,毁了他最开始的工作,差点闹到无家可归的地步。直到还了钱,拿回房子以后,他改去了谢拉德的公司,当上了一名普通的拉货司机,生活才慢慢稳定下来。
本来索里曼想一直平淡下去,30多岁了,梦想早破灭了,也没什么好折腾的,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也挺好。谁知父亲突然病重,经济压力又重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沙特虽然很富,但这只停留在一部分人的身上,底层除了能有些福利之外,生活依然艰难。
苏莱的本意确实是想帮索里曼解决家里的困难,然后再解决的同时他也想为自己和手下捞一些好处,所以才有了劫杀谢拉德和报复美洲银行的计划。
索里曼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杀了谢拉德就已经罪孽深重了,再算上抢银行,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所以他必须反对。
只不过这一次和以前不同,索里曼在反对了一次未果之后,没有再哭爹喊娘,而是收了心情,选择了隐忍。
四人坐的是索里曼那辆用来拉客的小车,离开谢拉德家后就直奔美洲银行:“银行就在前面拐角,我们到时候就沿这条路过去,等事情办成之后,再走另一条路回家。”
“拿完钱还回家?”索里曼难得冷嘲热讽了一把,“我看直接跑出国境线算了......”
“那是之后的事儿了,我得先把你安顿好。”苏莱看着索里曼,知道他不喜欢,但还是坚持了抢劫银行的决定,“等把你安顿完,分好钱,我们就连夜出国境,不再回来了。”
“这次一定要干一票大的!”
“对,要干大的!清闲了两个月,我手脚都僵了。”勒瓦坐在后车厢,做了个拳击手的出拳姿势,仔细听还能听到细微的拳风,“老大,当初你说好的,给我留个人肉沙包,可不要食言啊。”
“嗯,说好的,我肯定帮你留一个。”
“这谢拉德根本不禁打,一拳就倒,太弱了。”
索里曼越听心里越没底,勒瓦这家伙手上没轻重,给他当人肉沙包的结果不就是个死么。到时候现场又是一片混乱,难保他们会不会一梭子下去全部放倒......
不行,得相办法。
索里曼接触不到核心“工作”,只负责驾车和望风,那能进行干预的环节就只有路况了:“对了,到时候这条路不能走。”
“不能走?”
“现在入夜了,车流量小了一些,可要是换成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这里就是高峰路段。”索里曼开始胡编乱造起来,“逃离银行的那条路也是一样的,下午四五点是最忙的时候。万一遇到堵车,后面又有人追着,我总不见得开上人行道吧?”
没想到他一句无心的话,反倒成了勒瓦眼中的金点子:“行啊,开上人行道!撞!!!”
“你疯了吧?我们是在逃命,撞人只会减慢速度!”
苏莱回头看了眼勒瓦,把他的兴奋劲给压了下去,然后问道:“你确定这两条路一定会堵?”
“......确定。”
话说得很坚决,但之前留下的那丝犹豫也不是假的。苏莱很了解索里曼,知道他在诳自己,但如果现在揭发就会引起团队间的不合。其实他们早已经不合了,或者说,这三个人就从来没合过。
但表面功夫还是得有,真到了撕破脸的时候,这个团队也就四分五裂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至少也得把这事儿干成了,再分道扬镳才行:“道路情况你比我们熟,我听你的,改!不过问题是你先提出来的,所以也得由你解决,你得告诉我们哪条路最适合离开。”
为了能好好解决掉这个“问题”,索里曼真的在街上来回跑了好几圈,等拿定主意后,四人才匆匆回了家。
随便吃了点东西后,苏莱又开了一场“讨论会”。需要敲定的内容相当多,最开始聊的还是进银行后的分工问题。谁控制民众,谁威胁工作人员,谁望风,谁统筹指挥,之后谁跟去金库拿钱......每个细节和需要注意的点,苏莱都要一一说到位。
这些倒也顺利,因为过程早就演练过十几遍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当苏莱再次提起路线问题的时候,索里曼突然发难......
“等等,你不是说是佩罗医生先发难的么?”柯励有些听不明白,“怎么现在又变成自己了?”
索里曼的这段记忆确实有些模糊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硬要说的话,确实是我先动的手,我想抢走他们的枪。只可惜我太弱了,一出手就被勒瓦逮了个正着。”
“然后佩罗医生就帮你出头?”
“对对,他超级厉害,三枪一次性撂倒了三个人。”
情节又到了奇怪的地方,柯励这个实习记者听过不少离谱的故事,可像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虽然从来没和祁镜接触过,但研究了他三年,柯励很清楚这家伙的处事风格。之前在谢拉德的屋子里倒还能看出点祁镜的影子,可回到这儿却完全不一样了。
“你亲眼看到了是他出手杀的人?”
索里曼眉头皱得更紧了:“当然,他就坐在我对面。一开始是苏莱说如何规划路线,我说有条路上走不通,白天太堵了,真要选的话,只能挑往西的一条小路。那条路要绕一些,走到底是海岸线,中间会遇到一个他们不太愿意见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
索里曼手指往下,戳了戳空气:“这儿。”
柯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后来呢?”
“他们当然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苏莱大哥和佩罗还想帮我搪塞过去,结果大家就吵了起来。我那会儿就想趁乱拿走哈尔比的枪,结果反而被他制服......”
“所以那时候佩罗医生就起身三枪崩了那三个人?”
“中间肯定有一些他们欺负我的过程,也许真的触及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苏莱大哥和佩罗医生都劝不下来,劝说渐渐变成了口角......”索里曼不停地摇头说道,“我对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拿枪的时候手笨被抓。”
连续三次都说了同样的话,柯励觉得在这个情节上没什么好多问的,再问下去答案也不会改变。
也就是因为这个答案,祁镜成了众矢之的,不管有罪没罪,人总要先抓到再说。何况逃了一个月,又有人证,谁都会认为这家伙有重大嫌疑。
人证......
柯励看着面前唯一一个人证,拿出了一张照片:“当时用的是这把枪?”
“对。”
“这把枪......”柯励看了看调查报告,“这把枪是哈尔比的吧?”
“对。”
“那为什么上面只有你和佩罗医生的指纹?”
“哈尔比非常谨慎,一直戴着手套。”
“这种天气还戴手套?他不热么?”
“他当初可是部队里的精锐,退役了那么多年还保持锻炼,这点热不算什么。”
“那血迹呢?”柯励说道,“仓库确实很乱,应该有过打斗,但警察好像没发现有血迹的样子。额,这么说也不全对,那里也有一些血迹,只不过都是你的。”
“我的?大概是以前留下的吧,苏莱大哥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一没事儿就会拿我开涮。”
“我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的血呢?”柯励丢了张照片过去,“没发现他们的血。”
“我不知道,也许是被佩罗医生洗掉了吧。”
“那为什么你的还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索里曼精神突然紧张了起来,“我累了,你不要再问了,我也不想再说下去,结束吧。”
“可现在还不到九点。”
索里曼摇摇头,不再说话。
见柯励还想再说几句,旁边的看守便劝道:“他一直都这样,不想说话的时候谁来都没用,不管怎么对他都跟块木头一样。所以,你们还是快走吧,我们也正好收拾收拾,把人送去米国基地。”
......
询问到最后,柯励也没能从索里曼的嘴里探听到祁镜的第四个住处。他在警长办公室大倒苦水,一边说着自己的一些发现,一边抱怨祁镜这个家伙的神出鬼没。
当然更多的还有他对整个案子的特殊看法。
“别说什么看法了,你的看法一文不值。”警长一把拿过材料,说道,“给你材料是让你能提问得有针对性,别真把自己当警察了。现在既然问完了,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快走吧。”
“可我还......”
柯励还想纠缠一下,问问警方手里有没有祁镜的线索,但刚要开口便被老周拦了下来:“小柯,可以了,别再问了。”
边说他边把人往外拽,就算之前柯励一直在坚持,这次老周也要把他带走。柯励一直待家里,没怎么训练,哪儿是天天和风沙作伴的老周的对手,三两下后他就被拎了出去。
“你拉我干什么?”
“那我问你,你急什么?”老周突然语重心长了起来,“都准备了那么多年,你也知道他行踪不定,就不能放宽心等一会儿?”
柯励见他如此,整了整被他弄皱的衬衣,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些消息?”
“这不之前你给了我不少钱,我放了许多长线,一直都没什么消息。”老周拿出手机,“刚才吃饭的时候有条线忽然来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