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很忧郁,但是理智还在,“不用了,你来吧。前头那地方,排队在干啥?”
“哦,慈济堂到了,大伙儿排队进去吃饭去呢。”夏兆丰说着话,就把骡车给靠边停了。
跟在骡车边上的柴五赶紧上前,搀扶了皇帝下车。
皇帝却坐在车上,没有抬龙腚的意思。
这是伤自尊了。
看看这些人,虽然衣衫朴素,但都干净整洁,不管老的小的,都是很守规矩,不慌不忙的排着队,完全不像是去吃救济餐,更像是去亲戚家串门。
他们保有着,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体面。
这是连都城的安养院,都是无法做到的。
大荣朝所谓安养院,就类似于古代官办慈善机构,专门用来收容孤寡老人和孤儿等。
大部分地方的安养院,都是空舍,地方官员都是用来吃空饷的。
都城或者南方好些的地方,倒是真有,但是进去的人,得先舍弃自己的尊严,每天被人像野狗一般对待。
可这小小的八方县......却让皇帝真是大开眼界。
穷人,原来也是可以有尊严的吗?
他是没去问人家,为啥吃个救济,还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如果他去问的话,得到的答案必须就是,卫生不达标,郑二夫人不止会把人轰走,搞得不好,还得逼着人家背道德经,通篇,不然就没收吃饭的小牌子。
这谁受得了?!连三字经都只能背三个字的老百姓,现在别说衣裳换干净了,连带手指甲,脚指甲都剪得干干净净。八壹中文網
哪个知道县令夫人哪天又抽风,要检查脚指甲呢?!搞赶紧一点,才不会丢了吃饭的小牌牌嘛。
伤了自尊的皇帝,没多停留,便跟着夏兆丰去看了看县学。
两人驾着骡车才到县学门口,正好遇上孩童们放学,孩子们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背着一样的挎包,三三俩俩,整齐划一的走出了校门。
夏兆丰还在孩子里头看到了小兜子,便喊住了他问:“兜子!大顺和谷雨呢?今天有课外班啊?”
“嗯呢!”兜子应了一声,“蒯庄头今天来上耕种课,顺子哥跟着去县衙庄子上了,谷雨找丹姐去了,一会儿说跟丹姐一起回!我走了啊姨父!”
“早点儿回家,别瞎玩!”夏兆丰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可小兜子早跑没影了......
皇帝又问:“所以课外班又是什么?”
“哦,就是十岁以上的大孩子,以后也不是每个都能参加科举的,咱们就想着,与其以后拜师学艺还得花时间,不如现在在学堂里,趁着有空先学点儿手艺。
咱们开了耕种,养殖,木工,女孩儿那里本身就有女红课,所以没开手工课,倒是开了算学和厨艺课,总之希望大家从县学走的时候,都能学到点什么吧。”
“还有女学?”皇帝歪头,一脸不可置信。
“有啊,就是孩子不多,不过现在大大小小也能凑满一个班了,比之前刚开始办的时候,就四五个孩子好多了。瞧瞧,那几个,不都是女娃吗?”夏兆丰指着不远处几个结伴而行,嘻嘻哈哈的女孩儿,心中不免觉得欣慰。
这八方县虽然土地贫瘠,但是民风倒是比较豪爽开放,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也比较快,他们这县学倒是办的还算顺利。
皇帝彻底不说话了。
怎么会.......这样呢?
大荣朝,走在最前沿的,不应该是都城吗?
可他这半日,在八方县看到的......才是大荣朝蓬勃未来的希望吧?
他,迷茫了。
“不行,”皇帝突然像梦醒了一般,“走,去县衙,我去会会郑智明去!”
“那行。”夏兆丰笑道:“正好快到饭点了,您这不是还带着五个砂锅吗?草民出酒,您出砂锅,咱们请了郑县令吃菜喝酒。”
“我跟你很熟吗?”皇帝侧目看着自来熟的夏兆丰。
夏兆丰憨笑道:“草民造次了。”
“行了,”皇帝佯怒,“别装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酒!”
说完,他便催促这夏兆丰赶紧的往县衙走。
两人到得县衙,便从后门直接进了后衙。
此时郑智明正好准备牵马回家,结果在马厩,被夏兆丰抓了个正着。
看着杀过来夏兆丰和皇帝,郑智明不想招待,也只能招待了。而夏兆丰放了富贵自己回去,贴了张条子在骡车上,就算完事了。
好端端的一头骡子,硬是被老夏当成了小厮用。
等富贵再回来的时候,车厢里头就多了夏兆丰唯一的一瓶茅台,和两个食盒。
“得了!开饭咯.......”夏兆丰拎着时候进了衙门后院的花厅里,此时皇帝和郑智明已经等在花厅的圆桌边上了。
五个砂锅,六个小菜,再来一瓶茅台酒,这滋味,夏兆丰想想就妙的很。
不过不知道刚才他出去取菜的时候,皇帝和郑智明说了点啥,反正这会儿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为了活跃气氛,夏兆丰给三人都倒满了酒,然后他先端起酒杯,“今日草民无比荣幸,能把咱们八方县介绍给皇上。郑县令从到八方县当县令那刻起,就没有懈怠过,您也辛苦了,来,草民敬二位三杯!”
说完,夏兆丰先干了一杯。茅台啊!!多喝一杯划算一杯!
干完一杯,夏兆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想喝,却被皇帝按住了,“慢着,你干嘛喝那么快?朕还没尝呢!”
说完,皇帝也喝了一杯。
这一喝,好家伙,差点儿没给他呛死。
皇帝没薨在废后的毒药手里,差点儿薨在了夏兆丰的茅台手里。
吓得夏兆丰拍背递水,好不容易皇帝才止住了咳嗽。
郑智明是吃过夏兆丰的酒的,所以他有备而来,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砸吧着嘴说道:“要说酒,还是夏兄的最好,够劲儿!!!好喝!”
“再给我一杯!”皇帝不是那么轻易服输的人。
夏兆丰给皇帝又斟满一杯酒,再三叮嘱,“您可得慢着点儿。”
“知道,还用你提醒?”皇帝略带嫌弃的撇了夏兆丰一眼,但是却也不敢大口喝了,他就学着郑智明的样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回味半天才问,“这是哪儿的酒,朕倒是从没尝过,很浓烈,很香醇,果然好酒。”
“这酒啊......也是机缘巧合买来的,真让草民.....”
夏兆丰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别草民草民的了,朕都自称我了,你也自称我便是了,还有你,冤家!!今日咱们三个在这酒桌上,没有上下尊卑,只有酒。”
“那感情好,”一听这个郑智明就来劲儿了,“那一会儿我要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您可不能当真。”
“你非得说大逆不道的话吗?”皇帝捏着酒杯,沉着脸。
桌底下夏兆丰疯狂的用脚踢着郑智明,郑智明觉得自己都快被踢断腿了,这才硬着头皮道:“那我尽量控制。”
“行了,先吃吧,这半日转下来,可把我饿坏了!”说完,皇帝便动了筷子。
这皇帝都干上饭了,夏兆丰和郑智明也没啥客气的了。
兔肉就酒,越喝越有。
羊肉就酒,越喝越有。
猪头肉就酒,越喝越有。
总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都到达了情绪的最佳状态。
那就是:似醉未醉,如梦似醒,非常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