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崔承允再次和姜公公一起到了宫墙外,还意外在皇宫不远处的茶寮外遇到了来送信,且已经冻僵了崔家家仆。
这家仆也真的惨,大冬天的,一等就等了整整三个多时辰。
还好崔承允人品不错,赏了他点碎银,让他赶紧去吃壶烫酒,暖暖身子,才不至于让这家仆身冷心更冷。
经过一段小小小插曲后,崔承允和姜公公很快便入宫进了启文殿。
皇帝这回召见他们,连一直伺候在殿内的几个小太监都打发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了皇帝,崔承允,姜洋,和另一个长得瘦削,皮肤黑黄,以至于连五官都显得有些模糊的男子。
“他是工部的龚良才,他会跟你一起去肃州。”皇帝冲崔承允说道。
崔承允躬身答道:“是,微臣一定会安全把人带回肃州。”
“龚良才,你日后去了肃州,就跟着崔承允便是,”皇帝又朝龚良才说:“既然朕答应你,会照看好你的家人,你便放心去替朕办事便是。等肃州的事情办完了,朕自然会召你回都城。”
龚良才不敢多说什么,只抱拳回说是。
之后,皇帝便让姜洋把龚良才给介绍了下。
这人,其实也是姜洋这两天物色来的。
此人是工部员外郎,官职不过六品,擅长探查矿脉,之前负责过西州等地铁矿的探查挖掘。
家里头虽然人多,孩子生了七八个,老父老母也都还在世,但却没什么根基,姻亲连襟也多是普通百姓。
几番考量下来,派了这人过去肃州,是再合适不过的。
既不显眼,又有能力,家世也单薄,皇帝已经让姜洋把龚家人,都安排进新宅院了,还专门给他们请了几个家丁婢女,皇帝相信龚良才不会让他失望的。
崔承允听姜洋这么介绍便颔首道:“龚大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开矿的事儿,我们肃北军定全力配合。”
“不敢当不敢当,”龚良才也很是客气,“下官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事儿办的不妥,还请崔大人多多包涵。”
“行了!”皇帝不耐烦听他们说这些,“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客套。崔承允,之后你开矿的事情就找龚良才,龚良才你缺人缺物就找崔承允或者姜洋。”
“啊?!”姜洋忍不住惊讶出声,“皇上不是昨天说让奴才留在京城交接吗?”
“嗯,”皇帝略一颔首,“昨天是这么想的。但是昨日经你提醒,朕觉得你还是去吧,到时候他们有什么需要的,你这里调拨还快点。”
主要皇帝考虑了半天,觉得肃州还是得放个矿监,对双方都好。
姜洋虽然在都城处理的事务繁杂,基本就算是皇帝放在外头的眼线。
但是他在此地时间长了,是个人都知道,皇帝要办什么事儿,都会找姜公公,所以盯着他的人越来越多。
都城里头的人,是时候该换个新面孔了。
而姜洋却很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提醒皇帝说他要去肃州了?!
见姜公公一脸不解,皇帝便尝试着小小解释了下,“你昨天说,今年冬天特别的冷,朕就想到了肃州,然后又觉得......总之你还是去吧。”
尝试失败。
这扯谎的事儿,皇帝觉得自己果然不擅长。
好在他是皇帝,啥事儿都是他说了算,不想讲道理也没关系。
可怜姜洋昨天还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用去肃州苦熬了,可今日却又得到了这噩耗,天可怜见的,都城现在就已经很冷了,肃州可怎么活啊?
不过这事儿现在也由不得他了,反正去,是慢慢死,不去是现在死,姜洋能怎么办?他只能选慢慢死啊。
“那都城接头的人选怎办?皇上这里有没有看好的人......”没有完全死心的姜洋,还在垂死挣扎。
“朕已经想好了,西州那边最近不太平,这煤矿来回阵仗又大,既然朕都派了你去肃州了,那煤矿就当地开采,当地卖便是了,到时候只要把银票带回都城,还便宜行事些。”
皇帝虽然觉得,肃州直接开卖,有姜洋和崔承允他们暗度陈仓,直接给他做假账之忧。
但是相比下来,煤矿一路运往都城,再在都城买卖,风险会更大,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在几番权衡之下,皇帝还是决定当地开采,当地卖。其实一个矿,每天能开出多少煤,都是有定量的,到时候账本只要相差不要太多,皇帝也觉得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所言极是,”崔承允倒是难得主动发表观点,“肃州虽然穷困,但是因为有陈将军和北安王在,所以匪盗之流几乎绝迹,开矿和买卖煤矿,安全应该是无虞的。”
陈虎陈将军,北蛮人称陈寇,不仅仅因为他行事狠辣,杀人如麻,还因为这货除了杀人,还喜欢抢劫。
大到珠宝古董,小到皮毛装饰,只要他眼睛里瞧见了,那是连人家家里的一只羊都要打劫回北营的。
而肃州本就是交战区,以前的确有很多浑水摸鱼的所谓寨主。
但是在陈虎孜孜不倦的打劫之下,肃州的山寨,早就不复存在了。
实际上,一听打劫二字,陈将军比劫匪还兴奋。劫匪只是凶,又不是蠢,大荣朝那么多富庶又好抢的地方不去,非得在肃州找死是为了啥?
所以别看肃州穷,但是穷凶极恶的人除了陈虎,就基本没别人了。
皇帝很满意崔承允的说法,“嗯,不错~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准备准备便出发吧。”
既然皇帝都赶人了,那三人也就行礼告退,准备今晚就启程去肃州。
在出启文殿的时候,三人却遇到了来给皇帝送十全大补汤的皇后。
见得皇后,三人都恭敬行礼,皇后只略略颔首,问了声崔承允,“子晋啊,回来怎么没去见见太子?才听太子惦记起你呢。”
“回娘娘,微臣是来送军报的。年关将近,皇上特批微臣能去家里看看,大哥忌日在年初七,微臣又急着回肃州,所以这两天微臣都在家中抄经焚香,提前祭拜亡兄。
所以微臣怕祭拜了亡兄再去见殿下,冲撞了殿下,就不好了。”
别看崔承允这人平日不爱说话,可一旦说起话来,那也是真假难辨的。
因为他的谎话,七分真,三分假,说话语调又向来没什么表情,所以很难不让人信服。
亡兄,他的确是祭拜了,抄经,也的确陪着母亲抄了,但是殿下那里怕冲撞是假,不想去是真。
自从上回见了太子,崔承允已经有所察觉,或许,西州的事儿,与太子殿下有关。
但没有真凭实据,皇帝也没有说再查下去,所以这事儿,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崔承允却也不想与太子再走的太过亲近,以免再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听崔承允把亡兄都搬出来了,皇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他们三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