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安茹和姚十二急匆匆赶到县衙的时候,夏兆丰正好要下衙。
听说要带人去挖井,也不好意思再差遣别人,只喊了在县衙干活做帮工的祝家两兄弟,外加姚家的三四五,就那么几个人,借了铁锹铁镐就跟着夏安茹走了。
几人才出县衙大门,熊二就追了出来,“夏师爷,您明天上衙的吧?我家大人说明日要去趟泰平城,让您明日务必来。”
“我天~~熊二,之前三日没上衙,我不是解释过了吗,是真病了,连床都起不来。况且我这不正常来了吗?你们也不用天天问吧?”说完,夏兆丰还瞪了女儿一眼。
夏安茹蒙着头脸,只露出了一对眼睛咕溜溜转,很是一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个天真无邪小女孩儿的模样。
熊二得了夏兆丰肯定的回复,这才转身往回走。
夏兆丰他们早上上衙的时候,是带着姚钱树出门的,俩骡子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都在长身体,可费草料了。
这八方县买草料也不方便,毕竟都入冬了,本地老农家里头的草料都是留给自家养的羊吃的,这会儿也没人往外头卖。
所以秉承着持家有道之法,夏兆丰就把俩骡子轮流拉到县衙里头喂。
毕竟县衙里头有牛有骡,草料是不缺的。当然,他跟郑大人说的是借草料,等明年他们自家也打了草,晒了料,就给还上。
贫穷的气息,弥散在这个县的各个地方......
因为有骡车,所以一行人也没用多久,就到了三白和廖大勇等着的那个地方。
三白找的这个地方,其实离富丰庄还是有点距离的,不过倒是离肃北军的营地不远。
夏安茹当初的计划,明明是想要在富丰庄里挖上十口八口水井,可三白一路却跑来了这里......也不是因为他故意跟夏安茹过不去,而是富丰庄那边,实在是挖了三四次,都挖了个寂寞,翻车翻的多了,三白只能往北找水。
他还安慰夏安茹,“跑远了也没事儿,咱们只要找到两三处,便能知道地下水的走势,此处地势本就北高南低,只要北边出了水,那南边就好找了。”
虽然知道这货在鬼扯,可夏安茹也没有别的人能找,只能暂且再信他两回......算了,再信他三回,要再找不到,那就得花钱去泰平城找了人来勘水脉。
不然再等到了十一月,祝三天说这儿的土地就要上冻了,到时候哪怕真的找到了水脉,那挖井也挖不动了。
若再要等到明年开春,土地彻底解冻,夏安茹又怕耽误了春种。
所以这井,今年是能打也要打,不能打也要打!不然光靠县城的一口官井,挑水挑死都不够富丰庄用的。
见夏兆丰带着人来了,跟三白倚在一起的廖大勇,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冲着骡车挥了挥手,随后便直挺挺的拍了下去,压得三白嗷嗷直叫。
“啊哟我去!”牵着骡子的姚十二冲了过去,“三白师傅,挺住啊!”
大伙儿也赶紧下了骡车,冲过去把廖大勇从三白师傅身上给扒拉了下来,然后直接给抬上了骡车。
“哎!大廖这个说厥过去就厥过去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好。”三白别的不说,这脾气是的确还可以。
夏安茹看他没事,冬天又黑的早,眼瞧着太阳都快落山了,便催促道:“三白师傅,咱们先不替大廖发愁了,您赶紧的说说,具体从哪儿开始挖,咱们先挖了试试。”
哪怕今天挖不到水,但是好歹得先把刨出个坑来。
肃北的西北风里头,夹杂了大量的沙土,但凡这坑刨的浅一点,夏安茹觉得明天可能这地方又该找不到了。
三白也不再废话,吃了一天的风沙,他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去弄碗热汤面,好把喉咙里的沙土给过下去。
于是他拿出罗盘,又是好一阵的掐指观望,然后冲夏安茹点头,“就是这儿......往前一里地。”
...........
就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众人也不得不扛着工具往前走。
祝三天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瞎子看风水,觉得很神奇。
他问走在他旁边的夏兆丰,“夏师爷,咱这三白师傅是开过天眼,所以瞎了也能看风水的是吗?”
“那可不,”夏兆丰胡乱瞎说:“就是因为开了天眼,三白才瞎了嘛。”
祝家兄弟俩,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样子。
外头来的大师,果然不同凡响,可比泰平城那些个只会让他们买符纸的老道好多了!
一会儿回家,他们得跟家里头说,下回可别去泰平城的破观了,他们这儿来了个老神仙呢!
一里地,也就五百米,几人很快就走到了。
被姚家二舅三舅夹着一起拎过来的三白喊了一声:“停!!!就在此处!”
众人便都停下脚步。
夏兆丰再一次跟三白确认,“肯定在这儿没错吧?”
“嗯!!”三白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行!那咱们开挖!”夏兆丰喊了一嗓子,手里的铁锹就‘咔嚓’一下,便怼进了土里。
跟着一起来的姚家几个舅舅和祝家兄弟,也抡起了手里的工具,开始干活。
江南的水井,大多是小小一个,一般都是一人挖,一人往上拎土就行了。
可肃州不是这样的。
因为一口井用的人多,家家户户也没私井,再加上水资源比不得江南那么丰富,所以井都挖的比较深,所以井口一般就开的比较大。
有大的官井,井口得跟十人坐的圆台面那般大小。
而八方县这儿的官井,井口基本也得跟个四仙桌差不多宽。平日里洗衣洗菜,很多人就在井边,边干活边聊天。
所以夏安茹他们打算挖的这井的大小,起码不能比县城的井口小,不然到时候取水也不方便,农耕季节,蓄水也慢。
几人哼次哈次的正挖着,夏安茹则背手而立,看着残阳西下,心里头正惦记着老母亲昨天买的那扇猪肉,老母亲说今天给他们烤肋排吃。
前两日,三舅双五在夏安茹的强烈要求下,在家新砌了个烤炉,昨日姚蓉瞧县城有人卖猪肉,便豪掷一两半现银,买下了一扇猪肉。
主要他们这儿,养猪的人少,这牲畜不喂粮食不长肉,养着费劲。
所以难得瞧见有人卖猪肉,姚蓉就略激动了一点。
不过家里头一个个的,都能吃着呢,一扇猪肉估计吃上个两三天就没了。
夏安茹正想着老母亲腌的蒜蓉味的猪肋排,却见远处有人骑着高头大马,用残阳做了披风,不疾不徐的朝他们这儿走来。
那画面,好似一幅油画。
非常的模糊,却带着鲜艳浓烈的色彩。
待那人骑马到得夏安茹跟前,夏安茹才认出来人,“崔大人?你回来了?”
不是说要半个月吗?这才.......几天来着,八天?九天?
这么快又要尬遇了吗?
大人办差,难道不是应该仔细点儿吗?缩短行程要不得啊!
崔承允下马,看着眼前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女孩儿,微一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就这么站在夏安茹跟前,也不说话。
夏安茹此时脚指头已经抠出了一个国家大剧院。
她无法接受这尴尬的沉默,于是随便指着前头老爹舅舅几个说:“您瞧,三白师傅找到了水脉,咱们这两日准备把井给开出来。”
“好事儿。”崔承允抬头望去,就见夏兆丰在朝他招手,他便也略抬了抬手,回应了下多功能的夏师爷。
“那什么~~”夏安茹见这人好似不太想聊天,便想赶紧溜了,“崔大人有事儿先忙,我这......先家去吃饭去了。”
说完吃饭,她还客气的问了句,“崔大人吃了吗?”
“没吃。”崔承允回答。
夏安茹内心很挣扎,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问一句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家吃饭,感觉真的不太礼貌。
总不能跟人家说:没吃你回去吃啊。
于是她只能咬牙问了一句:“那崔大人要是不嫌弃,便去我家吃饭?”
“好~”崔承允说完,牵着马就往前走。
夏安茹没想到,崔大人回答的如此爽快,连祈祷他不要答应的时间都不给!
“不走吗?”往前走了几步的崔承允,转头发现夏姑娘还站在原地,“不是说吃饭去吗?”
行吧!!!
夏安茹只能抬腿走了上去,“走,今天咱们家的烤炉第一次用,我娘说做烤猪肋排,崔大人有口福了。”
“那还得谢谢夏姑娘邀请。”崔承允总算是答了句人话。
夏安茹忙尬笑道:“呵呵呵呵,哪里哪里~~崔大人客气。”
不过崔承允却没有直接走,而是先走到了夏兆丰他们那边,说了声:“夏叔,这水井,我明日派人来挖,你们也一起走吧?”
“可不能麻烦你们!”夏兆丰对当兵的有天生的好感,所以也很客气,“我跟祝家兄弟说好了,今天先浅挖一下,明日让他们带人继续来干。
你们是干大事儿的人,咱们这都是小事儿。安茹,赶紧的带崔大人回家,一会儿你娘肋排烤好了你们先趁热吃,别等我们。”
说完,他还转头跟祝家两兄弟说:“一会儿一起家里吃饭哈!”
祝家两兄弟嗯了一声,挥起铁锹咔咔咔咔咔就是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