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朝回到后宫以后,天启皇帝让人去把刘若愚叫来。
在天启皇帝眼中。
刘若愚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是官宦子弟出身。
家里有正四品的指挥佥事的军职。
就是因为一个梦没做好,就自宫入宫当了宦官。
刘若愚的父亲刘应祺,是官至辽阳镇副总兵的人。
所以刘若愚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尤其是善于书法。
这个优点恰好弥补了,天启和魏忠贤都没啥文化的缺陷。
最关键的是,刘若愚不是内书房出身。
他身上没有太多其他派系宦官的牵扯。
所以魏忠贤让他掌管文书一类的事情,也算是天启皇帝身边得用的内官。
可是也正是因为,刘若愚有这些魏忠贤不具备的优点。
年纪又比魏忠贤小了十几岁,所以魏忠贤也一直在提防刘若愚。
他怕刘若愚取代自己在天启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种既用又防的做法,让刘若愚对魏忠贤很是不满。
所以他改了自己的名字,从刘时敏,改为刘若愚。
提醒自己时刻要做到大智若愚的目的。
天启皇帝要见刘若愚。
是因为他今天把刘若愚派出宫替他办事去了。
办的事情还不小,他让刘若愚去见。
自称是锦衣卫密谍司;机要处主任秘书的徐静去了。
因为徐静不见其他大臣,自称有男女大防在不能私会。
可天启皇帝要问的事情又有些敏感。
实在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说的。
所以他就只能派宦官去见徐静。
当时正好刘若愚来回禀事情,天启皇帝就把能说会道的刘若愚派去了。
当刘若愚见到天启皇帝的时候,天启皇帝刚刚换过了衣服。
枕在奉圣夫人客印月的腿上吃葡萄呢。
葡萄是冰库中储藏的,表皮已经不是那么饱满了。
但依然富含水分,口感也极好,就如同他身边的乳母一样。
让人垂涎欲滴。
可天启皇帝并不知道。
这是因为魏忠贤得知了,皇帝要召见刘若愚的消息以后。
才特地让奉圣夫人来给天启皇帝送葡萄的。
天启在朝会上端坐了半天,早就有些乏了。
见刘若愚来了也没起身。
在刘若愚见礼以后,他才懒洋洋的说道。
“给大伴个座儿。”
就在刘若愚谢恩的时候,客印月有些心疼的说道。
“皇爷,没事就可以不用折腾自己去上朝。
有事还有魏大伴和几位阁佬帮您处理呢。
世宗爷和神宗爷几十年都不上朝,大明不一样稳如泰山吗?”
天启微笑着摇头:“原来觉得上朝没意思,去了就像木头人一样。
坐在哪里听他们吵架,所以我也不爱去上朝。
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呢。
现在不同了。
客巴巴是不知道,锦衣卫的那个朱涛很有意思。
他派人弄了很多官员的把柄,送到了朕的手上。
所以朕现在上朝,就有些看猴戏的意思。
原本朕并不知道哪些大臣的底细,所以他们说话我也很难分真假。
现在先对这些大臣有个初步的印象了。
就能从他们的奏疏中,看出他们背后的意思。
这确实很好玩。”
客印月不说话了,开始专心的给天启剥葡萄皮。
反正魏忠贤让她劝皇帝的话,她已经劝了。
皇帝不听劝,她有什么办法?
天启对刘若愚说道:“大伴把今天的事情说说吧!
对那个从五品的女副千户感官如何?”
天启见刘若愚又要站起身来回话,就摆摆手,示意他坐着说。
“回禀皇爷,那个女副千户,原本是开原卫锦衣卫百户之女。
是广宁伯在开原卫附近救下来的。
她的母亲和幼弟等亲眷,至今还在龙首山堡寨里。
她这个副千户也是暂时的。
据她说,她当时跟广宁伯说好了。
等她的幼弟成年,可以继承世职了,她就把世职转给她弟弟。”
天启皇帝嗯了一声。
刘若愚知道皇帝陛下更关心的是什么。
于是接着说道:“这个叫徐静的千户,容貌尚可。
以奴婢观察来看,她还是云英未嫁的处子之身。
不过奴婢在她的言谈举止之中可以感觉到,她对广宁伯是一往情深。
甚至她现在不私下见朝廷大臣,也是为了替自己避嫌。”
天启皇帝好像忽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朱涛终究还是让跟他有亲密关系的人回京了。”
刘若愚沉默不语,他还在想着今天他跟徐静会面的场景呢。
就听奉圣夫人问道:“皇爷这话是何意?”
天启皇帝苦笑道:“历来将帅出征,都是要留家眷在京的。
这是不可明言的潜规则,这些家眷其实就是用来做人质的。
就是防止边帅不听皇命,或者更严重的就是举兵造反。
毕竟边帅如果不听皇命或者造反,就会全家人头落地。
没有了血脉亲人,想必就算造反成功,也少了很多趣味。
可咱们这位有名无实的辽东王,却没有任何一个血脉亲人在京。
朕居然对他无从掣肘,所以只能不断的加恩。
可加恩也有个头。
有一天真的他功高震主了,我能拿他怎么办?
他要是真的起了不臣之心,我又能拿他如何?”
客印月一脸的不可思议。
“皇爷,您是金口玉言,辽东王这样的话可不能轻易出口。”
天启长叹了一口气:“把魏伴伴叫来吧。
让他给你说说这位广宁伯的实力,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不多时,魏忠贤就到了。
他先是跟天启皇帝身边的客印月,相互传递了一个眼神。
知道没什么大事以后,他才踏实了。
天启皇帝对魏忠贤说道:“大伴,你给客巴巴说说。
你们东厂的密探得到的,有关于广宁伯的最新信息。”
魏忠贤连忙答应:“是皇爷,最近传来的消息。
这位广宁伯好像是新研制出了一种新式火器。
比鲁秘铳大、长、威力也大的多,但不如虎蹲炮也不如佛朗机快炮。
是一种介于火铳,跟火炮之间的新型火器。
由于体型更轻便,所以更适合守城和野战。”
天启皱了皱眉头:“我们的兵仗局,或者工部的军械制造局,能造出来吗?”
魏忠贤不说话了。
天启皇帝明白,这就是没戏。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广宁伯能造,而我们举全国之力也造不了?”
魏忠贤呐呐的说道:“不是我们造不了,而是我们一直就没这个想法。
所以没有这方面的研究,老奴得知了消息以后,就让人去研制了。
当工匠们说如果有图纸,有铸造工艺,他们就能造。
可没图纸就要全靠摸索,可能就得需要一段时间。
最关键的是,那些工匠们说。
造这样的一只被广宁伯叫做抬炮的火器。
耗费居然跟造一门虎蹲炮的造价差不多。
与其花费时间研究抬炮,还不如直接就造虎蹲炮呢。”
天启皇帝有些不明白了,抬炮的造价为什么这么高。
不等他发问,魏忠贤就继续说道。
“老奴也问了这是为什么,工匠们说,是钢材锻造工艺的问题。
如果咱们能造出这么长的炮筒,就能直接仿制红夷大炮了。
现在的虎蹲炮之所以射程短,就是因为咱们铸造不出来更长的炮身。
也不是完全造不出来,而是废品率太高,得不偿失。”
天启皇帝更糊涂了。
“大明的工艺造不出来,广宁伯在镇远堡是怎么做出来的?”
魏忠贤苦笑着说道:“消息说。
广宁伯是花了大价钱,从饿罗斯帝国买了一套西洋的机械。
而且这样的机械,要利用水力来提供动力,
不过这样的机械的产量非常低。
现在抬炮的普及率,在镇远堡的火器营中也很低。
只有广宁伯的亲兵营里有几十杆。
他们估计这样的抬炮,可能两三天才能造出一杆。
现在到了冬天水库结冰,水力也利用不上了,所以抬炮也就没继续生产了。”
天启松了一口气。
“还好,抬炮装备的数量不多,产量也不高。
既然这样。
抬炮的出现,就对大明本土构不成什么威胁。”
魏忠贤连忙说道:“皇爷放宽心。
抬炮虽然是个新发明,但应该对我大明无害。
因为抬炮的主要杀伤对象,就是骑兵和重甲步兵。
可要是用来攻城。
跟那些虎蹲炮和弗朗机快炮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更别说跟红夷大炮比了。”
天启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广宁伯研发出新火器,还是针对建奴的?”
魏忠贤不想替朱涛说好话,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骗天启。
因为他越来越发现,天启现在不是那么好糊弄了。
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一个识文断字的刘若愚。
一但他昧着良心说话,却让刘若愚给揭穿了。
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而他相信,醉心权势的刘若愚,是不会放过这样争取圣宠的机会的。
“从目前来看,广宁伯还是一心想对付建奴的。没有其他的迹象。
抬炮主要针对的,就是建奴和蒙古人的骑射。
有了抬炮,在野战中再对上建奴,建奴的骑射功夫就没什么优势了。”
天启回身看了一眼客印月,他的意思是。
“看见了吧?现在的广宁伯在某些火器的发展上,已经超过大明本土了。”
客印月听懂了。
所以他她马上就说道。
“广宁伯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皇爷应该及早防范才是。”
天启问道:“客巴巴何出此言?”
客印月在天启皇帝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有些话魏忠贤不敢说。
她可不怕,因为她的圣宠刘若愚夺不走。
能夺走她的圣宠的,只有后宫的嫔妃。
所以她最担心的。
就是后宫中有人母以子贵,来分了天启皇帝对她的圣宠。
这也是她不断的迫害,天启那些有孕的嫔妃的原因。
刘若愚这样的一个太监,在她眼里跟一只蝼蚁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