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盛晚宁浑身一个激灵。
心道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她脱掉风衣,缓缓绕过屏风,朝床上的男人走近。
男人年纪约五十出头,身形消瘦,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布衫,下巴蓄着长长的胡须。
他用手肘撑起身子,见盛晚宁两手空空进来,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水呢?”
说话间,他掠向盛晚宁的五官眉眼间透着掩不住的锋芒。
盛晚宁却只是淡淡笑道,“杀过人的手,用水就能洗干净么?”
伊藤森源眼尾顿然一蹙,“你叫什么名字?竟敢闯入这里,不要命了?”
“笑话,难道报上我的名字,你就认识么?”
“……”
伊藤森源被她的反问怔住,目光探究地上下打量她,淡淡出声:“呵,不认识。”
盛晚宁倒也不着急问他是不是江满月的亲生父亲,只是用脚尖挑起旁边一张小板凳,气闲神定地坐下,翘着腿,勾了勾唇道:“我既然能来,自然是不怕死。何况,你还瘫了,能耐我如何?”
伊藤森源听了她这番放肆狂妄的话,突然大笑两声,声线嘶哑而夹杂着几抹寒凉。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说我瘫的人。”
“实话实说而已。”盛晚宁扫了眼房屋里的格局,视线定格在地上一把刀上,嘴角淡漠地一扯,“古有三国曹孟德生性多疑,常恐别人暗中加害于他,便称自己好于梦中杀人。伊藤家主如今效仿古人,莫不是也觉得有人要害你?”
“我这条命苟延残喘至今,无所谓。倒是你,年纪轻轻地,要是死了可不值。外头那些保镖再过两分钟就会回来,还想活命就快走吧。”
伊藤森源意兴阑珊地朝她摆了摆手。
盛晚宁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伊藤家主并没有表面那么阴狠,在不清楚她身份下,竟然担心她的安危?
她冷笑,“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伊藤森源闻言,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愈加暗沉,最后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还有,以后别来这里。”
盛晚宁拧了拧眉。
难道他看出她的身份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繁杂的脚步和伊藤夫人的声音:“他又杀人了?”
“是的,夫人,我们刚处理完尸体,正准备回去守着家主。”
“知道了,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盛晚宁目光霎时一紧。
伊藤夫人要进来?
伊藤森源轻咳一声,手指了指旁边的衣柜,示意她暂且躲进去。
盛晚宁眸光深沉地看了男人一眼,没有拒绝。
门被保镖从外面拉开。
伊藤夫人悠然的步履徐徐迈入,看到地上的刀和靠躺在床头的男人,神色微敛。
“这么多年,梦中杀人的毛病还没改过来么?”伊藤夫人蹲下身子,捡起那把刀,慢悠悠地坐到床边,略带轻嘲道。
伊藤森源没说话,紧阖着双目,神色冷漠。
伊藤夫人深情地凝望着男人,嘴角淡淡一笑,忽地拿着刀轻轻地刮起他脸颊旁边稀疏又冗长的胡须,“森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别的女人都是贪图你们伊藤家的财势,而我,放着肖大小姐的身份,不惜跨越大洋也要嫁给你,算起来,我做了你二十九年的妻子了,你对我就没有半句话可说的吗?”
见他仍无动于衷,伊藤夫人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嘴里发出的声音愈加阴狠:“还是说,你惦记着那个叫江绣音的贱女人!”
说话间,伊藤夫人手里的刀一抖,在男人下巴刮出了一道血痕。
伊藤森源骤然睁开眼睛,视线凛冽地盯着此刻满脸尽显狰狞之色的女人,冷若万年冰窟的声音道了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你,肖大小姐。”
”你说什么!”伊藤夫人眼里似是横着两把刀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最后悔的,就是……”
伊藤森源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伊藤夫人双手捧着他的脸,烈焰红唇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你这个疯女人!”伊藤森源抬手一巴掌将伊藤夫人扇到了地上。
女人手里的刀子滑出,顺势滚落到了盛晚宁所在的柜子前。
伊藤夫人瘫坐在地上,嘴角仍携着森然的血丝,“我是疯了!伊藤森源,亏你车祸瘫痪在床的时候,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结果我的侦探却告诉我,你是为了救那个叫江绣音的女人才出的车祸,你不止出轨,跟外面的女人连野种都生出来了!那女人竟还恬不知耻地带着野种找上门?我肖秀荣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衣柜里的盛晚宁听到这番话,神色微滞。
江绣音,就是江满月的妈妈。
这么说这个伊藤森源还真是月月的父亲。
“可惜,江绣音那个女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我折磨她们母女那么多年,她还好死赖活地赖着。直到后面被我一激,出手杀了人,这会她在华国离执行死刑的日子也不远了,哈哈哈!”
伊藤夫人笑着从地上爬起,抓下头顶的发簪,黑色长发如瀑布洒落。
女人咧开嘴角笑道:“森源,你不是后悔娶我吗?我偏要让你臣服于我的身下!”
说罢她掀开伊藤森源身上的被子,无所顾忌地攀到男人身上,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衣柜里的盛晚宁透过门缝看到这幕,心中一骇。
这个老女人该不会是想在这里上演一出限制级表演吧……她手心紧捻,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却听见男人一声冷哼,“我不止腿瘫了,那地方也硬不起来,你不知道么?”
伊藤夫人被他这句话惊愣住,脸色瞬间阴下来,她偏不信邪地把手伸进去,抓着他的玩意用力揉搓。
然而正如男人所言,始终软塌塌的。
“废物!废物!”
伊藤夫人咬牙骂着,气急败坏地甩下他,爬下床朝衣柜走去。
看着不断逼近的女人,盛晚宁心一提。
正准备随时出击时,伊藤夫人忽地躬身捡起地上的刀,似是没发现衣柜里的人,直接折返向床上的男人。
紧接着,女人握着刀,一把扎进了伊藤森源的大腿,笑问:“痛吗?嗯?”
锋利的刀子几乎毫无遮挡地刺进男人的骨中肉。
伊藤森源的腿瘫了,没有什么知觉,看到女人歇斯底里的模样,嘴角冷漠地笑,“无论你再刺多少刀,我都不会有反应。”
“好,那我就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完全废了!”伊藤夫人闻言眼神一凛,用力抽出血淋淋的刀后,再度无情地扎进去。
女人如陷入癫狂,一刀一刀地捅着男人早已没有知觉的大腿。
而男人始终连一句哼声都没发出,眼底毫无波澜。
盛晚宁闻着空气里传来刺鼻的血腥味,额头沁出一滴汗。
这对夫妻莫不是疯子,一个虐待狂,一个受虐狂!
或许是衣柜里太闷,也或许是想到伊藤森源是月月的父亲的缘故,她终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什么人!”伊藤夫人拿着血淋淋的刀浑身一震,满眼警惕地看着衣柜方向。
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伊藤森源见伊藤夫人把注意力转向了衣柜,脸色瞬变,忽地手臂一伸,死死地扣着伊藤夫人的手臂,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刀,轻松地调转刀锋,直抵女人细嫩的脖子,威吓道:“肖秀荣,滚出去!”
伊藤夫人这个时候哪里甘心出去,衣柜里分明藏着女人!
她两眼猩红地瞪着伊藤森源,看出伊藤森源对衣柜里的人表现出来的维护之意,心头的火烧的更猛烈。
她被刀锋抵着,假意妥协要走,却在退离床边几步后,身子陡然一转往衣柜跑过去,嘴里骂咧着:“我倒要看看哪个小贱人躲在这里面!”
谁知刚靠近,衣柜的推拉门被盛晚宁从里面一脚踹飞。
厚厚的门板好巧不巧地正正砸上了伊藤夫人的脸。
伊藤夫人被猝不及防地砸得倒在地上,吐了口血,等回头看,盛晚宁整个脸都用黑色衬衣蒙住,只露出两只灯笼大的眼珠子,像极了地狱来的黑无常。
“来人!来——!”
伊藤夫人刚喊两声,盛晚宁直接抡起拳头一拳飞过去,把女人打得两眼冒星光,晕厥倒地。
伊藤森源被她利落干净的身手震惊,深沉的眸光微有波澜。
从他看到她那双几乎和江绣音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就认出了她。
只是,身为女子,被逼着习武,她这些年,应该过得很苦……是他害她们母女受尽了苦难。
男人神色黯淡,闭口未发一言。
盛晚宁从伊藤夫人身上撕下一大块纱裙后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撕开他被鲜血染红的裤腿,将纱布紧紧地裹住他腿上的伤口。
血渐渐止住后,她大步走向地上的伊藤夫人,伸手欲掐住女人的脖子。
却听见身后男人嘶哑而低沉的声音:“别杀她。”
盛晚宁动作微滞,冷然道:“那要看伊藤家主是出于什么身份给这女人求情,是这女人的丈夫,亦或是,我这副身体的生物学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