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霆,彦希是叁卿的新婚丈夫,也是你的姑父,不许无礼。”周锦绣郑重其事道。
姑父?
厉阎霆往远处的厉叁卿瞥了一眼,眼尾收紧。在华国的时候姑姑还是单身,怎么突然就冒出姑父?对象还是厉氏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宋彦希。
最主要的是,他的暗探曾经调查过这个华裔董助,是个gay。
所以厉叁卿和宋彦希绝不可能真的在一起。
难道是为了鉴石大会特意准备的招数?
按厉家家规,成家的候选人拥有两次鉴石的机会,但若是存在欺诈,轻者逐出厉家族谱,严重的,私刑处决。
在厉家,还没人敢拿虚假的婚姻关系来糊弄氏族之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冒险。
注意到厉阎霆的神色异常,宋彦希出声缓和:“我和副董两日前远程领证,厉总忙于集团事务不知道也正常~无碍。既然盛小姐不能喝酒,那就多吃点菜吧,那道驯鹿肉片是n国特产,味道纯正,还能舒筋驱寒。”
盛晚宁闻言看向自己桌前的驯鹿肉片,眼神里警惕意味十足。这个宋彦希既然是厉叁卿的人,来这里必然不怀好意。敬酒只是前招,厉阎霆替她挡酒便正好落入了他的圈套,毕竟他现如今是厉阎霆姑父,特意前来敬酒被拒,又给她推荐菜,她若再拒绝,不说其他人,就连厉阎霆的母亲脸色都会不好看。
忽听见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今天的驯鹿肉我尝了,味道确实不错。”
厉阎霆不动声色地从他盘子里叉起一块肉,夹到她嘴边,用行动表示示意:无毒。
盛晚宁立刻会意。
这是在给她解围!
都是鹿肉,他已经吃过,从他盘子里夹出来的自然是有安全保障得多。
她二话不说张口吃下。
肉质鲜嫩,当之无愧是n国特产。
“嗯,口感十足。”她笑道。
“那厉总、盛小姐,你们多吃点,我就不打扰了。”
宋彦希神情内敛地离开,盛晚宁和厉阎霆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看出这个宋彦希想要做什么。
不过出于谨慎,她始终没碰自己桌前的那盘鹿肉,只吃其他菜,偶尔瞥向远处上席的那三个人,尤其是厉靖远。
身为佛门之人,厉靖远桌前只有三份素菜和清汤寡水,而且似是早早就用完餐,右手捻着一串佛珠,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大拇指的扳指,苍白的短发干净利索,身形端坐如松,双目紧阖,薄唇抿得很紧。
就在她最后一次看向那名老者时,或许老者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忽然双眸猛地张开,与她直视之际,迸出一抹强横的血光。
这种红光跟厉叁卿所戴美瞳焕发出的光芒不一样,这是整张眼底都织满血丝独有的猩红!
她被这道眼神深深震慑,顿时头皮发麻,喉咙如被什么堵住,忍不住用手掐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厉阎霆,我难受……”
厉阎霆见状一惊,正要将她横抱离开。
“阎霆,宴席过后还有大事!”
他不能离场!
周锦绣说完看向呼吸不畅且手臂、脖子都莫名地起了无数红疹的盛晚宁,眉头皱得极紧,立即朝佣人使了个眼色。
“她该不会是染上什么疫病吧!”和佣人同坐在席位最边缘位置的秦冉冉特意提高了嗓音、尖声道。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各式大小圆桌上的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轰动,不少人还站了起来,用餐巾捂住口鼻,仿佛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都会立即被传染。
佣人带着家庭医生小跑过来,医生检查她皮肤的疹子后,立刻拿出一瓶药喷在她口鼻以及起疹子的地方。
她呼吸顿时缓了过来。
医生用外语凝重地阐述她的情况,翻译过来便是:“这是食物过敏症状,我的药可以抑制病情,24小时内如果再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必须送去医院插管治疗。”
“这里有让你过敏的食物?怎么不说?”厉阎霆又急又怒。
盛晚宁神色恍惚,无言以对。
她体内的免疫系统一向让她百毒不侵,几十年更是从未没有出现食物过敏的症状。
怎么会过敏?
具体又是对什么过敏?
桌上的大部分菜式她在华国也都吃过。
除了……鹿肉。
“应该是那片驯鹿肉。”她定了定神后说,眼波不断流转。
宋彦希一直逼着她吃鹿肉,是有备而来?还是偶然?
可如果是有备而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鹿肉过敏,他如何得知?!
听到驯鹿肉有问题,厉阎霆眼神寒气逼人。
她吃的鹿肉,是他亲自从盘子里夹出来的,一股自责的情绪涌出胸臆,滞气难消,胸前剧烈起伏。
“阎霆,既然病情缓住了,盛小姐不会有什么事。”周锦绣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眼底泛着芒光,午日宴后就是鉴石大会,这背后之人对盛晚宁下手,无疑是要阻碍阎霆角逐家主之位!
刚才宋彦希有意无意地让盛晚宁吃鹿肉,那幕她有目共睹。
周锦绣视线掠过厉叁卿和宋彦希那两幅波澜不惊的面容,心中已然有了数。
她抬手招来别墅总管,沉声吩咐:“立刻让人送盛小姐先去少爷房里休息。”
今天的鉴石大会,她不能允许任何人干扰阎霆。
厉阎霆出言阻止:“不必了,妈,她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你……!”
周锦绣正气急,忽听盛晚宁气息虚弱道:“阎霆,我也想找地方躺一躺。”
厉阎霆垂下眼眸,与她四目相对,威逼的眼神似是在说:“别闹!”
她却视若无睹地从他怀里挣脱,走向总管,“劳烦您带我去房间。”
被她推开的厉阎霆胸口顿时如被巨石压住,说不出半个字。
周锦绣见她这么识大体,心中松了口气,冲总管使了个眼神,总管将她带出了大厅。
看着那道远去的虚弱身影,厉阎霆下颌紧紧绷着。
联想到刚才宋彦希故意逼她吃鹿肉,很显然是刻意而为。
没想到刚来n国,就害得她受了伤!
他眼底的火苗蹿得猛烈,以至于眼皮都有些颤抖。
必须尽快结掉鉴石大会,拿下家主之位,才可没有后患地宣布她的身份,给她该有的名分和保护。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输入一串邮箱地址和文字信息:【五十分钟后将厉叁卿在华国的全部罪证传过来。】
……
盛晚宁一路在女佣搀扶下踉踉跄跄,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紧随总管前往厉阎霆在这里的房间。
到了门口,总管躬身道:“盛小姐,请您入内休息。这里的佣人和保镖都会说华国的语言,您有事尽管吩咐即可。”
“知道,有劳了。”
盛晚宁礼貌说完,女佣携着她进房间。
房门一关。
女佣将她扶至沙发,柔声道:“盛小姐,我去给您打水洗脸。”
然而刚一转身,就被人打中颈部穴位,一秒晕倒。
“对不住了,小姐姐,我借你的衣服办点事。”
盛晚宁褪掉身上的衣物,分秒间换上女佣统一的制服和帽子,弓着背走出房间,再度回到大厅。
此时的大厅前方宽阔的高台上已经亮起一盏熠熠生辉的球形灯,斑驳光影将大厅的气氛烘托成一片暖色调。
看来是鉴石大会快要开始了。
盛晚宁对于厉阎霆能不能胜出没有多在意,她游转在边缘,想寻机会与厉靖远独处。
虽然厉靖远到目前为止给她的印象都是“危险人物”,但为了打探妈妈的死因以及背后黑手,她不得不靠近他。
“这是三爷专定的华国滇红茶,去给三爷端去,小心点,别洒了。”
耳边传来总管的声音,话是对另一个女佣说的。
女佣颤抖地接过茶。
显然对于给三爷奉茶的事,年轻的女佣唯恐一个不慎触怒了传闻中的北欧军神、商政两界叱咤风云的厉三爷,脸色惴惴不安。
她手里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突然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
“我去送吧。”
盛晚宁低垂着眼,女佣没认出她,细如蚊吟的声音怯道:“好……那你要小心,这是给三爷的。”
盛晚宁嘴角不易痕迹地笑了下,要不是厉三爷的,她还不乐意去送。
她默不作声地接过茶杯,慢条斯理地走向厉靖远,未免被熟人认出,尤其是被厉阎霆发现,全程低着头。
当她缓缓靠近那与其他坐席相距甚远的“当家人圆桌”,忽听见一句刻意压低的怨声:“爸,我仇人众多,您让我离开n国,这不是逼我往死里走吗?”
话是从厉云博嘴里发出来的,他头发虽白,但面相还算英朗,漠无表情的时候几乎看不到皱纹,果真是如厉阎霆所说只是因病白头,实际年龄看上去应该不超过五十岁。
不过此时他因为藏着怒火,眼尾的纹路显得很深,额头现出一个横卧的“川”字型抬头纹。
厉靖远眼睛始终闭着,手里转着腕上的纯黑色佛珠,语气透着威胁:“我答应你母亲十年内不动你。三日后,是最后期限。不走,便是死。”
最后几个字他话音很重。
身为一代当家人的厉云博竟被吓得噤声。
他们可是亲父子啊!厉靖远竟然对他也动了杀心!
“三叔,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云博有什么过错您也该消消气啦。况且您都入了佛门,佛是渡人的,哪还能像以前一副生杀予夺的阎王作风呀?”厉靖松嬉笑着打圆场。
厉靖远诡异而充斥嘲讽的声音似卷着腥风血雨而来:“谁说佛只能渡人?佛也杀人,一杀便是千千万,闭眼,浮尸万里,睁眼,血流成河,无声无息,世人障目,又怎知……”
他转着佛珠的手顿了下,一直紧闭的眸突然眼睁开,血红色的网织满整张眼底,微眯着狭眸侧头看向缓缓靠近的盛晚宁,冷唇微掀道:“小姑娘,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