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因为谋杀亲夫一句玩笑臊得躲屋子里没再露脸,连吴子森要过来陪她用晚饭都拒绝了,更别提林以安过来敲门,直接就给他个闭门羹吃。
林以安盯着那道敲不开的门,知道自己过了。
那时她记不清事,把自己错当夫君,是她唯一的依靠,他拿来玩笑,换做是他自个也得要羞恼。
放任自己的后果就是……孤零零一个人对着美味佳肴没胃口,林以安想,要不和吴子森那小可怜凑一桌算了。
想法才起,驿站的杂役却带着秦叔遣来的人找过来。
来人是秦叔的小徒弟。他经常在外头跑,晒得一张脸黝黑,见到他先笑着问安,齐整的牙齿就显得特别的白。
“三爷,给到姑娘那边的铺子出了些问题。秦叔找不着姑娘,只能派我来找您先,毕竟您吩咐这铺子就让姑娘做主,他也不好径直拿主意。”
有句话叫瞌睡遇枕头,林以安望着递到手里的信,心念一动。
把这个送过去,小丫头总不能不见他。
可这念头刚闪过,他就压下去了,哪儿能事事都算计,那真是太过了。他就扭头交代石头:“你把信给姑娘送去,给姑娘说秦叔送信来的缘由。”
石头接过信,快步离开,绕过天井到对面厢房。
林以安听着动静,隐约听见石头在门口解释什么,厢房那边开了门,很快就把门再关上了。
门板摩擦门框的吱呀声穿过天井时似乎被拉长,有种空洞的感觉。
林以安见石头回来,只说信三姑娘收了,他心里空落落,摇头一叹。
苏眉收下信很快便拆开来,一目十行,明白铺子遇到什么麻烦。
这才刚开业几日,就因为和别的商家有利益冲突,用最下作的手法,说是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把次充好,骗银子。
而且那个铺子里不单单只卖胭脂水粉,还有林以安的商行从西洋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和女子相关的小物件都一同在那个铺子里。妆镜,精致的西洋妆盒,熏香等都有,一句以次充好,那些比胭脂水粉更贵的小玩意儿更要受牵累。
外人不都得认为铺子里卖的都是骗钱的次品!
她看得心里来气,不过前世今生她都极少打理铺子上的事,清楚对方的招数,但回击的度就有些拿捏不好。
她盯着手里的信,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报官,她知道林三叔的东西都是过了明路的,报官不会有问题。
可对方已经都敢闹上门,说明掉包东西后肯定被毁尸灭迹,不会让官府查到猫腻。到时公堂对薄,他们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搞不好还要再被反过来诬告。
她寻思着,忽地一挑柳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当即和紫葵说:“去把三爷请……”话说一半猛然又打住。
这个时候请他来,他不得更得意!
苏眉咬了唇,纠结得很,可关乎铺子生意,那都是三爷辛苦积攒的银子,不能真叫她就那么霍霍了!
紫葵听了一半,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道:“姑娘是要请三爷过来吗?”
她站了起来,裙摆扫过地面。
“还是我过去吧,三叔腿脚不便。”
他得意就让他得意吧,是她先下的手,不管他怎么打趣逗她,她都该受着。
苏眉鼓起勇气要出门,哪知门再被敲响,吓得她连连后退,还是紫葵去开的门。
石头在门口规矩地站着,见到她站在不远处,露出大大的笑朝她道:“三姑娘,我们三爷说同行捣乱不要紧的,常有的事,让您别着急。他说您可以直接交给秦叔,秦叔就可以解决。”
苏眉抚着胸口,把被吓得憋在胸腔的那口气慢慢呼出来,心情更加复杂了。
他明明可以借商议事情过来的,可他送信派了石头,解决事情还是派了石头。
刚才不还逗她呢,怎么这会倒躲着她了。
苏眉想到一个躲字,心头一抽,是不是刚才自己砸的那块银子,真砸到他身上了。砸疼了吗,他是不是伤心了。
喊他夫君的是她,如今抛弃他的也是她,三叔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过是一句玩笑,她却做出最伤人的举止,朝他砸东西,会被他以为自己厌恶极了吧。
这么一想,她一阵紧张,几乎是夺门而出。
她窜到林以安跟前时,还把他吓一跳:“眉、眉眉怎么过来了。”
他抬着眼,就见小姑娘因为短短的距离跑得气喘吁吁。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的温柔:“不是让石头跟你说别着急吗,不是大事,快坐下,喝水吗?”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要站起来想给她倒水。
她看着他吃力撑起身子,一把去拽住他胳膊,把他重新往椅子里拽:“你动什么动,我喝水不知道自己倒吗?”
她凶巴巴的,林以安被那声音斥得微愣,只当她还在闹脾气呢,便又柔声道歉:“眉眉别生气,是我不该太过……”
“明明是我太过了……”她把他扶好坐下,垂着头站在他跟前,“我始乱终弃,完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她手不安地卷起了衣角,在他跟前像个犯错的孩子,林以安怔怔看了她片刻,旋即失笑。
他还是撑着站起身,将一副愧疚得都快哭了的小姑娘轻轻拥到怀里。
“傻姑娘,你那个时候生病呢,我呢……明知道你生病,还动心,不堪的是我,和你有什么相关。”
苏眉额头抵着他胸膛,鼻头发酸:“你怎么不知道生气,还转过来安慰我,你才傻……”他再对她这么温柔,她真要扛不住了。
什么嫁过人,会为他招惹是非,恐怕都要被她抛到脑后。
她被外祖母提醒,她对他恐怕也有着另一番不明的心思,只是她克制着,不敢去想。
矛盾的情绪在此刻彻底被激化,她在理智与动情的撕扯中咽呜了两声,记起事后的压力如同山洪爆发,她哇一声哭了。
抱着他的腰,哭得惊天动地。
林以安被她忽然大哭又再一跳,整颗心都在抖,见石头回来,忙让他关门关窗。
他低头看一眼怀里她毛茸茸的脑袋,眸光闪动,对她的情绪爆发能理解。
小姑娘醒来后记起所有的事,包括她之前的经历,那些于她来说大多是痛苦的吧。还发现自己恩将仇报,撩拨了他,又觉得自己嫁过人,配不起他……
她自责,羞愧,为难,他都看在眼里。
她一直强撑着,在花园被他堵着的时候就哭过一场,可那一场纯粹是臊哭了。这次才是真正的发泄,其实她对自己也不是真的毫无所动,不然哪里来的为难呢。
倔强又爱顾忌太多的小姑娘,让人心疼,却也让他更舍不得放手了。
林以安没有说话,任她抱着,手轻轻拍她的背。
这种时候什么都不必要说,也是他逼得太紧,才让她为难压抑,其实她想开了也就想开了。
到底是急不得。
林以安同样自责。自己的患得患失变成一种执拗,只能从她身上找到安全感,才那么一而再地激进。
或许他现在的情况也是一种病态。
两人不约而同的自我检讨起来,只是一个眼泪决了堤,一个面上看着淡定,心里愧疚得不行。
谁也没有说话,苏眉哭声渐渐低了,他还在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他这种无声的温柔,让她终于止了哭,她把拱在他怀里的脑袋微微抬开一些,看见被自己哭得湿哒哒一片的衣襟。
她盯着那片小水塘似的深色,本该不好意思的,却莫名扑哧笑了出声。
“林三爷,姑娘家哭得那么伤心,您不知道开口哄哄的吗?”
她哭过后居然都学会自我打趣了,林以安低头,见她还垂着脑袋,只能看见她的刘海,沉吟着道:“若我说,这会我腿站麻了,脑子也麻了,不会哄人了,你信不信。”
“这么呆,那你这辈子恐怕是讨不到媳妇了……”她伸了一根指头,戳了他一下,然后松开自己不知何时圈上他腰的手,往后退了三步。
他为她的话心头一跳,略紧张地抬眼看她。
她站在烛火的光影里,笑得明媚,眼角还残留着一抹红。眸光流转间,那艳色也化为勾人的风情。
勾得他忍不住伸手,将她再拉回来,一点一点用力攥紧她的手问:“现在哄,来得及吗?”
被他温暖的手心握着,还是害羞的,可她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忸怩,歪了歪头,笑得越发灿烂:“应该来不及了,而且亵渎恩人这事也太刺激了点,我总得缓缓……”
林以安在她敞开心扉的一番话中慢慢也笑了,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缱绻宠溺,说道:“嗯,大事,是该好好认真地想想。”
她看着他的笑,心里温暖,更觉得无比轻松,仿佛回到了前世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
她可以在他跟前肆无忌惮,他依旧是那个宠爱自己的林三爷,即便他不知前世,也依旧宠着自己!
她挣开他的手,一把就去捞了他的袖子,然后在脸上胡乱地抹一通,气呼呼地说:“那些个人动到我头上了,我非得给他们教训吃才能解气!”
她恢复精气神,倒还真有点儿先前在他身边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了,整个人仿佛都会发光。
林以安附和道:“是,该给他们教训吃。”
苏眉便拉着他再坐下,凑到他跟前嘀嘀咕咕一通,灯影摇曳,两人几乎额贴额的身影被拉长照映在墙上。
次日一早,三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分别出门来,准备出发。
苏眉哼着小曲儿,走到林以安跟前时朝他嫣然一笑:“三叔早呀。”说着,还顺手把他束发上有些歪的簪子扶了一下,然后又走到吴子森跟前与他打招呼。
她动作自然又亲近,林以安抬手去碰了碰被她摸过的簪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昨日之后,两人关系似乎没有改变,可明明还是藏了细微改变的……
三人快速用过早饭后启程,预估着晌午就能到京城。
她这头不急不缓地赶路,却自有人焦急。
杜氏回到侯府就发现,如今府里的人面上是听自己的话,可很多吩咐却都只是听听,并不见行动。自己在侯府呼风唤雨的权势不见了,可不是得着急。
她一早就来到女儿跟前抱怨:“那些个逢高踩低的,我非得好好整顿他们!他们不就是等着那个傻子回来主事吗,我倒要看看,那个傻子能主什么样的事来!”
苏沁在庄子关了一段时间,比先前更消瘦了,那股子楚楚可人的姿态越发明显。她闻言,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和母亲同仇敌忾,而是很冷静地说:“您不用管这些,只等我顺利出阁,到了王府以后,我自然能给你赚回你该有的体面!”
苏家本就不是她们母女的地盘,何必争。
以前的她太狭隘了,她和苏眉就是不一样的,那是真正的贵女。她改变不了出身,但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本事,来做到高人一头!
豫王年轻力旺,他们有了好几回,也许她肚子里就已经有了豫王的血脉了。到时,那才是她的出头之日。
苏沁遭了一场变故,早抛弃了什么小女儿家争风吃醋那套,对林恒礼更是不屑。等以后让他也得喊自己一声表嫂时,恐怕他脸上表情会更精彩。
林恒礼挑唆她去勾引豫王,她做了,但她也不会去给林恒礼做证人,出卖林以安。
林恒礼根本就抖不过他那个三叔,她不会再自寻死路!她什么都不说,不碍着苏眉,相信林以安也不会无缘无故再整治自己。
苏沁想,她的好日子,这就真正要来了!
苏沁心中有详尽的打算,可杜氏不是啊,听女儿这么说,只当是安慰,心里越发焦急了。
正是她焦急又没有好办法的时候,拿了她不少银子的一仆妇还算忠心,真的守在城门,守到苏眉进城,连忙给她禀报。
杜氏听到苏眉二字,下意识的头皮发麻,咽了咽唾沫说:“快快准备迎三姑娘回府!”
不管怎么样,先把面上功夫做足。
苏眉不知道杜氏正等着自己呢,进城后已经是用午饭的时间,便想着在外头吃了再回去。
将军上战场,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不是。
林以安知道后自然还是带她到上次的去处,众人刚落座,今日正巧在店里的秦叔笑吟吟就朝苏眉道:“老奴还吩咐厨房给三姑娘做那个圆瓜白玉汤。”
刚抿了一口茶的苏眉差点被呛死在当场。
林以安是唯一知道她之前挂在嘴边的大圆瓜指的什么,同样忍不住耳根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苏眉:当场去世!
林三:当场殉情!
小长章晚上更新应该在9点尽量写长一点儿,一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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