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侯府,苏眉已经抱着林以安脖子睡得香甜。
她窝在他颈窝,本就娇小的身形再团成一团,像个半大的孩子。林以安一手轻轻托着她腰,不至于让她滑落,两人之间亦能留出一小片距离,一手则轻轻给她打扇。
吴子森撩开帘子就见到两人胶黏着的画面,险些要气个好歹。
等钻进马车,发现林以安到底还是秉持着君子风度,只是那个画面一眼看去太过缠绵,脸上神色才算好看些。
苏眉就从林以安身上被转移到吴子森背上。
她在睡梦还若有所察似的,在离开他的时候还往虚空中捞一把。
林以安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让她捏着自己一根指头,在她身边笑得温柔。
可腿脚不方便的弊端还是太过明显。
下马车的时候,林以安不得不抽回手,由石头半背着转移到步辇上,再赶上吴子森步伐。
这短短的距离,苏眉已经适应了别人,睡得比方才还沉。
林以安跟在吴子森后头,看看那个甜美的背影,又低头去看双腿,一手抚上膝盖,眸光发涩。
把苏眉安置好,两人都没有离开她的院子,而是在外间坐下。
吴子森嗤笑一声,“还以为林三爷多能为大局忍耐呢,这就下山来了,也不怕被人守株待兔。”
“我这已经来晚了,世子怎可让眉眉在外喝酒?”林以安对他的嘲讽不以为然,画着青竹的扇子微微一扇,那双好看的凤眸斜斜睨过,带了丝锐利。
被人抓着错处,吴子森低头摸摸鼻子,尴尬咳嗽一声说:“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林家人找着么。我回来两天,你知道府门口有多少人守着你,赶走一个再来一个,前赴后继啊。”
他林以安真有排面!
林以安摇摇扇子,并没有说话。
就这片刻,管事便寻了过来,为难地朝吴子森禀报道:“表少爷,外头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郎中,一个自称是卫国公的心腹。”
吴子森就用你看是吧的眼神扫向林以安。
身为当事人,林以安仍旧是那份淡淡的神色,也不问管事来人说了什么,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管事见他不动声色的,只好自己把卫国公心腹的话一字不差道来:“国公爷说那日是他错了,不该迁怒三爷,国公爷知道三爷心里难过,不见他就不见了,可身上的伤不能耽搁。让三爷把那个神医留下。”
林以安闻言手上的扇子依旧不急不缓,表情寡淡极了地说:“劳烦管事替我传句话,就与那个侍卫说,我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管事愣了愣:“就这一句?若是他们不愿意离开呢?”
他就看向吴子森:“吴世子,别人在你表妹家门口撒野呢。”
吴子森瞪眼:“林三,你又拿我当垡子,自己不得罪你父亲,让我去得罪!”
不过气愤他爱算计归气氛,吴子森骂过后就跟管事说:“不用管家动手,我吴家人不是吃素的,只要是林家人敢靠近侯府一步,小爷都给通通打出去!”
他出面确实最合适,如今满京城都知道苏家和林家掰了,他身为苏眉表兄,无人给她做主的时候打林家人,那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打!
打了也不怕牵扯出林以安来。
林以安点点头,扇子啪地一合,轻轻点了点桌面道:“孺子可教也!”
吴子森翘了嘴角,下刻猛地反应过,恶狠狠瞪他:“去你的,用得着你夸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真够讨厌的!”
丢下话,跟着管事一块离开了。
林以安等人走后弯腰去摸了摸腿上的夹板,再过一段时间就三个月了。
希望能赶在端午前吧。
“他真那么说?”卫国公得到心腹的回禀时,黯然失神。
小儿子是铁了心要离开林家。
既然神医也不留下,难道是他已经找到法子治腿伤?
是太子那边的人?
卫国公琢磨着,心腹很无奈地说:“吴世子也在,我们的人不可能再靠近侯府一步了。吴家养的护卫比别家的都要警觉,总是能把我们伪装的人揪出来,属下回来前就是被打到大街上的。估摸着晚些外人就要传我们国公府放不下苏姑娘的事……”
“那些有什么紧要的,别叫那只母老虎知道以安在侯府就是。”卫国公叹气,最终还是提笔写了封信,让心腹再暗中送到苏家去。
不到傍晚,李氏那里果然就听到说林家护卫到苏家的事,气得把儿子喊来,问是不是他派人过去了。
林恒礼拧着眉说没有:“儿子怎么可能会在这当口让人到苏家去,那两家只会结怨更深。”
不过片刻,就有下人来报,说嘉禧公主在和国公爷吵架,因为国公爷下午没有与她商议,就派人给苏家送赔罪礼,还被人打了出来,被人看足笑话。更还放下话要嘉禧公主出面,去跟陛下说把林以安的母亲提为贵妾。
卫国公娶了公主,纳妾一事就不由自己,后院里根本没有别的有名分的女人。即便当年林以安母亲也仅仅是口头被身边伺候的人喊一声姨娘,其他人皆用一个秦姑娘来称呼。
李氏脸色变了几变。
那不就是对外坐实上回在林家宴会上发生的事,就是林恒礼的错。
她一眨眼,急得落下泪来,锤着心口哭道:“国公爷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让恒礼往后都抬不起头做人!国公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要把长房的世子位拿去讨好三房那个吗?!”
林恒礼抿紧了唇。
他大概清楚祖父要祖母给林以安母亲提位的事,是不想让林以安离开国公府。
一个瘸子,祖父苦苦挽留,甚至连他这个长孙都推出去了,或许林以安真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甚至……对国公府有极大利处。
林恒礼听着母亲哭声,安抚她:“您不用担心爵位的事,这话也不能叫外人听见。祖父不是糊涂到要宠妾灭妻的人,这必然有祖父的用意,母亲您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做,只待祖母自己做决定。”
他们是长房,是嫡是长,爵位就该是他们的,除非是皇帝一道旨意给罢了。只要皇帝不发话,即便是他祖父也不能说把世子位换人就换人。
他现在不担心其他,只担心一点。
林以安在外头,确实对林家无利,他在外一日,长房的脊梁骨就得被戳一日!
他想着,揣着对苏眉那份不甘的心,去见父亲。
父子俩就是书房商议了许久,下人先是听到自家世子骂人的声音,后又听到世子不断叹气,父子俩最后一块儿出来去了上房。
是夜,林以安把父亲送来的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上面说一项,让他沉思良久。
他父亲说,他要娶苏眉,离开林家反倒更让人对小姑娘指指点点。
他父亲把林恒礼负了苏眉的事坐实了,为他们俩以后的嫁娶铺路,所以他现在开始不用有负担外头会再传对小姑娘名声不好的流言,只待他明年科举得到名次,他父亲就能正式跟苏家提亲。
届时他有这个父亲为后盾,以后在朝为官的路亦好走,而且还现在就已经应允成亲后给三房分家。
他和苏眉可以单独在外头过日子。
条件样样下来很诱人,起码有一点林以安不得不承认。林以安和卫国公府三老爷的名头相比,自然是后边让人有忌惮,小姑娘在后者也不会显得太过委屈。
可和林家绑一块,苏家与林家就不能分割了。
他那出剪子,把信一点一点碎了,然后又让石头找来火盆,把那些碎纸片一把烧光。
他要娶小姑娘,自然不会让她受一点的委屈,他会给她挣体面!
林以安盯着火舌,眼神坚定,忽然一阵风从窗子吹进来,把化为灰烬的纸灰吹得满地都是。
“我的好哥哥,你在做什么?背着我烧别的女子给你的爱慕情书?”
酒醒的小姑娘推开窗,探头探脑朝他笑。
他被那一声好哥哥闹得耳根微烫,想起来下午她在马车内的痴缠。
他就朝她招了招手:“眉眉进来可好?”
苏眉当然求之不得,提着裙摆翩然而至,走一步还故意停一步,像是在磨他耐性似的。
石头已经捂着嘴笑着出门去,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
林以安好整以暇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唇角勾着抹笑看她慢慢走近。
就在她离自己还有三步的时候,他忽然探手一抓,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在手心里,用力把人拽到身边坐着。
“夫君怎么猴急猴急的。”她捂嘴笑,眼波流转地打趣他。
那风情,勾人而不自知。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骨凸起的那一小块,下刻倾身低头。
苏眉呼吸一滞,眼前的光暗了下去,唇上是他手心的温度,而他落下的吻隔着手掌。
林以安极认真地落下这一吻,即便没有任何实质性意义,可这就是他要定下她的印记。
“眉眉。”他退开来,贴着她唇的手亦收回,“以后你反悔也无用了。”
苏眉愣愣的,明明他只是挨近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刚才那虚无的一吻仿佛就真落到她唇上。
她心跳着,擂鼓一样,莫名觉得口干,脑海里尽是他俯身下来,被他气息包围的那种飘飘然。她就咽了咽唾沫,双眼发亮地说:“要不……生米煮成熟饭,我就真的不能后悔了。”
林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