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日。
距离陆宏达宣布投降过一周。
过短短一周间而已,栖身日领事馆里的陆宏达看来却仿佛骤然苍老十岁。
战败对他造成的打击固然巨大:直系部队裁撤,往日附庸作鸟兽散,他的声望也直落谷地,,他己看来,这远是结束。
这个『乱』世,只要耐蛰伏,他信己日后绝对还是有东山再的机会的。何况他还有靠山。他早年毕业于日陆军士官学校,人脉深广,当年的老师土肥将军已是日方华的机要人物,而对方图谋深远,他知肚。
他们需要他,会为这一次的战败而放弃他,他毫怀疑。
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要有个前提,那就是他能好好地活着。
曹虽然答应赦免他的战争罪行,承诺他的人身安全,他依然放。
放的源头,就是贺汉渚。
贺家的这个孙是条嗅到血味的鲨鱼,趁这个机会咬死己,他是会轻易作罢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这一周来,虽然他躲领事馆这个安全屋里,他依然坐立安,犹如惊弓之鸟,寸步出,外面的任何一点动静,都能叫他惊肉跳。
好这样的状态快就能结束。
今天傍晚,他将登上一艘往东瀛的军舰,以休养身体为名,一是那里暂躲下风头,二是试图发展的机会。
贺汉渚应该会对他的家人下手,这一点他颇为笃定,所以家人急,日后有机会再接过。
今天要和他一的,是他的腹谋士陈公石(原参议院副院长,126章出过的人物)。
陈公石年初和他一道遭到贺汉渚的陷害,以刺杀同谋的罪名他易王胡同的家中被闯入的军警当场逮捕,一直羁押到。
这回陆宏达与曹达成和平协定,其中有个公开的条件,那就是释放陈公石。
陈公石是前天获释的,一得由,立刻秘密南下,今天才来到这里。
为免引发必要的注意,两人还没见面,今天只用电话联系过,约好下午六点,船上见面。
五点半,陆宏达准备出发,这边派接他的武官吉田也于十几分钟前出发。
离开前,陆宏达让副官再次联系陈公石,确定对方行程无误,正饭店房间里等着吉田,放,看看间也差多,想到晚上上军舰,他还要和他的老师土肥见面,便敢耽搁,借着渐浓的暮『色』,乘车,悄悄从领事馆的后门离开,出发往港口。
本城一间饭店的高级套房里,匿名入住的陈公石一身西装,身边是他同样便服装扮的保镖兼副官,两人等着吉田的到来。
片刻后,门外响叩门声。
吉田来!
陈公石的脸『色』一松,让副官开门,己跟着站来,最后对镜整整仪容,随即拿随身携带的简单行李,跟出。
他出套间的卧室,来到客厅,脸上『露』出笑容,正要和来接己的便衣武官打招呼,冷丁却见副官人仰面,已经倒门后的地上。他神『色』痛苦,嘴巴张着,却是徒劳无功,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胸口的脏部位,赫然『插』着一柄匕首,位置极深,完全没柄。
显然,人马上就要没气。
门外站着的便衣男,身材高而略瘦,这,抬抬压头上的一顶礼帽,『露』出一张脸,朝着陈公石微微一笑。
“贺汉渚!”
陈公石大吃一惊,双目圆睁,手一抖,箱掉落脚下。
他反应过来,转身要朝里奔,却见乌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己。
他顿僵住。
贺汉渚进来,关上门,示意他将保镖拖进。
陈公石无可奈何,只好将人拖进卧室,照贺汉渚的意思,藏进床底。见他拔出匕首,擦着上面的血,随后收来,勉强定下神,道:“你想干什么?你的仇人是陆宏达!我之前跟你虽非同道,没深仇大恨!”
贺汉渚微笑道:“是,所以我也是来要你命的。我来,是想做你副官,请你带我上舰。”
陈公石立刻就猜到他的意图,眼中『露』出可置信的光,骇声道:“你想追杀陆宏达?你知知那是什么地方?日本人的军舰!就算让你侥幸得手,你也可能脱身!”
“那是我的事。我只要你带我上。”
陈公石脸『色』发白,沉默语。
贺汉渚知道他想拖延间,脸『色』陡然发冷:“听说你的太太和儿南洋的橡胶园里,过得是错?”他报出一个地址。
“你岳父有钱,是当地着名的富商。你应该也想听到关于他们被劫杀的消息吧?”
陈公石出事后,家人为避祸,回南洋,隐身一个偏僻的地方,竟然让他知道。
他脸『色』大变:“姓贺的,你敢!”
“祸及妻小。你要是惹我,那就难说。我可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声音淡淡,目光却透着浓重的杀机。
陈公石立刻想到他活埋仇敌的传言,一凛。
这,门外再次传来叩门声。
要接己上舰的人真正到!
一瞬间,陈公石的跳加快,口干舌燥,脑海里冒出无数的念头,想大叫,喊救命,或者假意配合,伺机反水,当他看到对面的贺汉渚依然气定神闲,只两道目光冷冷地『射』向己,他顿又死如灰,屈服。
贺汉渚是什么人,他再清楚过。
己如果配合,别说妻儿,就连己身,恐怕马上也会步副官的后尘。
他慢慢地吞咽一口唾沫,垂头丧气地道:“我知道,我带你上,丑话说前,我要那边,所以我带的副官会说日语,他们也知道的。等下你要是己『露』馅,你别怪我……”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这回声音有点重,应该是那个吉田等得耐烦。
贺汉渚微微一笑:“这个就劳你记挂。”
陈公石见他这么说,没办,定定神,正要开门,却听贺汉渚忽然吩咐己一番,只好答应,又见他取带过来的一个布包,到己刚掉落地的箱前,打开,将东西放到最底层,禁脸『色』微变:“这是什么?”
贺汉渚没回答,只闭合箱盖,笑笑,随即提来,稳稳地出,打开门。
陈公石只好跟出。
门外站着一个五短身材蓄仁丹胡的日本人,正是领事馆武官吉田,看眼贺汉渚,又望向从他身后出来的陈公石,用日语问:“刚才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贺汉渚开口,说陈议长是北方人,中午吃海鲜,肚痛,刚才人盥洗室里,己则忙着拿东西,一次的拍门声没听见,所以耽搁一下,请他见谅。
他的日语说得十分流利,而且,还是被认为是高等的关西口音。
吉田便做声,又看向陈公石。
陈公石虽勉强打着精神,脸『色』一之间还是没完全恢复过来,倒和这个说是符合。
吉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对着西装革履的陈公石看一下,脸容核对无误,点点头,对贺汉渚道:“让陈先生吧!车下面等着。”
六点钟,天黑分,陆宏达上那一条泊海湾里的军舰。
脚踏上甲板的那一刻,他终于松口气。又获悉土肥已舰上,正等着己,怠慢,让副官替己接待等下登舰的陈公石,随即匆匆见土肥。
十几分钟后,贺汉渚跟随陈公石,穿过戒备森严的租界军港,来到这条即将夜航的军舰之前。登舰口的士兵没得到过特别吩咐,便照习惯,要检查登舰人员的随身行李。
贺汉渚叱道:“知知道陈议长是什么人?竟敢这样无礼?难道刚才陆大帅上舰,你们也是这样羞辱他的?”
士兵一愣,停住,看向吉田。
刚才陆宏达上来,以其身份,然必接受这种检查。
吉田也解陈公石的背景。地位低,还是陆宏达的得力亲信,能量也是小。
“八嘎!”
吉田狠狠抽士兵一巴掌,随即士兵的躬身道歉声中,将人带上舰。
半路的车上,陈公石又腹痛难忍,一登舰,就受住,急着要上盥洗间。
吉田忙让水兵立刻带他安置,己前复命。
人到齐,军舰慢慢离港,平缓地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