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出嫁之日定在腊月十一。
从原本的周家定于郓城吴家。
家底比周家殷实，且在知州府做事，家风严谨，且与郓城知州对李家忠心耿耿。
这样的人家，江蕴属实高攀。
李老太君也很满意，这样也算对得起江蕴父母救李隽山一命。
这些日子燕回与李老太君都在忙碌江蕴出嫁之事。
燕回倒是算清闲，都是李老太君亲自着手。
毕竟江蕴很小就来到了李老太君身边，就算最后没能留在李家，李老太君也是真的把江蕴当成亲孙女对待。
腊月初十。八壹中文網
整个李府都沉浸在一种筹备江蕴出嫁的喜悦中。
正院。
李卿卿从李苏彧走后，天天跟在燕回的身边，毕竟李蓁蓁出丑的事情可不常见。
“哎哎哎，我说五妹妹，刚刚小嫂嫂可是让你清点明日宴席宾客的名单，看漏没漏，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李蓁蓁把名册扔在一边，一脸不耐，说道：“她让我做我就做？这两日尽使唤我，真当我是这府上的下人了？”
李卿卿淡笑：“那你可以不做呀，在这里甩什么脸色。”
“你、”李蓁蓁恶狠狠的看着李卿卿：“有什么了不起的？做就做！”
李卿卿轻哼一声，转身便前往隔壁庭院找燕回。
李卿卿前脚刚走，李蓁蓁便重新捡起名册，不服气的翻开，正打算一一清点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蓁蓁，你在干什么？”少年的声音和煦，透着笑意。
李蓁蓁骤然转身，看着还身穿一身盔甲的江霄，她脸颊微微一红：“江霄哥，你回来了。”
江霄的视线落在李蓁蓁手中的名册上，唇角的笑深了深：“明日宾客的名单？”
李蓁蓁莫名的心虚，她把名册藏在身后，说道：“是啊。”
“我阿姐呢？”江霄说着环视了一圈周围，问道。
“江姐姐在她院子中呢，因为明日出嫁，大祖母不让江姐姐出房间。”李蓁蓁甜甜的笑着，丝毫不提李老太君把江蕴关禁闭的事情。
江霄轻笑一声，微微靠近李蓁蓁。
李蓁蓁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江霄见状，神色中好似蕴藏着异样的情绪，他继续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重活都有小厮呢，江霄哥赶回来应该很累吧，不如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李蓁蓁依旧甜甜的笑着。
“你不去与我阿姐说说话？”江霄似不经意提起一般。
李蓁蓁唇角的笑微微一收，想到这两日不管江蕴怎么闹，都不能任何人去看望，她说：“我还有事呢，等晚一点去看江姐姐。”
李蓁蓁觉得肯定是江霄去看江蕴，没有见到，所以才找上了她。
开玩笑，她祖母气还没消呢，还去见江蕴，怕不是找死吧。
“江霄哥，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啊。”李蓁蓁说着转身便往李卿卿离开的方向走去。
江霄凝了凝神，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刚好在李蓁蓁跨过月门处的时候，就见李卿卿与燕回出现。
“四姐姐，嫂嫂。”李蓁蓁心跳快的厉害，一见李卿卿与燕回，连忙上去躲在李卿卿的身后。
江霄脚步站定，视线落在燕回身上。
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还是在李苏彧的婚房中，没想到去东边一段时间，竟把他姐姐嫁了出去。
在东边听到江蕴要嫁人时，江霄还困惑，自己的姐姐怎么就轻易的放下了？
但回到李府，连江蕴的院子都进不去，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而让整个李府的人都改观态度，对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都尊敬有加。
他也不得佩服这个女人的手段。
而燕回看到江霄的时候，眼尾上挑，唇角扯笑。
“少夫人。”江霄喊道。
燕回微微颔首，垂眸遮住眼底的异样，接着便往月门走去。
李蓁蓁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江霄的眼神比以往恐怖了许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江霄站在远处，李蓁蓁又转头。
“四姐姐，江霄一定是去找过江姐姐了，但没有见到人，才找上了我。”李蓁蓁紧紧靠近李卿卿的身边。
李卿卿低哼一声：“管他呢。”
而燕回眼神冷下去不少，江蕴与孙四有关系，她不相信这个江霄没有任何的问题。
甚至她都怀疑此番东边关卡处的西夏探子那么嚣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其中都有江霄的手笔。
只是一切都还在她揣测中。
若江蕴是孙四安插在李家的耳目，那江蕴身上一定也有使命。
而一个女人的使命，除了那些高门之中养着的暗卫杀手外。
那就只能用于男人身上。
男人身上……
燕回瞳孔猛地一沉。
李苏夷出生就在这北疆之中，大漠中的地形他定是了如指掌，而偏偏是去给江蕴寻生辰之礼又那么巧的遇到蛮夷之人？
那些蛮夷人怎么知道李苏夷在什么地方？
这天下太过于巧合的事情就不是巧合。
燕回心跟着沉了沉，说道：“你们先去找祖母，我回院子一趟。”
“好的，小嫂嫂。”李卿卿怕燕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道。
燕回朝着李蓁蓁淡笑着：“这两日表现的不错，待明日过后，你就可以回二祖母身边了。”
李蓁蓁看着燕回唇角的笑，心里对燕回的烦闷减轻了不少，她点头。
燕回颔首之后，转身往邑园的方向走去。
若江蕴是颗棋子，此番被李家嫁出，肯定是在背后之人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的事情就会打乱背后之人开始的布局。
一旦布局被打乱，背后之人便会慌乱。
一旦慌乱，背后之人就会出现重新布局。
那她……
就可以等着鱼儿上钩。
许是想的太过出神，燕回差点撞上不知什么时候走至她前的江霄。
她脚步收了收，看着小道上的江霄，眼眸半眯，这个少年看似明朗热烈，但此时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好似有着说不明的冷意。
她记得，大婚之日，这个少年不顾礼仪闯进房中，才被李苏彧罚到东边关卡之处。
她只是有片刻的站定，直接往前走去。
在与江霄擦身而过时，就听到江霄轻嘲说道：“短短几月功夫就把二哥笼络，甚至整个李家的人心都俘获，少夫人果真好手段。”
燕回脚步站定，眼神讳莫如深，笑：“怎么，让你失望了？”
江霄侧身看着那个笑盈盈的女人，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话里有话？
他的神情冷然下来：“那少夫人一定要继续这样下去才行，不然，也指不定会发生点什么。”
燕回倒是真真切切的笑了出来，她不记得有多久没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那你可得盯准了，说不定下次就该轮到你了。”
江霄脸色彻底冷下去，语气中透着一丝戾气：“果然是你把我阿姐逼得另嫁他人。”
燕回面色如水，话语中透着嘲讽：“何止你阿姐呢，连你，我都要把你驱逐出李家，毕竟我可容忍不了我男人身边有一位江蕴的弟弟。”
江霄并没有动怒，反而意味深长的盯着燕回，随即冷笑起来，语气中透着几丝轻佻：“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玩。”
“是吗？”燕回红唇一扯：“就怕、你不好玩。”尾音的调调充满了挑衅。
江霄唇角的冷笑瞬间泯灭，本以为燕回会因为他的言语而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偏偏这个女人这一招脸不红心不跳的接住了。
“少夫人！”岁秋从远处跑过来。
燕回见状，那双清幽的眼睛微微一弯，唇角含笑，好似刚刚与江霄对视的神情不复存在般。
“怎么了？”燕回问。
岁秋小跑到燕回身边，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江霄，说道：“二夫人找你呢。”
“走吧。”
江霄盯着燕回的身影，双眸中开始升起一股寒意。
*
“姑娘，其实不是二夫人找你。”岁秋紧跟在燕回的身边，声音都压得很低，继续说道：“岁月来了。”
“在园中？”燕回问。
岁秋点头。
燕回脚步加快了不少，岁月前来这里并不没什么，毕竟李苏彧知道岁月的存在，只是能让岁月亲自前来找她，看来是有什么事情了。
邑园。
花厅中。
岁月时不时的往大门处看去，直到看到燕回与岁秋走来。
她站起身来：“姑娘。”
岁秋自然而然的站在花厅大门外，势必不能让人靠近。
“怎么了？”燕回直接往主位坐去。
岁月重新坐下，道：“伏三公子来郓城了。”
燕回微愣，看向岁月：“他来郓城做什么？”
“前段时日姑娘让岁秋给伏三公子写的信函，还没抵达豫州就被伏三公子在半路截下，来找到奴婢时，就问姑娘还在不在郓城，奴婢说姑娘你有事情不好见三公子，随即三公子又问姑娘查孙四这个人做什么，三公子还说此番他前来郓城就与孙四谈事情，若姑娘还在郓城完全可以同三公子一起去见见这个孙四。”
“孙四在郓城？”燕回眸色暗变。
是了，钱氏说孙四每四个月会前来郓城一趟，但是她没有问上一次孙四前来郓城是什么时候。
这么巧？
“姑娘，这个孙四常年在西夏与西域徘徊，这郓城好像也没什么他手中的生意啊，怎会约三公子来郓城谈事？”岁月疑惑道。
“伏衡现在在什么地方？”燕回问道。
“在东城的一家客栈中。”
燕回眼神一沉，这个时候她又不好出府，明日是江蕴出嫁的日子，她倒不是担心那个孙四能见到江蕴，毕竟在她看来，江蕴这颗棋子有可能在孙四的眼中并不是又多重要。
反倒是那个江霄。
江霄常年在李苏彧的身边，才是重中之重。
李苏彧重情，特别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定不会怀疑什么。
加上江霄父母还救过李隽山，李苏彧对江霄顶多会严厉，肯定不会怀疑。
燕回目光微动，江霄才该除掉。
毕竟背后捅人者，永远都是最相信之人。
她白嫩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太师椅的扶手，说道：“我们的人此次你带了多少。”
“小公子说姑娘你在郓城人生地不熟，需要人手，便大部分都跟着我了郓城。”岁月神情微动，姑娘竟提起了暗卫，以往，姑娘很少用到暗卫，除非出门在外，都装扮成小厮跟着姑娘走南闯北。
“那就派人盯着江霄。”燕回眸色暗变：“若是盯到江霄与孙四会面，与我说。”
“是。”岁月从不怀疑自家姑娘做的任何事情。
“至于伏衡，待明日过后，再说。”
燕回的话音一落，岁月就站起身，说道：“那姑娘，奴婢就先告辞了。”
“待我把手中的事情处理完后，再着手忙开业的事情。”燕回说道。
“是。”
岁月离开后，燕回站起身来，她一定要把孙四这条鱼扯出来，她倒要看看这孙四与江蕴到底有什么关系！
岁月刚刚走，李老太君便派人前来寻燕回。
圆妈妈前来的时候与岁月会了面，虽好奇岁月的身份，但到底是来见少夫人的，她好奇过了就僭越了。
“少夫人，老太君请您过去一趟。”
燕回捋了捋衣袖，扯着淡淡的笑容，问道：“走吧，圆妈妈。”
在前往闲云苑的路上，燕回不由的与圆妈妈聊了起来。
“圆妈妈，江姑娘在祖母身边多久了啊。”
圆妈妈以为是燕回好奇，便直言：“大概十一岁的时候。”
“当时江姑娘的父母都去世了吗？”
“不是，是江姑娘的父母先把江姑娘与江小公子送到我们府中后，才出事的。”圆妈妈侧眸看着燕回，微微拧眉：“少夫人，怎么突然好奇问这个事情了？”
燕回淡笑：“就是问问，毕竟江姑娘在祖母身边这么多年，明日江姑娘出嫁，肯定舍不得。”
圆妈妈闻言，叹了叹气，说道：“是啊，昨夜老太君都还说转眼江姑娘都嫁人了，岁月不留人啊。”
燕回却是没有错过圆妈妈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是先把江蕴姐弟先送到李府才出事的，难道江蕴父母有预知的能力，能提前知道会出事？才把江蕴姐弟拜托给李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