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不必远送，回去照顾梅霜小姐吧。”
面对两个小丫鬟恋恋不舍的送别，徐小岳仰头看了一眼不早的天色，只得强行打消了留宿的想法。
这倒不是因为囊中羞涩，除了进入教坊司胡同时，蔡晓何帮他给的十两银子之外，今日他没有花费半两银子。
最为关键的原因，自然是梅霜花魁身体虚弱，甚至都难以起身送他。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王尚书对他视如己出，而后者家教极严，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教坊司花魁的闺房中流连忘返，夜不归宿，免不了一番责怪。
“徐兄，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回去了。”
刚走出教坊司胡同，便听到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侧目望去，只见得李泰和坐在马车上，一脸幽怨的望着自己。
而在不远处，蔡晓何背靠着马车，一副被掏空身体的模样。
“徐兄，今日可拿下梅霜花魁了？”
见到徐小岳到来，蔡晓何顿时提起了精神，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与小姐是管鲍之交，不可如此亵渎梅霜小姐。”
徐小岳义正言辞的说道。
“哦……”
李泰和与蔡晓何相视一眼，若是在之前，他们还会对徐小岳的这番话而云里雾里，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懂了这些老司机才能明白的成语意思。
三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明日下午，我们就要回去了，蔡兄，咱们有缘再见了。”
一路上，三人愉悦的交谈，徐小岳有些恋恋不舍的说道。
他们虽然没有同窗，也没有一起上战场浴血杀敌，但是，教坊司之行，令得三人建下了深厚的友谊。
“我也要去边关历练了，再在京都荒唐下去，我老子指不定就要将我吊起来打了。”
蔡晓何面带笑意，道。
他之所以这般放荡，是因为在外与异族交战，经历了数次生死危机，回到京都，他才能稍微放松一些，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李兄，你有何打算？”
蔡晓何看向李泰和，问道。
“我要回家备考举人，争取能在年底的文山之行前，凝聚文胆，到时候，就有望去文山与其他天才们争夺了。”
李泰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凝聚文胆！
听到这话，徐小岳面色一正。
可以说，有文胆的文人，与没有凝聚出文胆的文人，简直有着天差地别！
文胆之力，能庇护文宫，令文宫变得更为强大！
到时候，文人的文宫，再也不是触之即碎，甚至，还能以文胆之力，攻击那些反派文人们的文宫！
“这文山，文格是什么？”
徐小岳好奇的问道。
“这……我也不好解释，蔡兄，你曾上过文山，你来说吧。”
李泰和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蔡晓何。
“登临文山，其实与你参加的秀考、儒考一样，都是突破文人境界的关键一步。”
蔡晓何沉吟少许，缓缓说道：“每年十月十日，在各国内阁文院都会举行一场登临文山的考验……”
在蔡晓何的解释之下，徐小岳逐渐理解。
所谓文山，据说乃是圣庙文院的先辈圣贤，所凝聚出的考验之地。
文山，分为九山，每一山中，又有三阁，也就是三道不同的考验。
文格，又被称为文心，但是更多的儒生、举人，都会称之为文格。
只要能通过文山第一山的三阁考验，便能进入第二山，在这里，就有望能获取文格！
文格之力，乃是儒生踏入举人境时，必不可缺的！
只有通过考验，进入第二山，获取了文格之力的儒生，才有望能成为举人。
当然，在时间长河中，不乏有一些天才文人，试图以其他的力量，来代取文格，令儒生突破至举人境，也有人获得了成功。
如今，在五国中流传着几种不同的方法，但是，它们无一例外，极具风险，更为关键的是，没有文格的举人，远不如得到了文格晋升的举人！
甚至，许多正统文人，看不起这种旁门邪道，将那种利用其它方法突破的举人，称之为伪举人。
若非逼不得已，没有哪个儒生会去选择这种方式。
“文山第一山的三阁考验是什么？”
徐小岳微微沉吟，没有去考虑蔡晓何说的那些旁门邪道，问道。
既然是获取文格，突破后的举人更强，他自然要走这条路。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从文山出来后，我们对于文山中的记忆都会被消除。”
蔡晓何皱了皱眉，旋即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我记得我是走到了第二山，第三阁获取的文格。”
“消除记忆？”
闻言，徐小岳面色一正，这种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恐怕，这文山之中，含有圣贤之力，否则，岂能做到这一步？
“徐兄还是多考虑接下来的儒考吧，文山之行，明年再做准备也不迟。”
蔡晓何淡笑一声，道。
“我倒是觉得，徐兄未必不能考虑一下。”
一旁，李泰和轻笑一声，道。
“嗯？”
蔡晓何眼瞳一缩，忍不住问道：“徐兄对于儒考，可有把握？”
“通过儒考的把握，十之八九吧，至于案首之位，恐怕还有点困难。”
徐小岳谦虚的说道。
“嘶……”
听到这话，蔡晓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看向他的目光，就宛如在看待一个怪物一般。
这种话，哪怕换成一些胸有成竹的老儒者说出来，他们都会觉得对方是在吹嘘。
无论是秀考还是儒考，都没有谁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谁也不知道今年最后的考题是什么，若是所作的诗词未能达标，别提案首之位了，能否通过儒考都很困难。
但是，徐小岳不同！
他们都亲眼所见，这家伙在无数天骄文人面前，执笔作出一首传天下的千古词文！
甚至可以说，徐小岳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儒考的最后一项诗词了。
“若是能通过儒考，徐兄的确可以去文山尝试一番。”
蔡晓何沉吟少许，感慨道。
一旁的李泰和唏嘘不已，一年三考，简直匪夷所思！
而徐小岳甚至已经在考虑文山之行的事情了吗？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想死！
在这般交谈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尚书府前的大路上。
透过兽车，望着灯火通明的尚书府，不知为何，徐小岳心中涌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王大人不是出去了吗？尚书府中怎么还这么热闹？”
李泰和低喃一声，随口说道。
“该不会……”
蔡晓何眼瞳一缩，眼皮一阵直跳，心中也涌起一抹忐忑。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徐小岳，他们不由想起，第一次带徐小岳去教坊司，结果连累得一位大学士，还有三位进士、翰林院长遭受责罚。
这第二次带他去教坊司，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两位兄台，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就算是狂风暴雨，也一起面对，如何？”
徐小岳深吸一口气，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好一个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蔡晓何大声赞叹道。
在徐小岳感动的目光中，他又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徐兄一人承受便可，为兄还要留着有用之躯，报效家国！”
“蔡兄竟然如此无情？！”
徐小岳浑身一颤，一脸难以置信，旋即看向一旁的李泰和。
李泰和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突然想起，我爹让我给他带壶酒回去！”
“徐兄，我们就不送你过去了。”
蔡晓何更是直接让车夫停下，拉开厢门，示意道：“还望徐兄看在梅霜姑娘的份上，不要提及今日我们过来找你之事。”
“我谢谢你们。”
徐小岳嘴角一抽，咬牙切齿道。
“徐兄哪里话，咱们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李泰和一边笑着，一边将徐小岳往外面推。
“来都来了，就一起进来吧！”
就在这时，一道微怒的声音响起。
“走！”
蔡晓何面色一变，沉喝一声道。
李泰和更是察觉到了王文群声音中，那一抹难掩的震怒，决然的推开徐小岳的手掌，一把将车门关上。
然而，下一刻，一股莫大的气势如同海浪一般涌荡而来，在这股恐怖的气息之下，堪比举人境文人的两头灵兽，竟然被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孽子，还要老夫来请你们吗？”
旋即，蔡林的沉喝之声也悄然响起。
听到这话，蔡晓何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顿时就蔫了。
两人不情不愿，却又不敢忤逆，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打开厢门，走了下去。
却见得徐小岳早已低头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认错态度诚恳的小孩一般。
见状，蔡晓何与李泰和立刻学样，耷拉着一张脸。
同时，两人心中暗下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再带徐小岳去教坊司了！
随着三人向尚书府走去，那股可怕的气势终于消散，身后的两头灵兽发出一道惧怕的低吼声，根本不用车夫招呼，飞奔逃去。
蔡晓何心中的最后一抹希望，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