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医官围着周衍问东问西时,张介宾趁机对即将散去的众人说道:“下午诊试,欢迎大家前往见识,是浪得虚名,还是手到病除,到时候一目了然。”
等众人离去后,张介宾看了看还围着周衍的众医官,笑了笑,也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张介宾就见到在等他的几人,对吴崑抱怨道:“山甫兄真不够意思,瞒我至此。”
陈实功几人哈哈大笑。
“毓仁兄更过分,拿我开刷是吧?”张介宾一见陈实功还在那笑话他,更来气。
陈实功一听,赶紧赔不是:“会卿见谅,这次是为兄孟浪了,差点把事闹大。为兄也没想到这些人嫉妒之心这般大。”
张介宾也不是真生他气,只是大起大落,本以为要落榜,没想到居然高中榜首,又发生众人抗议,到现在他心绪还难平,因此说道:“我不管,毓仁、山甫两位兄长若不大出血,我意难平。”
“好说,好说,会卿你接下来在京一应花销,就由我和毓仁承担了。”吴崑一听,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唉唉唉,我就那点俸禄,还要家小要养,这样吧山甫兄有钱,就他负责你这段时日开支。”说到这,陈实功沉思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
“嘉兴易牙周逸之,厨艺天下一流,为兄就豁出这张老脸,请他出手让你一饱口福,如何?”
张介宾张了张嘴,总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陈实功,可一想到嘉兴易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只得说道:“那先吃再说,若不能让我满意,别怪兄弟不给面子。”
吴崑笑骂道:“毓仁可真不够意思,就知道慷他人慨,自己什么也不付出。”
“不行不行,只请会卿怎么够,在场的同僚,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请。”司马大复笑道。
“哈哈哈,毓仁兄平日可没少蹭吃蹭喝,我们应该一顿给吃回来。”马莳也凑热闹。
“只是同僚怎么行,凤翔兄又怎么算?”王廷辅开口,并把赵凤翔加上。
“此事甚好,就这么说定了,先前毓仁兄高升都没请客。”万科也说道。
陈实功满口答应,之前他与司马大复一同升为吏目,众人都知他囊中羞涩,便只宰了司马一顿,放过了他。
此时旧事重提,他如何能拒绝,一人是请,一群人还是请。
“不知下午几时诊试?”张介宾问道。
龚定国笑道:“不愧是榜首,一心都在比试上。”
陈实功闻言一叹:“我是没想到,会卿这次能一鸣惊人,果然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有些担心,这第一次青年医家大比,我太医院会折戟沉沙,我们丢脸事小,令师长,令太医院丢脸,我们就百死难辞其咎了。”
马莳还对这次被张介宾抢了榜首不能释怀,闻言不悦道:“毓仁兄你别在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话一出口,马莳才感觉语气不好,赶紧弥补道:“你只是不擅长内科,要知道青年大比是有全科与分科两项,到时有你发挥之地。”
张介宾见大家注意从自己身上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接着马莳的话问道:“全科与分科怎么比,是只能参加一个吗?”
马莳点点头,说道:“对,虽然医学是整体不可分割,但人精力有限,全科还是分科,由大家根据自身所长决定。”
“现在有三十三人,不知最终会选多少人参赛?”王廷辅这时突然问道。
“十人左右吧。”
马莳此言一出,众人压力倍增,特别是王廷辅、赵凤翔等三甲之人。
一甲三人,二甲九人,这已经有十二人,哪还有他们这些三甲的机会?
汤性鲁怪叫道:“这下惨了,我刚好第十,不管谁上来了,我都得下,会卿,一切靠你了,千万要稳坐钓鱼台,不可叫太医院把十个名额包圆了。”
阎平之也苦笑道:“没想到十年过去,你们一个个都进步神速,反衬得我是越来越不行了。”
他刚好是二甲九名,在二甲末尾,也是非太医院出身中成绩前三之人。若连汤性鲁都不一定能进前十,他希望更渺茫了。
“汤贤弟,你可得更努力才行,不然真就剩会卿孤军作战了。”阎平之说道。
汤性鲁闻言,也感觉压力山大,只得说道:“我尽力。”
阎平之见此,才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会卿,你是我北医的代表,现在很多人都瞧不上咱们北方医家,你可得给大家伙长长脸啊!”
张介宾心道,我也是江南医家,就算胜了还不一定是给谁长脸呢!
就在众人期盼着诊试的到来,另一边离去的杨济时,安排人去请患者,准备下午的诊试。他们也走出了太医院,前往位于北城中轴线的鼓楼东大街。
鼓楼东大街是顺天府所在地,同样是惠民药局所在地,更是京城最古老的商业街。自元大都建立以来,就有“左祖右社,前朝后市”的说法,处于皇城正后方的鼓楼大街正是“后市”的核心。
自从一体堂关闭后,太医院医生医士跟师坐诊面向普通大众的地方,就只剩下惠民药局一处。
只是鼓楼东大街距离太医院十里,往来不如东长安街便利。
此时几人正在用楚音在交流着,一人年约四旬,另几人刚及冠,见杨济时到来,兴奋道:“杨老,听闻太医院正在大比,我这有几个同乡后生,能否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与京城同好切磋一番?”
杨济时打量了一番几个年轻人,笑道:“濒湖先生看好的人,本事毋庸置疑,只是规矩不能坏啊,我若让他们参与太医院大比,新安、吴中来人恐会说太医院厚此薄彼了。”
这中年人正是李时珍长子,李建元,年四十四,常年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是《本草纲目》得以问世的重要助手。
李建元祈求道:“杨老,我楚地医学不昌,也不欲于天下争雄,此来父亲也一再交待我,是来开眼学本事的,还请让我带几位后辈提前见识一下,也不枉北来一遭。”
杨济时听他提到李时珍,也不好不给昔日同僚的面子,加上这次全国大比,李时珍本就是支持者,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于是改口道:“我也欢喜这几位少年,既有向学之心,也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待会便一起去吧!”
“好!”李建元大喜,这次来父亲还真嘱咐过他,说了几位有潜力的青年医家,好几位都在太医院。
只是可惜他年过四旬,加上自觉造诣有限,不愿丢人现眼,但不代表他不想见识一下青年才俊的风采,这才是他放下修本草重任,做了这楚地医家的领队。
毛世鸿闻言赶紧行礼道:“多谢杨老提携。”
车大敬一听也不甘人后:“届时一定好好和太医院的同好们,好好亲热亲热。”
樊炜见这两个湖南之人都这般积极,再看湖北一个个眼神躲闪,畏敌如虎,很是无奈,自从湖北出了万密斋和李时珍,就仿佛一下子耗尽了北地才气,年轻一辈除了密斋先生之孙万科外,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俊才。
但最终樊炜还是没跟着表态,他注意到杨济时行色匆匆,只想着在下午的大比中崭露头角,力压群雄。
杨济时与众人说了时间,便忙去了,很快,惠民药局上至大使,下至药工,全都行动起来,一个个特邀患者或乘车或坐轿而来。
另一边,张介宾等人也被龚廷贤召集,也一路往鼓楼东大街而来。
京城百姓对这些医者很是熟悉,过去两个月,太医院医士医生大出风头,力挽狂澜,救治京师五城十万民众。
没办法,街上行走的人里面,每四五个中就有一个经太医院之手搭救回来,想不认识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