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介宾高呼口号,带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向北而去。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朱儒等人,众人一看二十几位医官现身,顿时气势为之一顿,朱儒大喝道:“此乃太医院重地,尔等意欲何为?”
这一声大喝,镇住了众人,人群自发分开,露出了张介宾身影。
“会卿,你来凑什么热闹?”朱儒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张介宾笑了笑:“我这次发挥超常,貌似引起了众怒,这不,他们要讨个说法,我就带过来了。”
“胡闹!”朱儒呵斥道。
也不知是对张介宾,还是对众人所说,只是他们刚有议论的苗头,就立刻被这句呵斥给压了下去。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我只是因势利导。”张介宾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身看向众人,扬声道:“在下山阴张介宾,就是尔等声讨之人。当着众师长之面,我在这承诺,你们要什么说法,我就给你们什么说法。”
众人一听,这带头大哥正是声讨对象,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就低声怒骂起来。
“贼子,胆敢哄骗我等。”
“岂有此理,奸诈小人。”
“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我真傻,真的。”
“如此行径,若说没舞弊,我一百个不信。”
“唉,丢人啊,竟被人耍的团团转。”
“公布考卷……”
众人七嘴八舌,在声声怒骂中,又夹杂着几声自省。
张介宾继续说道:“先前大家的质疑,我回答几个。其一,我虽是山阴人,但寓京十年,家在大时雍坊高坡巷张府。”
“其二,我如今虽不是太医院人,但十年前,也是太医院一份子,参与评选准名医榜,并有幸名列其中。”
“其三,榜上之人尚没质疑我,尔等哪来的底气?若不服气,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医者的水平从来不是考出来的,只有疗效才是唯一证明。”
张介宾一开口,就没众人什么事了,一句句话击打在本就脆弱的心灵上,将众人打醒,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人群中杨承祯、朱国栋,都低着头往后面挤,早在朱儒开口呵斥时,他二人就清醒了过来,这时哪还敢触霉头。
张介宾一一扫视众人,大多数人都不敢和他对视,要么低下了头,要么眼神左右游离。
可就当张介宾以为事情就要解决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桀骜不驯之人。
这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气度,与其他人的躲闪不同,他坦然的与张介宾对视,说道:“好一个疗效才是唯一证明,周某不服,张兄可敢一战?”
张介宾又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才笑着说道:“如你所愿,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周衍。”青年说道。
张介宾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世家,他的记忆一向很好,不然也不能熟记众经典,可怎么想都没想到哪个府县有周姓世家。
想不到,张介宾只能推测这人可能是游方郎中,因而不擅长考试,思之及此问道:“不知周兄擅长哪一科?要比哪一科?”
“外科。”周衍依旧是惜字如金。
“呵呵,又是外科,难怪。”张介宾恍然,心想原来他擅长外科,怪不得这次榜上无名。
可朱儒一听,心中一动,问道:“不知兴府良医周文采是你何人?”
“家祖。”周衍依旧回答两个字。
此言一出,朱儒、张介宾、杨济时、龚廷贤等人纷纷动容。
张介宾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兴府良医之后,这就说得通了。”
可明白的终究是少数,其余众人都一头雾水。
“这人是谁?看穿着打扮就是一游医。”
“不是说什么兴府良医吗?”
“兴府良医是他家祖,谁知道兴府在哪呢?”
“未曾听闻。”
“咦,我知道一桩旧闻,但不敢说。”一人突然想到什么。
“赶紧说来听听。”众人急忙催促。
那人被逼无奈,只得简短道:“嘉靖爷当年就是从兴府出来继任大统的。”
“嘶……”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看向周衍的神情复杂无比。
明明大家都是一起来抗议的,说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结果一个个都把他们当猴耍。
一个是榜首,一个与皇室有莫大渊源。
就在这时,朱儒突然看见躲躲闪闪的朱国栋二人,大喝一声:“你个人在这作甚?”
朱国栋身子一颤,当场跪倒:“父亲,孩儿知错了,这次名落孙山,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众人心想,又来了一个,不过一听连堂堂院判之子也落榜了,他们内心终于平衡一些了。
杨承祯见朱国栋就这么当众跪倒,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照做,正犹豫间,忍不住瞟了一眼父亲杨济时,只见他面无表情,顿时一哆嗦,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将头埋了下去。
杨济时嘴角直抽抽,而一旁的龚廷贤哈哈大笑道:“继洲啊,继洲,你也有今天啊,你不会教子让我来呀,你看我的子侄,一个比一个出息。”
“这个逆子,气死我了。”杨济时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
“还嫌不够丢人啊,滚进大堂去,罚跪一天。”朱儒呵斥道。
朱国栋、杨承祯二人,连滚带爬的往大堂跑。
众人虽在看热闹,但见太医院两个世家子弟都落榜了,心里那个痛快啊,简直比自己高中还舒坦。
周衍冷眼看着眼前闹剧,一言不发,张介宾这时说道:“诸位师长,我与周兄的比试,能否在下午一并进行?”
“可。”朱儒说完,甩手离去。周衍出身虽然让他惊讶,但却不足以让他屈尊纡贵,若是兴府良医周文采本人在此,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朱儒的底气,在杨济时、龚廷贤二人带头下,一众医官将周衍,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济时几人简单询问几句便离开了,他们只是考察一下周衍是否有真才实学,目的达到便离去了。
但留下的医官,起先也是在考察,渐渐的画风就转了,开始旁敲侧击起他祖孙三代与皇家的联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