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思:战争绝非艺术。
战争在人类历史的书籍中,总是被赋予过多的传奇色彩。而其中著名的一些战役的参与双方无论胜负,也都在后来人的笔下被添加上过多不必要的色彩与意义。
而只有身处其中你才会发现,当钢铁与血肉在无数呐喊声中冲击、碰撞,为彼此的所代表的意志决定去留的时候,那些后来人凭借自己想象加诸其上的妆点是显得如此干涩、苍白。
大队的驮马和人群自平原之上的道路蔓延,从高空俯视的视角里,这样的队伍在旧时代黄土铺就的简易道路上蜿蜒曲折长达数公里,一直延续到天边的尽头。
这是落后的生产力下,基础设施空白造就的原始战场条件。
再先进的组织、在缜密的计划最终落实在这种环境里,就像是一名身着白衣的骑士终究也不得不与敌人在泥水里搏斗一样。都不免显露出战争的丑陋形态。
人群的数量一旦过千,就会占满视野;一旦过万,就无边无际。而这样的队伍在相对狭窄的道路上行军时,就更是如此。
加尔文此时站在中央攻击集群队伍旁,在大队的骑兵和龙骑兵的洪流外侧一处高地上,以战争一方的最高意志的角度观察着整支部队的行军状态。
眼前的部队包括后勤保障人员在内的总计十六万一千人,正在在他亲手设置的组织结构下以看似纷乱实则有序的惯性,紧密的运行着。
部队携带的物资极多但其实只够短时间使用,更多的物资正在按计划从后方调度集结,然后向他们的预订战场方向赶来,以便他所率领的主力部队能够在大战过后就近补充。
自开战以来,加尔文所主导的部落一方,就目的明确的将自身所具有的骑兵优势使用到了极致。
近九万人的先头部队以万人为单位成立九个军团,三个军团为一個主攻方向,分别由艾伦·亚努斯、埃尔维斯、马尔斯三人率领,如尖刀一般向着南方的邻居诺顿公国漫长的边界插去。
精锐的先导部队在战争前夜便已经撒入敌人后方,主力部队在他们的配合下以骑兵与龙骑兵的紧密配合下,对地方各个关隘的穿插包围,然后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打响了一场又一场短促却烈度极高的小规模战役。
这是冷兵器战斗年代的末尾,也是火药武器萌发的开端。
南方诸国视为珍宝的火药技术在加尔文眼里就是个笑话。但他没有急于在南方诸国拥有火药技术以后急于拿出对等的武器,而是选择在战争开启的时候,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规模的关口被轻易夺取,难以攻克的堡垒也在准备好的高能炸药面前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失陷。
至于真正的大型要塞城市,前出的轻装军团们选择围而不打,将其留给随后赶到的主力部队,加尔文手下的重炮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战争之神的咆哮。
这样的战术效果明显,是还停留在封建骑士对决年代的敌国所难以理解的战争模式。
在这种模式的定点打击下,敌人的高层现在甚至无法对自身的态势有清醒的认识,前方的关口还未丢失,但中间的通路和后方的仓库已经均告失守。
可负责这个方向的指挥官直至战死,都还未能等到后方的警告……
王城的统帅们无法理解他们面对的战况。边境的警报才刚刚拉响,各地分封的骑士们响应号召的军队还未来得及集结,雪片一样的地域失陷报告就已经先于他们的旗帜出现在王城贵族们的眼里。
可就算是这些报告的时效性也所剩无几,它们在经历了简陋落后、权责不明的机制处理,再层层向上报送以后,就已经拖延了太多宝贵的时间。
低效率的战场信息呈现在南方诸国的君主桌案上,但其实在摆上之前就已经过时。
更多的警报甚至未能报送,就已经无声的消亡在先导部队的定点截杀之中。
这是一场跨时代的战术理念的碰撞,也是一场明确认知了情报、时效、组织强度、执行效力等等纬度的战术思维,对还停留在农耕时代村民斗殴的战斗理解的单方面碾压。
整整一个月里,前出的军团战士在跨越式前进途中连成建制的抵抗都未遇到。中世纪的骑士领上几十上百名的民兵,在职业军人的眼里与他们的领主一样,就是个可怜的笑话
中央方向的先头部队三万人,在艾伦·亚努斯的指挥下吃下了沿途所有的预订战术目标,连硕果仅存的大型要塞城市也在他的情报诱导下被骗出主力,随后宣告失守。
大本营的职能在这样的战况背景下,发生了让加尔文和他麾下的参谋部门成员们哭笑不得的变化:
预想中的攻坚任务已经不复存在,但预订计划中的重型攻城物资还在伴随着二线的补充兵员陆续到达。
大本营的十五万人的脚步在这样的背景下愈发缓慢,最终成为了一个移动的后勤保障点,和沿途不断派出维稳的治安部队、接收前方战果的大型流转军营……
战争就这样继续着它的脚步。其余两个方向的六个军团也在一路狼奔之下,将各地尚未成型的领主部队扼杀在家门口。
自3月开战,9月截止。六个月的时间里,紧邻北方大陆的第一个国家在部落的铁蹄横扫下宣告崩溃。数万人的王室直属军队和分散各地的实权贵族加在一起,也没能让部落的进攻计划多出一天的迟滞。
直到艾伦率领的中央集群抵达王城的脚下,其余的两个国家连各自的战备集结都未来得及完成。
王城的贵族与商人直到城破的时候,还像是做梦一样迟迟不肯从失败的现实中醒来。他们很难理解自己明明已经尽到了自己的全部努力,却为何失败的如此干脆。
国王在献出王冠与印玺之后,被囚禁在深宫之中等待加尔文的审判。
曾经掌权的宫廷贵族在参谋部清晰明确的权利接管计划下,羽翼被彻底剪除。
加尔文的政策指向十分明确:绕开这些大型贵族,将屠刀直指王国的中层贵族,将这些统治阶级真正的维系者扼杀以后,与基层失去联系的大贵族就彻底失去叛乱复辟的可能。
没有了下属和附庸的大贵族就像是脱离了水的鱼一样,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他们只能蜷缩在自己的府邸阴暗的角落里,在仇恨和诅咒中等待自己的末日……
北方大陆从7月开始进入寒季,越发冰冷的环境让后勤的压力急剧增加。
加尔文也不再急于向剩下的两个国家发起进攻,在他的命令下,部落的各个军团开始转而就地驻守,吸收并消化之前的战果。
第一阶段的战事就此宣告结束,加尔文的目光也从战事中转移,开始在军队的管理层面检视。
过于顺利的战事是一把双刃剑。在铸就了部落军队必胜的信心的同时,也助长了他们对于敌人的轻视和越来越明显的傲慢。
不论是前方指挥的艾伦还是加尔文自己的麾下,对战争过于乐观的看法开始出现在基层军官之中,甚至一些军团的领导者和中层的参谋军官也隐约的露出这种倾向。
这是人性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军官团队培养底蕴不足的表现。
加尔文清楚这点,也早就有所准备。大本营里一直未能参与前线战争的军团负责人被召集起来,在加尔文的命令下带着参谋本部的中层军官向前线赶去。
而前方的艾伦、埃尔维斯等人也在重新部署自己的麾下部队后,开始在后方不断赶来轮换的军团加入下,悄然的撤换着原有的部队领导构成。
前线返回的军官被调至新组成的参谋部中挂职,并在加尔文身边的随军教导大队里重新深造。
他们将暂时从战争中抽离,以局外人的角度复盘之前的战争。
而之前的战事中这些指挥官的决策也将在此期间被加尔文一一加以评估,从而与他们的学习成果一起,决定他们之后的去向。
这种回炉重造的机制不仅适用于高阶将领,也被推广到各个军团中低层军官当中。
战争是一个熔炉,胜利的战争更是一场盛宴。能者上庸者下的定律在此时尤为明显。
这场为时半年的战役中涌现出大批具有杰出能力的中低层军官,将在短时间内走过他们前辈十几年走过的路,直接成为军队中的中坚力量。
也正因为此,他们的思想的稳定和纯洁必须得到保证,这也是整个部落这一阶段的工作重点……
已是深冬的12月,寒冷的气流自北方席卷而下,让地处温带的诺顿公国也变得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门多萨行省的首府伊巴涅斯,也是诺顿公国与法利亚斯王国的边境处最大的口岸城市。
这里曾经收益与北方皮草和药材贸易带动的繁华,已经在战争践踏下面目全非。
曾经门庭若市的中央集市和税务官府邸,早在数个月前就已人去楼空,变成流浪汉和难民的住所。
这不是偶然现象,当王城失陷,国王已向敌国投降的消息来到这里,商人和底层的贵族老爷就已经开始收拾家当,向着邻国逃去。
城主府的领主帕里奥伯爵在这种背景下显露出格外的忠诚。
他一直坚守自己的岗位直到艾伦麾下的军团到来,才在全城父老的请愿之下率众出城,用投降来换取军团的和平接管以及对本地人民的基本尊重。
艾伦·雅努斯亲自出席了受降仪式,因为这里的地缘位置对于部落有着特殊的价值:
作为诺顿公国最南方的领地,当这个城市被收服就意味着曾经的诺顿公国最后旗帜也被降下。
诺顿公国所有具有法理性的标记,至此均被抹除。民间的反抗力量也在失去最后的精神依赖后,迅速的瓦解……
这里现在成了艾伦·亚努斯麾下军团的驻地。数万名将士在他的命令下于此云集。
冬季到来之时,作为附近百里内唯一的交通枢纽,这里既是军团修整、轮换的大本营,也是明年春季雪地开化后军团攻击前进的出发点。
更多的盔甲武器以及过冬物资被加尔文向这里调动,同时也有更多的士兵在向这里前进,以轮换那些外出作战半年的将士。
大本营向这里运输的后勤补给车辆连城一片,日夜不停,即使冰雪也不能阻挡。
百公里外的法利亚斯王国边境一日三惊,在明知冬季不利于用兵的情况下依紧张的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在军团日益增加的威势面前噤若寒蝉、不敢稍动。
曾经的城主府的大厅内,昏黄的烛光下艾伦独自坐在桌后处理着军团的政务。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身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不再是曾经的的烈火雄鹰的战团长、阿斯塔特战士。而是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加尔文麾下拥兵数万、执掌一方的军团之主。
前者的身份已经随着他的觉醒彻底被他抛弃,而后者的责任却让这位超越凡人的战士感到沉重的压力。
军团的管理是一项极为复杂的工作,更是一种沉重的责任。
但好在这种压力尚在艾伦的处理范围内,大概是圣母颂歌腺体的信息处理能力的功劳,他得自加尔文的基因改造后的身体天然的适应这种复杂的政务工作。
他甚至能在每日高强度的工作后,尚有余力去在相当长的时间去锻炼、恢复自己的武技。
可眼下他却在为手中收到的信件,而啼笑皆非。
部落对南方诸国的态度十分明显,法利亚斯王国的君臣上下也在艾伦麾下日益增加的部队规模上明确的读出了这种危险的信号。
可他们偏偏不敢反击。
部落之前秋风扫落叶的攻势让诺顿的百年基业在数月间土崩瓦解的威势,着实是吓坏了这些以商业立国、和平了数百年的土著贵族们。
这一点从门多萨行省的态势就可见一斑。
他们甚至不敢再诺顿公国的尸体上分上一口,而甘愿等到艾伦和他的军团到来,眼睁睁的看着军团将整个行省收服,却不敢妄动一兵一甲。
他们妄想着不存在的和平,可部落无休止的增兵让他们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君臣对日益临近的灭亡苦思无果,最后不知是那位的建议,他们居然将主义打到了艾伦的身上:
“君乃人中龙凤,拥兵数万,戴甲无数。生当权倾一方,死亦有钟鸣飨配。值此群雄逐鹿之际,安能为他人之后载?”
艾伦没有多想,而是选择将送信的使者和新一起,连夜兼程送至尚在王城的加尔文手中。
后者在同样忙于处理政务之余,从自己的新任副官手中看到了这封让他愉悦的信件:
“嘿?这玩意,看着有点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