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已经初七了。
明杏在家里待着,过两天还要跟着爸妈吃席。
她现在找不到别的理由不待在家里,寒假还有快半个月才结束,她最早最早,也要过了十五元宵才能见到程放了。
他今天应该已经从棠里回来了吧。
明杏一直在看着手机信息,昨晚给他发过去的微信还一直没收到回复。
明杏心里难免不安,想着等下吃完中饭后找个理由躲出去给程放打电话。
自从除夕夜被妈妈撞上她给程放打电话后,妈妈似乎就一直有意盯着她,这让明杏更加不敢再做什么了。
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还来不及给程放打电话,学校那边李老师的电话就先打过来了。
之前报名的时候联系电话是填了明杏的,这还是第一次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
明杏顿了下,去到阳台接电话了。
“喂,是明杏吗?”
“嗯,我是。”
“我是李老师,程放班主任。”李老师开门见山,问道:“今天已经开学了,程放没有来学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程放没来学校?”明杏一惊,当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又问了一句:“他今天没去学校吗?”
“是的。”上午没看见人,李老师还想着他是不是有事,但到下午了还是没来,她这才打电话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明杏一下也慌了,“我先找他问一问,等下再给您回电话。”
“好。”李老师那边应下后,就挂了电话。
明杏一下子紧张的几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划着手机屏幕过去,马上给程放打电话。
没人接。
她一下更害怕了,慌得不行,大概停了两分钟后,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十多秒后,终于接通了。
“喂,程放。”明杏把手机放在耳边,小心翼翼的喊他的名字。
那边沉默了几秒,明杏才听见他的声音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嗯”。
光是从这一声里,明杏也听出了他情绪不对。
“你还没有回来吗?你现在在哪里?”明杏轻声的询问,语气温柔的生怕掀起一点波澜。
“在家。”程放声音沉的十分嘶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话喉咙都卡住了一般,把手机拿开后,又轻咳了两声。
“有事,过两天回来。”
明杏在想他能有什么事。
可说实话隔得这么远,不管有什么,都是她光想想不明白的,总觉得程放的情绪很不对,但又不好问。
“那学校那边,我先给你请假吧。”明杏没问是什么事,虽然她很好奇。
“好。”程放应了一声。
短短的几句对话,似乎有些沉重,明杏顿了顿,还是说道:“有什么事是可以说给我听的,我都听着。”
程放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
“乖。”他说,“不想让你不开心。”
在程放这里,哪里能有什么再特别过不去的事,像他现在这样,情况这么不对,明杏真的很担心。
“好。”明杏点头:“那你要注意好好照顾身体。”
没说几句就挂电话了。
明杏一个人沉默了会儿,唇角紧紧抿住,捏着手机,接着才想起来要给李老师打个电话。
她给程放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李老师问原因,她只说家里有事。
程放上个学期考了全校第一,如今在班主任这里可是当宝捧着的,他说要请假那当然马上就给请。
就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到底心里不安,当然担心。
可没有人比明杏更担心了。
隔得这么远,什么也不知道,她真的一下子就超级超级的慌张,大脑好像在那一瞬间就空白了,什么都没办法继续思考。
.
第二天还是没有程放的消息。
家里一个表姐结婚,明杏和家人一起来参加婚礼,结束之后,明杏一个人先离开了。
正好在酒店楼下碰见了一个人。
“明老师。”女孩子先喊住的她,“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
明杏停下脚步,不由看了过去。
说实话有点眼熟,但不认识。
“我叫江安语,是……程放以前的同学。”
说到这个名字,明杏记起来了。
她高考好像考的很好,那时候棠里都拉了横幅,中学里也是,到处都能看见她的名字。
“哦,我想起来了。”明杏弯唇笑了笑,点头致礼。
“明老师,你现在和程放在一起吗?”江安语直接这么问她。
明杏愣了下,随即点头,大大方方的回答:“是。”
江安语的神色在那瞬间显然有些许异样,却只是一闪而过,笑道:“我和他表白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他喜欢你。”
过去了半年,再说出这件事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毕竟都能自己说出来了。
她这一说,明杏又想了起来。
有一天,好像是江安语的爸爸当众找程放麻烦,说他把他女儿拐走了,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明老师,确实很好。”江安语看着她,眼里有掩不去的羡艳。
明杏这时候却在想其它的事。
“你是……刚从棠里回来吗?”明杏神色紧张,思量许久后才问道:“你知不知道,程放家怎么了?”
江安语摇头:“我不知道。”
“哦,那……谢谢。”明杏点了下头,转身要离开。
刚转过去,江安语又叫住了她。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犹豫,不住的抿着唇角,不知道如何开口。
“明老师,你知不知道程放他爸爸的事?”
明杏脚步一顿,回头震惊的看着她。
江安语不知道这样谈论别人的事情是不是不好,可就是那瞬间脑子里想法一闪而过,她就说出来了。
“这件事,当时在镇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也只是听说。”
“程放他爸爸,犯的是杀人罪。”
一听到这话,明杏瞳仁倏地紧缩。
就好像她知道程放很在意这件事,所以从来没有去问过,对明杏而言,她认为,父辈的事,也不应该牵扯到子女身上。
但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严重的罪。
“应该是起了冲突,过失杀人吧,反正判了十年。”
江安语那时候在读初中,也才十几岁,哪里知道那么多,都是听身边的长辈在谈论,连她都听了很多不好的话,更何况处在风暴中心的程放。
家里人都悄悄的和江安语说,让她离程放远点,有多远离多远。
但江安语也一直认为,程放父亲的事,并不能将过错施加于程放身上。
所以家里人说的那些话,她并没有听进去。
“明老师,我知道在背后说别人的事不好,不好意思。”
江安语很勉强的笑了笑,说:“只是程放他现在还在棠里,可能和这个有关吧。”
“谢谢,我知道了。”明杏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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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明杏真的按捺不住了。
她这几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睡觉一晚上要醒来五六次,哪怕房间开着空调暖气,还是手脚冰冷到不行。
又收不到任何关于程放的消息。
她觉得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茧蛹中,闭塞了一切与他有关的讯息,纵使她努力的想扒开一条缝去了解,却始终没有办法。
明杏还是决定去棠里一趟。
年前年后的这段时间,票都不太好买,翻了个遍,能买到最早的票也是三天后了。
她简单的把东西收拾了下。
从房间出来,却正看见爸妈坐在沙发上。
章淑华脸色不对,看着明杏,唇角紧抿,张了张口,眼神冷的可怕。
明杏心里咯噔一下。
她一声“妈”停在嘴边,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站在原地,一时竟连脚都抬不起来。
这种被冷视到心底发麻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上一次这样,还是藏了没考好的试卷被妈妈发现的时候。
“明杏,过来坐。”章淑华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过来。
明杏忐忑的走了过去,慢慢坐下。
“二十岁的人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我以为,不用我多说。”
章淑华这样教育人的语气一出来,明杏下意识揪紧了衣服,一时间都不敢看过去。
“所以你都瞒了我们什么?”章淑华盯着她问道。
这话分不清她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只是在诈她,明杏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一时间人都懵了。
但她接着在想,她和程放的事,迟早都要说的,那现在告诉爸妈,也就是早一点面对而已。
她坚信,程放很好,她好好的和爸妈解释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见明杏不回答,旁边明译冷着脸似乎坐不住了,章淑华见状,伸手把人拦住,抢先开了口。
“前些日子你爸还在和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谈恋爱也就谈恋爱,我们做父母的,不干预这个。”
章淑华脸色凝重,顿了顿,才语气更加沉重的继续道:“可一个父亲是杀人犯还判了邢的人,这——”
明杏听到这里,眼里渐渐震惊,在心里不由反复的回想,爸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连她都是才知道的,爸妈为什么会知道?
“我先说了,我们家,不允许。”
先不说人怎么样,优不优秀,有一个这样的家庭,就是侵犯了原则上的问题。
以后三代都要背着这个臭名头的,直系亲属甚至连考公连政审都过不了。
而且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多的是阴暗面里的心理问题。
“没有,不是,他——”明杏想给程放解释,可又没有足够的能劝爸妈的理由。
“可他爸爸做的事,与他无关。”明杏半天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明译哪里听她的。
他们家清清白白,要女儿和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在一起,绝不可能。
“这事你也不用多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还有他那边我们也给你解释过了,你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明杏脑袋“轰”的一下。
她猛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看着他们,手里捏着手机越来越紧……
“你们动我手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