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是他爸妈两大家子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备受宠爱,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坚持不懈的投喂下,毫无意外地正长成了个小胖妞。
到了十二岁,家里经济状况,从小康步入小土豪之列,搬进别墅区时,她已经成为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六,体重一百三十的小肉球。
而且因为饭桌上每天变着花样的菜式,和各种供应不断的零食,这个数字大概率在接下来几年,逐年突破新高。
家里人觉得长得胖是福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又对胖瘦还不太敏感。何况小姜妍,除了身材胖一点,实在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儿。
所以每天依旧开开心心的左手雪糕右手薯片。零食柜空了,老爸立马会冒出来献殷勤:“宝贝,想吃什么,爸爸马上去给你买。”
总之,童年的姜妍,从来没遇到过任何不快乐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但是人总会慢慢长大,也会渐渐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她转。
姜妍第一次见识到“社会黑暗”,是刚刚搬家的第二个月。
因为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学校隔新家又只有半个小时的距离,所以她勒令父母不要再接送上下学。
姜家父母虽然嘴上答应,但还是悄悄跟踪了几天,确定孩子没问题,才终于放手。
也就是姜爸姜妈放手的第三天,姜妍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她人生第一股恶势力——小学鸡恶势力。
那是在离学校大门不远一段路上,但又已经在保安视线之外。
她背着书包,一边往家走,一边吃着刚买的薯片,忽然被几个小男生拦住了去路。
小学鸡自然都没多高,单独拎出来基本上都比姜妍矮一点,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足足五个人呢!
小姜妍打了个饱隔问:“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小男生跟姜妍一样,都是六年级的学生。
这个转学来小胖妞,每天在学校小卖部的巨额消费,引起了很多孩子的注意和羡慕,自然也包括了这几个熊孩子。
今天放学想去游戏厅玩儿,但几个小鬼身上都没了钱,现下看到小胖妞一个人回家,便计上心头,准备学电视里来一场土匪拦路抢劫。
“把你的零花钱拿出来。”小学鸡土匪恶狠狠道。
小姜妍掏出一块薯片,在几个小土匪面前不紧不慢吃下去,面不改色问:“为什么”
为首的小土匪愣了下,道:“不交就揍你!”
姜妍当然知道这些小孩子是要干什么,毕竟他是十二岁又不是二岁。
但她自己从小是个小霸王,向来只有她欺负人的,从来没有人能欺负她,只不过刚转来新学校,还没来得及收服马仔拉帮结派,此刻自己单枪匹马面对五个小恶势力,她有点犹豫了。
到底是破财免灾?
还是撸袖子背水一战?
她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过五个人的,除非是这个时候有个见义勇为的大侠从天儿降。
她最近看了不少武侠电视剧,对里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俊侠客,充满了向往。
正在她天马行空得快要让小土匪们不耐烦时。
没想到大侠真的从天而降。
大侠是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少年,骑着一辆单车,在几个人旁边停下后,皱眉对几个小男生问道:“小朋友,你们干吗呢?”
小姜妍眼睛一亮,声如破竹大声喊道:“哥哥,他们要打劫我!”
少年被小姑娘洪钟般的气势吓了一跳,嘴角抽了下,脚撑在地上,朝几个小孩笑道:“小鬼,打劫是犯法的哦,是不是要哥哥报警把你们抓进监狱?”
几个熊孩子小学渣对法律常识一窍不通,但听到警察两个字,顿时吓得面如白纸,说了一句“哥哥我们错了”,便脚底抹油,作鸟兽散,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周文轩从单车下来,笑着问站在呆呆站在原地的小姑娘:“小妹妹,你住在哪里?怎么一个人回家?”
少年长了一张清风霁月的脸,眉目英俊舒朗,笑起来干净又温和。
姜妍望着他,一颗小心脏,砰砰跳起来。
她怔了半晌才回神,抬起手指向前方,讷讷道:“我就住在前面的芙蓉苑。”
“是吗?我也住在那里。你是新搬来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周文轩笑问。
姜妍点头:“嗯,才搬来两个月。”
周文轩道:“既然顺路,那我载你回家吧。”
姜妍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哥哥?”
周文轩道:“那有什么麻烦的,上来吧。”
“哦。”
姜妍慢慢挪到单车后座,轻轻跳上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砰的一声。
单车的后轮胎因为承受不住小姜妍的重量,光荣牺牲。
姜妍反应过来,赶紧跳下车子,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哥哥,我把你的车胎压爆了。”
周文轩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这真不能怪人家小姑娘,再重也就那点重量,是他的车子太旧。
他笑着摇摇头:“不怪你,哥哥的车子本来就坏了。”
“是吗?”姜妍还是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坐爆人家的车胎是事实。
“嗯。”周文轩点头,柔声道,“那咱们一块走回去吧。”
向来咋咋呼呼的姜妍,第一次变得如此文静,甚至还把手中的薯片悄悄塞进了书包里,像个小淑女一般,与周文轩并排而行。
周文轩先到家,站在门口笑着和她挥手道别:“小朋友,再见!”
姜妍挥挥手,在转身之前又抿抿唇,鼓起勇气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周文轩:“我叫周文轩。”
姜妍笑道:“我叫姜妍,姜是姜子牙的姜,妍是女字旁一个开,就是美丽的意思。”
说完,红着脸跑开了。
姜家的新房子离周家就隔了几栋小楼,站在楼顶露台,便能看到周家的前院。
姜妍跑回家,连书包都没放,就跑上露台,垫着脚朝周家小楼看去。
周文轩正半蹲在院子里修单车。
换好车胎,似乎是意识到有人现在看他,冷不丁抬头往姜妍这边也看过来。
姜妍吓了一跳,赶紧缩回脑袋。
过了一会儿再探头探脑出来时,小院里的少年已经不在,只剩那辆已经修好的单车。
姜妍悻悻然下楼。
这时姜爸姜妈正好下班回家。
姜妈妈提着一个小蛋糕道:“宝贝,你看妈妈今天给你买了什么?是你最喜欢吃的芒果盒子哦!”
小姜妍眼睛一亮,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鼓鼓嘴巴,义正言辞摇头道:“我不要吃,我要减肥!”
姜氏夫妇:“???”
这天的晚餐,姜妍只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碗筷,然后又回到房间,把所有零食拿出来交还给父母,再次重申自己要减肥。
可是减肥真的好难。
不到八点,她就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但是想到周文轩和他那辆被自己压爆胎的自行车,还是强忍饥饿,做完作业就爬上了床。
不料,人生中第一次节食,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开始只是肚子饿得直叫唤,到了后来,小肚子也跟着一块疼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到身下有热流往外涌,爬起来扒开裤子一看,见到内裤上血红一片,差点吓得两眼一黑昏过去。
“妈妈!妈妈!”
她提上裤子,跳下床大叫。
听到女儿叫唤的姜妈妈赶紧跑过来:“怎么了?”
姜妍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道:“妈妈,血……好多血……”
姜妈妈一听,也急了,捧着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哪里呢?哪里有血?”
姜妍脱下裤子给她看:“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姜妈妈一看,顿时松了口气,哭笑不得道:“傻孩子,忘了妈妈给你说的吗?你这是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姜妍这才想起来妈妈给自己上过的生理课,停止哭泣,眨眨眼睛,道:“这就是女孩子长大都会来的例假?”
姜妈妈笑着点头,感叹道:“是啊!我的宝贝,从现在起,你可是大姑娘了!妈妈去给你拿卫生巾。”
等换了裤子,重新躺在床上,姜妍也从先前的恐慌中平静下来。
她想,今天应该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先是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男孩。
然后又迎来了自己的月经初潮。
在这一天,她从儿童变成了少女。
*
因为一中高中是封闭式,所有学生都要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姜妍只能在周五傍晚和周末,才有机会“偶遇”周文轩。
偏偏周文轩出门不多,周末大都在家中宅着度过,让她偶遇的机会就更少了。
不过俗话说,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等到第二年春天到来时,她买了个风筝,故意在小区里放,放着放着就放到了周家门口,然后大彩蝶风筝很争气地飞进了周家小院上空。
姜妍当机立断,掐断风筝线,蝴蝶飘飘荡荡落在院中那棵柿子树上。
她眼睛一亮,赶紧去敲门。
开门的正周文轩,看到门口的小姑娘,笑问:“姜妍小朋友,有事吗?”
他每次都叫她姜妍小朋友。
姜妍支支吾吾道:“我的风筝掉在哥哥家了。”
周文轩转头,目光落在柿子树上的蝴蝶,笑道:“难怪刚刚好像看到什么东西落下来,原来是你的风筝。进来吧,我帮你拿下来。”
“谢谢哥哥。”
姜妍跟着清瘦颀长的男孩往里走。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他的家里。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辆被她坐爆胎过的单车。
顿时心虚昨天没忍住,又吃了两个奶油蛋糕。
周文轩找来梯子,爬上去将挂在枝丫的风筝拿下来。
“呀!划破了!”他走到姜妍面前,有些遗憾道。
“哦。”
周文轩看了看她,笑道:“没事,我去找浆糊,给你补好。”
姜妍惊喜地看向他:“哥哥,你太好了。”
周文轩:“小事情。”
他的手艺实在不错,划破的风筝被他修补后,又是一只完好无损栩栩如生的彩色蝴蝶。
她的大侠,可真是无所不能。
姜妍喜滋滋抱着风筝回了家。
只是这只风筝再没有飞上过天空,而是被她小心翼翼珍藏在柜子里。
再后来便到了初中。
这个时候的小初中生们,虽然敢正儿八经谈恋爱的不多,但谁喜欢谁这件事,已经成为情窦初开少男少女的主题之一。
好像到了初中,每个人都该有一个喜欢的人才对。
而初一的姜妍也终于恍然大悟,自己对周文轩不一样的感觉,就叫做喜欢。
一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块。
因为本校高中部盛产帅哥,很多花痴的小初中生们,一到休息时间,就跑到高中部看帅哥。而其中之一,就是高二的周文轩。
姜妍刚进初中没几天,就知道周文轩在一中是风云人物,年年考第一,篮球打得好,还会演讲。
只不过他为人低调,穿着打扮朴素,又总骑着一辆旧单车,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也就少了点让人茶余饭后八卦的素材。
但这样的男生肯定不缺少女孩子喜欢。
姜妍第一次看他打球时,便意识到这个危机。八壹中文網
当他满头是汗来到场边喝水时,起码有五六个女生会凑上去递水。
但姜妍小朋友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周围高中女生竞争对手,丝毫也怯场畏惧,仗着身形优势,突破重围挤上前,将手中准备的水递了出去。
“哥哥,喝水。”
原本准备去自己包里拿水的周文轩,看到是她,笑着接过来:“谢谢姜妍小朋友,你也来看球?”
姜妍点头,红着脸道:“哥哥打球好厉害。”
周文轩虽然性格温和,但绝非来者不拒的中央空调,对示好的女孩子,从来保持着不让人有任何幻想的距离。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女孩子送来的水,自然引起了旁边女生的好奇,纷纷朝姜妍看去。
虽然姜妍个子已经一米六,但着实是个小孩子长相,何况身上还穿着初一校服。
原来是个小初中生,还是个胖胖的小初中生。
周围刚刚升起的一点小八卦,顿时烟消云散。
姜妍胆子大脸皮厚,到了初二,她喜欢周文轩这件事,已经广而告之全班甚至全年级。
在同学们的怂恿下,那年的圣诞节,她抱着一盒巧克力,怀着壮志豪情,跑去周文轩的教室告白。
抵达教室时,正是下午上课前。
大部分学生已经来到教室。一个被周文轩婉拒礼物的女孩,正沮丧离开。
姜小朋友几个箭步冲进去,双手将心型巧克力盒子递给周文轩:“哥哥,圣诞快乐!”
周文轩愣了下,失笑道:“你怎么来了?”
姜妍道:“来给你送圣诞礼物。”
周文轩笑着接过来:“谢谢姜妍小朋友。”
姜妍看了看周围的人,深呼一口气,大声道:“哥哥,我喜欢你!我以后想和你谈恋爱!”
嘈杂的周围,先是诡异的静默,继而又响起一阵爆笑。
周文轩也愣住了,反应过来,脸上也有点臊,毕竟被个小初中生当中表白,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他拿起巧克力,将姜妍拉出教室,走到无人的楼道一角,认真柔声道:“姜妍,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姜妍点头:“知道啊,我喜欢文轩哥哥,但我知道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不能谈恋爱,所以先告诉你我的想法,等长大一点,我们再谈恋爱。”
虽然她这番话说得很利落,但白皙的面颊还是忍不住发烫。
周文轩看着面前大无畏一般的小女生,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虽然收到过不少女孩子的表白,但面对初中生还是第一次。
直接拒绝,怕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不说清楚,又怕她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思忖片刻,深呼吸一口气后,柔声道:“你也知道你现在还小,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等你长大了,咱们再说这件事好吗?”
姜妍歪头好奇问:“那等到多大?”
周文轩道:“至少也要等你上大学吧。”
姜妍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好,那等我考上大学,咱们再谈恋爱。”顿了顿,又不放心道,“那你要等我哦,不能偷偷找女朋友。”
周文轩失笑:“行。”
小孩子罢了,过几年回头看,大概自己也会觉得好笑。
听到周文轩的保证,姜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人离开,周文轩才反应手中的巧克力,还没还给人家。
那就收下吧。
他拿出一颗,剥开外纸,送入口中。
嗨,还挺甜。
只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连周文轩也不例外。
一年后,他去帝都上大学。
再后来,周家两个老人相继离世,他再没回来过。
等到姜妍勤奋苦读考上他的大学,顺便还减肥成功,他已经去了国外。回国后,又直接去了江城。
那些年里,两个人从来没在一个城市。
其实姜妍和他早没联系,这些都是她从别人口中打听到的。
随着年岁增长,再回头看那场表白,当初的自己确实中二又可笑。
简直就是人生中的黑历史。
她也明白,当年的周文轩对自己说话的话,当不得真。不过是大孩子敷衍小孩子罢了。
只是,此后那么多年,她确实再没遇到一个像他一样,让自己心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