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任命文书,江晚晴带着沈英从吏部出来。
真巧撞上陆应淮的马车,江晚晴看着灯笼上的蛇纹,下意识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送你回府。”帘子后面的声音波澜不惊的说道。
江晚晴讪讪上了马车,沈英立在路边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不似初遇那样追着陆应淮的马车后面,嘱咐二人一定要记得他。
马车内的桌子上堆满了折子,陆应淮骨节分明的手打开一道折子,阅览片刻拿了墨笔写下。
江晚晴为了避嫌,故意将脖子扭到一边。
“你脖子怎么了?”明明那双眼的主人还在忙着面前的奏折,却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么一句。
“避嫌。”
“避嫌?”
江晚晴点头,“你说的啊,未成亲前最好不要见面。还有你忙的这些折子都是朝堂上的事,我懂,女子不得干政。”
陆应淮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一时不曾忍住笑了出来。
“你在哪儿学的?”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莫名的低沉,传到江晚晴耳边只化作一片薄红。
“陈国的那些话本子上面写的啊。”江晚晴说得煞有其事。
提到陈国她突然沉默了起来。
陆应淮笔下不停,听她收了声,一双眼睛垂着视线,不由自主道:“可曾看过礼单?”
那份礼单太长,江晚晴只看了个开头,即便如此她依旧道:“看过。”
陆应淮知她大概只看了个开头,也不点明,只说:“再看看吧。”
马车内又恢复了寂静,偶尔能听到陆应淮落笔时,狼毫与宣纸相接的声音。
江晚晴盯着他,时间久了,脖子有些酸麻。
刚好陆应淮刚阅完一道折子。
看着她捂着脖子呲牙咧嘴的,招手唤她:“过来。”
江晚晴想说我不,奈何脚太过诚实已经靠了过去。
陆应淮的指尖其实是有些凉的,不过好在深秋之时江晚晴穿得也厚实。
虽然如此隔着层层布料,江晚晴依然觉得按在脖颈上的这双手瘦得有些过分了。
“公子想过自己的亲事是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吗?”脖颈间的力度不减,她听到陆应淮的声音。
他说:“不曾。”
江晚晴背对着他,这一刻她突然很想转身看陆应淮脸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其他的表情。
她试探的动作被陆应淮发现,他轻轻点了点她的腮,江晚晴还来不及感受他指尖的力度,陆应淮已经抽回了手。
“你今天去了吏部。”
不是疑问,是陈述。江晚晴锤了一下头,她人都是被陆应淮堵在大门口接回来的。
“嗯。”她声如蚊呐,转瞬又找回底气,“那群人收了钱不办事,我才去的。”
身后的药香味浓了一些,江晚晴猜这是陆应淮离她又近了一些。
果然,陆应淮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为何不来找我?”
“你说最好不要见的。”
陆应淮叹了口气,“还有不到三月,就是你我的婚事。于情,你要出头应该由我出面。于理,六部如今由我统管。”
江晚晴觉得这话不太对,于理也就算了,什么叫于情呀。
她偏着头去看陆应淮,哪知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四目相对,反倒是她先收了眼,一张脸胀红到不知此处是人间了。
车外传来一阵喧哗,也不知是哪个小孩子将手上的弹珠打在了马腿上,马匹受惊,车室内随之震了一下。
陆应淮喊了句小心,整个人从身后将江晚晴环在胸前。
马车外传来妇人带着稚童道歉的声音,马夫做不准决定,为难地瞥了眼车帘,正在此时,陆应淮道:“无碍,继续前行吧。”
那妇人扯着稚童打骂的声音渐渐远去,江晚晴身子依然僵在原地。
“怎么了?”陆应淮试着扳过她的身子。
“无事!”江晚晴捂着耳侧,明明已经是十一月的天了,怎的还如此燥热。
回了府,她就急匆匆进了门。
马夫望着江晚晴绝尘而去的背影吞了口唾沫,他又转向陆应淮。
马车内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的,“回宫中去。”
“是。”
一回府,江晚晴就命若蓝去将那张礼单寻来。
她翻看到最后一页才发现,竟都是她在陈国典当的东西。
箱子打开,若蓝惊奇道:“这不是小姐原先最喜欢的金步摇吗?”
江晚晴将那只步摇拿出,攥在手心上。
轻微的痛感让她有片刻的清醒。
因为用力过猛,步摇上亭台的纹样印在手心。
她哑着嗓子命若蓝将一切收到。
夜里,崔晏似乎不死心。
他看着房中箱内的珠宝若有所悟。
“你不愿离去就是为这些东西?”
江晚晴知道劝也没有意义,该劝的她也劝过了,崔晏骨子里的偏执和她如出一辙。
“是。”她点头,月色顺着窗棂将整个屋子分割成一半明,一半暗。
崔晏隐在暗处,下颚紧绷。江晚晴站在明处,“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好!好极!”崔晏怒极反笑,一抬手钳在江晚晴的脖颈处。
“我若杀了你,再自戕你觉得如何?”
“你不是这样的人。”虽然空气一点一点被挤出来,江晚晴还是装作镇定。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崔晏恶意收紧指节。
“因为、我认识的崔晏……咳咳,不是这种人……”江晚晴说的有些费力,她感觉自己的脚尖逐渐离开了地面。
然后被狠狠的摔在了床上。
外室的若蓝被这声响惊醒,抓着油灯不过手背被油烫伤就冲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
江晚晴把脸埋在被子中,道“无事,就是做了个梦魇罢了。”
又是梦魇呀,若蓝有些为难。
“下去吧。”
江晚晴本以为她拒了崔晏,一切就算是了结。
可谁又能告诉她,那个立在陆应淮身边言笑晏晏的傅静容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