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林天航当真是百分百遗传了父亲的优秀外貌基因。
这小家伙似乎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贺从泽随便给他挑了两件小西装,让导购员给装起来。
期间,江凛无意中瞥了一眼价格,她顿住了数秒,再次在心底感叹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买完东西后,天色已经渐晚,江凛本来还想着回家吃饭,但此时不早了,她便打算三个人一起解决晚饭问题。
为了照顾贺公子的玻璃胃,晚餐地点自然是由他来定的。
当然,江凛仅身为陪吃,钱肯定也是贺从泽掏的。
于是乎,三人最终走进了一家装潢奢华的西餐厅。
西餐厅是外国人经营的,服务生说的是法语,江凛能听懂一点,坐在座位上撑着下颌翻看菜单。
眼底的价格简直不堪入目,她看哪个都舍不得点,干脆把菜单交给贺从泽和林天航这两个名门子弟,她等着吃就好。
贺从泽一口流利的法语,同服务生沟通着,江凛大概听出他点了两份七成熟的牛排,还有披萨和些许甜点,别的倒也是没什么新奇。
林天航双手捧着菜单,眼神始终粘在某处,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江凛偏着脑袋扫了一眼,发现这孩子是想吃牛排,她便侧首对服务员道:“请问,店里做全熟牛排吗?”
她的法语倒也清晰流利,服务员闻言摇摇头,回答她店里只有三、五、七成,不做全熟。
小孩子的肠胃不像大人,在发育完全前,其实最好是只吃全熟的食物。
江凛皱了皱眉,看向林天航,问他:“能吃七成熟的牛排吗?”
林天航忙不迭点头,“我吃过一次!”
“那好。”江凛随即对服务员道:“再加一份七成熟的牛排。”
服务员颔首,这就要记下,贺从泽本想示意等等,却被林天航那小眼神给劝退,只得暂时让步。
待服务员离开后,贺从泽才眉心微蹙,望着江凛,认真道:“林天航他年纪还小,不能这么吃。”
江凛嗯了声:“他说他吃过。”
贺从泽划重点:“并且是只吃过一次。”
她不置可否:“一次也是吃,就像海鲜过敏的人,吃过一次就知道能不能吃。”
坐在旁边的林天航满脸茫然,他见二人似乎在为自己的饮食问题争执,察觉气氛不大对劲,不禁有些着急,就差站起来劝架了。
江凛却是挑眉,没看向林天航,而是径直问贺从泽:“方便面,炸鸡汉堡,室内烧烤,你原来吃过没有?”
贺从泽愣了愣,“没有。”
“你呢?”她转过头,“林天航,你吃过没有?”
林天航可怜巴巴地摇摇头,单是听着这些名字就嘴馋:“没有,管家说这些是垃圾食品,不能吃的。”
在他们的世界里,大抵只有精挑细选后的食材才能进入厨房,就连菜谱都要精选出没有任何危险性的。那些社会中随处可见的民间美食,于他们反而是可望不可及。
“怎么不能吃?”江凛道,问他:“多少小孩都吃过,你难道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不一样。”不等林天航开口,贺从泽便已经替他回答:“他是林家的少爷,和其他孩子怎么会一样?”
“典型上层社会理论。”江凛简短评价道,嗓音清淡:“的确,人分三六九等,出身决定一个人的起点。但彼此都是生命,是活着的,那就是同等阶级。”
林天航懵懵的,只觉得似懂非懂,在此时也插不上话。
贺从泽被她一噎,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能反驳的话,只得道:“就算如此,他年纪还小,肠胃脆弱,怎么能吃你说的那些东西?”
“那和你一样锦衣玉食,最后养出个玻璃胃就是绝对正确的?”江凛眉眼淡淡,似乎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如果哪天身处困境,落魄到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时候,身上金贵的毛病还一堆,你怎么活下去?”
贺从泽哑口无言。
他当真甘拜下风,无奈的揉揉额头,轻声笑叹。
——不得不承认,虽然江凛口中的话往往冲击力十足,但都在理到让人无从反驳。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是被周围人用疼惜与爱护喂养大的,许多事情在他看来理所应当,正如阶级、权利和生活方式。
但被江凛如此说道,他好像才隐隐约约的反应过来,好像自己的观念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偏执了些。
江凛成熟超前的思想,决定了她淡然从容的性子。
贺从泽无可奈何,随即叹了口气:“唉……我还真是捡了个宝。”
林天航一副受教的模样,近乎膜拜的看着江凛。
西餐厅的效率很高,没过多久,精致的食品便被逐一送上了桌,基本可以开始用餐。
江凛将林天航的牛排推给他,教他正确使用刀叉后,她便埋首整理擦拭自己餐具。
林天航活了五年,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没自己亲自切过吃的,此时兴致盎然,握着餐刀的手蠢蠢欲动。
看得对面的贺从泽后背一阵冷汗。
“林天航,你先把刀叉放下。”他实在担心林天航手滑受伤,便对他道:“我帮你切好再吃。”
林天航嘴角一撇,似乎有些不乐意,下意识地看向江凛,想要寻求帮助。
贺从泽不禁长眉一挑。
感情这小子已经把江凛当大哥一样的存在了???
而大哥江凛果真不负所望,掀起眼帘回复贺从泽:“我已经教给他了,让他自己来。”
贺从泽的眉尾跳了跳,他皮笑肉不笑道:“江凛,你是不是忘了,他前不久才刚满五岁。”
江凛礼貌摆手,表示理解不能:“不好意思,我五岁的时候都会自己下面条了。”
贺从泽正欲开口,旁边的林天航已经一刀戳了下去,牛排发出“噗滋”的声响。
他随意地切着肉,嘴里还不忘记吐槽:“吃个饭你们话还挺多。”
贺从泽打从心底觉得无言以对。
江凛见此,便颔首道:“看,他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她还转过头去问林天航:“林天航,你说你是不是小孩子?”
林天航刚刚切好一块牛肉,他吹了吹,随即送到嘴里喜滋滋的嚼着,闻言笑得畅快:“我是男子汉!”
江凛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对,就是这样,你比那种五六岁还要别人帮忙切食物的人强多了!”
“五六岁还要别人帮忙切食物”的贺公子突然中枪:“……”
他给这唱双簧似的一大一小气得发笑,无奈摇首,放下手中的餐刀,将不知何时切好的牛排推到江凛那边,自己拿过那份完好无损的。
江凛抬眼看他,似乎是在问他什么意思。
“我,贺从泽,今年二十六岁,单身。”贺从泽不紧不慢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会赚钱,会做饭,会照顾人——也会切牛排。”
江凛:“……”
她这回被堵得无言以对,便默默低下头吃起了自己的食物,心想贫嘴是不可能贫得过贺从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然而两个人在旁边打嘴仗的时间,林天航半块牛排都快下肚了,完全解了贺从泽多余的担心。
看来的确是他多想,这林小少爷并不是那种被宠坏的孩子。
其实二人不知道,林天航暗中观察他们许久了。
从下午刚见面的时候开始,林天航就愈发觉得不对劲,他本就是属于早熟的孩子,对于人与人之间格外敏感,因此才发觉江凛与贺从泽的不对劲。
“姐姐。”林天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孩子天生的好奇心催使他开口:“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呀?”
江凛听他这么问,还当真陷入了沉思。
对面的贺从泽本来想抢先回答,看她这样一本正经地思忖答案,没来由便来了兴致,他抿了口咖啡,想听她先说。
于是数秒后,江凛斩钉截铁:“他是舔狗。”
贺从泽差点儿把嘴里的咖啡给喷出去。
但贺公子是何等人,他用那自小优异的定性维持好最后一点绅士风度,拿起餐巾纸轻拭唇角,笑着应声:“是。”
林天航对这个名词不甚了解,便认真提问:“那‘舔狗’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这个词有两种意思。”看也不看江凛,贺从泽自顾自解释起来,笑容和煦:“一、是指那些为了阿谀奉承,毫无原则和底线的人。林天航,你不能学这种人。”
林天航当即乖巧点头,“我觉得哥哥你不像呀。”
“没错,所以你江凛姐姐说的,是第二种意思。”他颔首,“第二种,就是指在情感中勇往无前,明知对方态度冷淡,还一再奉献的人。”
听到这里,江凛的嘴角已经开始发僵。
说瞎话不打草稿如贺公子,美化词语的本领当真是高强。
而林天航听着这番话,则是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他摸着下巴,闭眼思索几秒,神色无比认真地抬起头来,开口唤贺从泽——
“姐夫!”
这两个字才刚落下,江凛难得失态手抖,叉子不小心磕到了盘子边缘,发出声脆响。
饶是贺从泽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喊,他怔了有三秒,尔后便忍俊不禁地拍拍林天航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林天航,你绝对是个有前途的孩子。”
林天航眨眨眼,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被夸奖了就是好事,于是他也回以笑容。
江凛面色复杂,不知道怎么跟林天航纠正关系,最后索性懒得讲,一声不吭埋首吃饭。
林天航终究是小孩子,饭量不大,吃完牛排后就差不多填饱了肚子,他便美滋滋地去卫生间洗手了。
江凛也解决好了饮食问题,她拿起餐巾纸擦擦嘴,抬眸便刚好对上了贺从泽打量的目光。
被抓了个现行,贺从泽也不心虚,悠哉悠哉对她道:“凛凛,林天航刚才叫我姐夫。”
江凛如是道:“童言无忌。”
“你说过,他不是小孩子了。”
“……”纯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抿了口咖啡,轻笑:“所以,我当真了。”
江凛沉默半晌,从容颔首:“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你是小孩子。”
贺从泽:“……”
这女人真是不噎死人不舒服。
他的眼神轻飘飘移到了她的唇上,暧昧不清。
嗯,这张嘴比起怼人,还是更适合用来接吻。
江凛不用想都知道,对面这厮脑袋里又冒出了什么龌蹉思想,她余光瞥见林天航回来了,便也起身穿好外套,准备回家。
开车接人的是贺从泽,送人回家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他身上。
因为明天要早起,所以路上并未耽搁时间。
晚上回家后,江凛便从微信上跟同事说好明天请假的事情,随后她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顺便将明天要穿的衣服也给拿了出来。
就在她坐在床边擦头发的时候,她瞥见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屏,似乎是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江凛腾出只手去划开锁屏,发现是贺从泽发来的微信——
【明早七点半,我来接你。】
江凛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打了几个字发过去:【你也去?】
对方言之凿凿:【男女搭配,有排面。】
【……我睡了。】江凛将消息发过去后,本打算将手机放回去,但她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两个字:【晚安。】
完后,她也没看后续回复,径直去吹头发了。
待江凛做完面膜再回卧室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她看看时间,心里感慨女人收拾慢大概是天性了。
江凛有临睡前清消息的习惯,她打开床头灯,躺上了床,照常开始浏览未读消息。
然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与贺从泽的对话框。
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前,大概刚好是江凛给他发完晚安,放下手机去忙活其他事的时候。
江凛的目光落在那句话上,心头微动——
【跟你道过晚安后,你或许去睡觉,或许去忙别的,而我只有一件事可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