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素结婚了。
跟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结婚了。
这个男人很体贴,对她很好，对他们的孩子也很好，她凌晨三点醒来想吃老城街那家的豌豆炸酱面，他闷不吭声起床跨越大半个城市,把她想吃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齐素很喜欢陶武,从一点点喜欢,到好像更喜欢,到喜欢得放不下了,最后爱得深刻。
从小缺爱的人，如果一辈子都没有人爱她,对她好，她依旧可以顽强地活成,活得光芒四射，洒脱不羁。
可突然有个人冒出来对她好，一旦尝过疼爱,谁又愿意再回到孤独冰冷的曾经。
齐素回不去了，所以她深爱着陶武。
五月的一天，陶武拿出一本房产证递给齐素。
“这是……”齐素睁大了眼睛。
“嗯。”
齐素满脸惊喜地看着他。
陶武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肚子：“有家了。”
陶武以前都是住在公司的宿舍,齐素则是租房,他们结婚后陶武就搬来了齐素的出租屋，他们结婚领证没办酒，陶武连个十几块钱的假戒指也没买一个给她，齐素以为自己这辈子完蛋了,要跟这个不会讨好女人的蠢男人过一辈子了,她都做好准备了。可现在,陶武没有给她戒指,却直接给了她一个家。
齐素抱着房产证倒在床上，摸了摸肚子，笑眯眯地看着陶武：“你哪来的钱？”
陶武摸着她微凸的肚子，见她开心，难得也笑了：“这些年存了点钱。”
齐素白嫩的脚丫踩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有没有出去借钱？买房子也不跟我说，我也可以出钱呀，以后这个家就是我们三个人的了，我也要付出。”虽然陶武说要养她，但齐素是个非常独立自主的人，她可以享受陶武的疼宠，却不会一昧让他付出。
陶武把她的脚拿下来规规矩矩放在床上，掀被子盖住她肚子：“哪有让女人出钱的道理。”
齐素掀开肚子上的被子：“你这个大男子主义的性格要不得，女人怎么了，现在女人能顶半边天呢……就怕冷着你家小闷崽，我腿也冷，你怎么不给我盖盖腿。”
“小闷崽不好听。”陶武坐到她身边，摸着她的肚子，手上的动作放得很轻，就像生怕重了一点会把孩子摁疼一样。
“那叫什么？”齐素有一搭没一搭划拉着他的背，“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陶武不假思索地说，想了想，他低声说，“叫淘淘。”
“陶陶？”齐素以为是姓氏那个陶，嫌弃不已，“哎呀不要叫陶陶，难听。”
“不难听。”男人垂着眼，齐素看不清他的面色，“就叫淘淘，淘气的淘淘。”
“淘气的淘啊，”齐素说，“不怕生个小皮猴子出来闹你啊。”
“不怕。”陶武说，“我喜欢活泼的孩子。”
“那行吧。”
齐素没当回事儿，暂且默认了这个小名儿。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他们正式搬进了新房。
云辉小区是前几年开盘的新小区，交通很方便，小区内部设施和绿化做得也很不错，划分为东西两区，一边是电梯楼，一边是步行房。
他们家就是西边的步行房。
齐素很体贴，没有表示出对步行房的不满，毕竟她老公赚钱这么辛苦，能不拖账全款买下一套房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如果他提前跟她说他要买房，她的存款也足够他们买下东区的电梯楼。
“哎哟，你们是我们隔壁新搬来的吧？”一个四十几岁的妇女站在楼梯口，看着齐素问。
齐素从来没有跟邻居打招呼的经验，只点了点头。
“怀着呢？”王翠花从楼上下来，伸手就想摸她的肚子，齐素往后退一步躲开，防备地看着她。
王翠花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悻悻然：“这怎么呢，大家以后都是邻居了，这么见外干什么。”
齐素对人防备心很重，护着她家小闷崽离这个莫名其妙的邻居远了些。王翠花很自来熟啊，毫无眼色再次凑了上去，指着东边对楼，“喏，我这不是看你怀着吗，今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咱们小区这几个月都生好几个小孩儿了，对面东4栋的小夫妻前两月就生了一个闺女，哦哟，那小模样，漂亮得不得了。”
齐素心想，再漂亮也没有我家小闷崽漂亮。
她不是很感兴趣，奈何新邻居太热情，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长得就跟她那小名儿似的，桃花一样又白又娇嫩，桃桃，你说好不好听？”
齐素觉得这可有点巧了，她家小闷崽也叫淘淘呢。
陶武提着两个行李箱过来，齐素对她点了点头，跟着陶武上楼。
七楼对一个孕妇来说有点困难，齐素扯着陶武的衣摆，陶武也特意放慢了脚步。
“刚刚那个是我们邻居。”齐素说。
“嗯。”陶武声音闷闷的。
“她跟我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什么？”
齐素觉得这事儿可真巧，很有缘分，于是便说给他听：“她说咱们对楼的小夫妻前两个月生了个女儿，长得特别漂亮，小名跟我们淘淘一样，也叫桃桃，是桃花的桃，你说巧不巧。”
齐素走累了，拉着他要歇歇，陶武就停了下来，却一直没有说话。
“问你呢，巧不巧。”齐素声音娇娇的。
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了，跟个闷葫芦似的。
陶武放下两个行李箱，回头看她：“累了吗？”
齐素以为他关心她呢，笑得漂亮极了：“累了。”
陶武大跨越几步把行李箱放楼道口，然后下来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伸手她膝弯下，就这么把她抱了起来。齐素吓得连忙勾住他脖子，惊魂未定地伸手捶他，笑得甜蜜：“你吓死我了。”
陶武毫不费力地抱着她一口气上了七楼。
在新家的这段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幸福，陶武休了个长假天天在家陪着齐素，偶尔会带她去小区附近的公园转转，去医院做产检，在家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齐素时常会因为他的耐心而惊叹，她无数次在心底默默地想自己没有嫁错人……如果没有那晚的事，她真的会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
那是十月的一天凌晨，陶武的手机突然响了。
凌晨两点，铃声响彻在寂静的夜，齐素被吵醒，睁开眼就看见她老公看了眼手机就慌忙地翻身下床，去了阳台。
齐素心存疑惑，女人的直觉是个难以形容的东西，她直觉有事儿。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陶武就急急忙忙从阳台回来，拿着外套要出门。
“你去哪里？”齐素有些着急，掀开被子要下床。
陶武头也不回，急声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睡吧。”连鞋都没穿好，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开门离开了。
齐素还保持着下床的动作，整个人都呆住了。
婚后陶武从未丢下她一个人在家彻夜不归过，这一晚齐素瞪着眼等了他一晚上，直到天亮陶武也没回来。
天光大亮，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自己下楼去买早餐。
隔壁的王翠花正好和一群人在健身区锻炼身体，看见她就问：“齐素啊，你家什么时候跟对楼的卞律师这么熟了？”
齐素一脸莫名：“我们不熟。”
“哎哟，怎么可能不熟，”王翠花胖胖的身体在太空漫步机上一摇一晃，“都有人看见啦，你家陶武半夜和曾雨芙一起抱着桃桃去了医院，这还不熟啊，不熟能大半夜抱着别人家的孩子去医院啊。”
都是一个小区的，还是楼对楼，齐素自然也见过那个叫曾雨芙的女人，印象里那是个性子很温柔的女人，经常抱着孩子在小区里跑步。陶武……怎么会跟她认识？昨晚那个电话就是她打的？
齐素一整天都在晃神。
陶武是在晚上回来的，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倦，回家倒头就睡。齐素气得不行，把他扯起来：“你昨晚去哪儿了？”
陶武很困，掀起被子就蒙住脑袋。
这完全不配合甚至还有些逃避的姿态一下子就把齐素的火给点燃了，孕期的女人那火气来得又猛又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一巴掌抽在了陶武盖着被子的脸上。
陶武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满脸怒气地看着她。
陶武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被老婆抽巴掌这事儿就跟撩拨老虎须似的，他火气也起来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做什么！”
齐素也不是个好性子，她这段时间被陶武宠得磨了不少锐气，可现在陶武凶她，瞪她，那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脾气立马就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她指着陶武：“你昨晚是不是跟对楼的曾雨芙在一起？”
陶武两条粗眉紧紧皱成一团：“只是去医院，孩子发高烧，卞阳平不在家。”
“她为什么要大半夜给你打电话？！你们很熟吗！”
陶武一晚上没睡此时非常困，而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想解释，他希望齐素能不要再纠缠，故而以回避的姿态闷不吭声就想睡觉。
齐素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就蹦断了，这个对她不耐烦的男人还是那个对她千依百顺怕她饿了冷了的男人吗？他大半夜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就丢下怀孕的老婆一夜未归，他回来还用这么不耐烦的态度对她。
“陶武，你什么意思，”齐素表情有些茫然，“别的女人在深夜打电话给你，我连问都不能问吗？你凭什么对我这么不耐烦，我是你老婆，我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我连询问的权利都没有吗？”
陶武只是用一个充满拒绝的背影对着她，一言不发。
齐素自以为幸福的婚姻生活在这一天后彻底改变，后来她知道了为什么陶武缄默不言，提之既避。因为那个大半夜给他打电话的女人，那个住在他们对楼的女人，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是他的初恋，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而她齐素，只是一个怀了他的孩子，迫于“责任”不得不结婚的人。
瑞阳在南方，几十年没有下过雪，而在今年的十二月，瑞阳下了整整两天的鹅毛大雪。
皑皑白雪，美如画卷。
大雪封路，寸步难行。
齐素痛了整整一天一夜，在这天艰难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意识尚未清醒，她的眼角却落下了两行清泪。
她听见那个男人叫她的小闷崽“淘淘”。
那个她在知道一切后拼死拼活抗拒的小名。
“你会疼爱她吗？”她睁开眼，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和他怀里的孩子。
“会。”
“只疼她一个人吗？”
“嗯。”
陶武的三个谎言，齐素用了一生去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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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的你都给？”
“给。”
“当真？”
“嗯。
“嫁给你，你会对我好吗？”
“会。”
“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嗯。”
“你会疼爱她吗？”
“会。”
“只疼她一个人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