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本以为是寄信人写错了,找邮局领导一打听,才知道没写错,帝都确实有那么一处地方,且还不是那种郊外的偏僻角落,而是就坐落在帝都内城边上。只是那地方特殊,一般人不会也不敢打听,更不敢乱传,故而知道的人不多。邮递员打听清楚具体位置后,蹬了近两个钟头自行车,过了两三道哨卡后,才终于把信送到了收信人家……外面的岗哨亭里。至于当面签收,还是别指望了,瞅瞅那荷枪实弹的警卫,这里可不是他坚持原则的地儿。岗哨亭的警卫收到信后也没耽搁,第一时间便把信送到了晏家。接信的人是晏家的保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妇人,收拾得干净利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眉目清正,表情严肃,看上去像个小学女教师,而且还是教语文的那种。“谢谢。”
保姆接过信后,朝警卫员微微颔首致意,待他离开后,这才拿着信转身进了院子,穿过一条石板路后,回到屋里。客厅里没人,保姆拿着信上了二楼,站在女主人的书房门外,犹豫片刻后才抬手敲了敲房门。“进。”
门内传来女主人隐隐有些不悦的声音。保姆呼出一口气,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屋。偌大的书房里,四面墙全是到顶的书架,只把门和窗的位置留了出来。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看着沉甸甸满当当,只看一眼便会有一种自己被知识填满了的感觉。靠窗的位置有一张两米多长一米多宽的大型写字台,一位留着过耳短发、皮肤白皙、五官棱角分明的中年女性坐得端正笔直,正伏案书写。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来,看向保姆。“邱姐,有事吗?”
语气多多少少有些被打扰后的不耐烦。邱秀英连忙扬了扬手里的信:“太太,刚才门岗送来一封信,收信人写着宴十九,您看?”
萧湘脸上的不耐烦霎时烟消云散,扬起一抹笑容来:“写给老二的信?给我吧。”
她伸手接过信,说了声“谢谢”后便低头仔细看起信封来。“字迹娟秀,但落笔又苍劲有力,嘶~这就让我看不懂了,这信,到底是女孩子寄来的,还是男孩子寄来的?”
萧湘抬起头来问邱秀英:“邱姐,你觉得这封信是不是哪位姑娘写给老二的?”
邱秀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太太您的慧眼都看不出来,我哪能看出来。”
萧湘一脸欣喜地站起身来,从旁边的落地衣帽架上取了手提包,眉飞色舞地道:“钟哥在吗?我要用车,我得给老二送信去。”
邱秀英只得应道:“在的。”
两人前后脚往外走,即将下楼时,却碰上了正准备上楼的宴行川。他目光落在妻子的脸上,见她一脸欢喜的样子,心情不由得跟着愉悦起来,笑问:“萧女士这是要去哪儿呀?”
萧湘连忙拉开手提包,把信塞进去,“我给老二送信去。”
宴行川的笑容顿时一僵,几步上了楼,朝萧湘伸出手来:“你别去,信我让警卫员去送,保证送到。”
萧湘怫然不悦:“宴行川,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儿子?”
宴行川抬手揉了揉额角,柔声解释:“我没有不让你见他,只是你一见到他就催他结婚,没完没了地给他介绍对象,人现在都躲在特训营里不回来了,你还找上门去?你就不怕把人逼急了,回头他跑到其他地方躲起来,让你想找都找不到?”
萧湘神色有些讪讪的,也知道他说得在理,可嘴上却不服输,小声嘟囔:“他都二十六岁了,难道不该结婚?复礼的孩子已经念国小了,复华的孩子也会叫爸爸了,就他还光棍一条,你就一点儿不着急?”
宴复礼是宴行川和萧湘的大儿子,宴复华是他俩的小儿子,而这位收信人宴十九,在他们家排行第二……宴行川暗暗叹了口气。他怎么不着急,亲生的呢,又不是捡来的,他当然希望三个儿子都能够过得美满幸福。可老二他就是不结婚,甚至连相看对象都不愿意,他能有什么办法?中医西医他都找过了,也请特训营的领导借体检的机会给他私下里检查过,人一点儿毛病没有,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老二都是个十分正常又健全的男人。除了不肯找对象,完全没别的毛病。前几年妻子催婚催得还没这么勤勉的时候,那小子倒是每个月放假都会回家一趟。后来每次休假回家都被迫相亲,他不愿意去,妻子甚至直接把人领回家。这么一闹,那小子就直接不回家了。每年也就过年那几天会回来一趟,但只要一提结婚的事儿,保准立马走人。他真怕把那小子逼急了,以后连过年都不回来。到时候伤心难过的,不还得是他们两口子吗?都说家里排行第二的那个孩子,容易被父母忽视,毕竟大的更懂事,小的更可爱,中间那个,即不够懂事又不够可爱,会显得没那么讨人喜欢。可他们家却截然相反,老大的确懂事,但那都是十几岁后才懂事的,早些年也没少让他们两口子操心。老三更是从小皮到大,也就结婚后自己都当爸爸了,才总算成熟了几分。唯独老二,那真是从娘胎里开始就懂事,一点儿没折腾他妈妈。生下来后就更懂事了,不哭不闹,给奶就吃,吃完就睡。念书的那十几年也让人省心,不管读哪个学校,读哪个年级,成绩永远是第一。从不惹事生非,也不做任何大人不希望他做的事儿。完美得像个假孩子。可就是这么一个优秀得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的年轻人,却死不肯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