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府衙。
因元州粮食案涉及甚广,抓住的四个盗匪又都是同州人。因此,西北三郡总督沈义成特快马赶来,与钦差大臣温瑾诺,天子使者陆钰同审。霍云城因有元州粮仓督察权,奉客座旁听。
四人商议,决定先审虞山仓霉米案和邴山仓空仓案。
虞山仓霉米案牵涉黑火药炸仓纵火,其实早先取证、审讯已经审得差不多了。今日再审,不过是走一个堂审定论的过场。
全赖泮月楼那位“刑讯专家”霍隐星的好手段,有他获准协同审讯,除了主谋府丞尹多觅明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就是咬死了不开口。与他同谋犯案的李通判等一应涉案官吏早就把能说不不能说的,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每年怎么以霉米换新米,再如何运去元州、剑州、宁州、同州等地的私人粮行,如今都已经摸清。
这些天,霍云城的漕运配合官兵查抄清账,只求尽量多的追回更多的粮食。但忙活了这些天下来,封查了十几家粮行,追回来的粮食尚不足一成,成效着实不高。
至于炸仓纵火以及买通刺客行刺霍云城的事情,除了李通判意外的其余官吏根本不知情。
有霍三娘的眼线提供的调令文书作为铁证,李通判倒是十分干脆的指正了尹多觅主谋安排此事。目的是为了将贪墨虞山仓的事情陷害给霍云城,再图谋以霍家的粮食平定元州流民的事情。他也是没有办法,帮忙跑了跑腿,传了传消息罢了。
至此,虞山仓案结案。
案情呈报由沈义成、温瑾诺、陆钰和霍云城联合署名落印。
如此一案审结,眼见驿马将呈报送走。霍云城看了一眼日晷,已过未时三刻,便做东请几人到霍家经营的芙蓉楼用饭。
几人一来着实饿了,二来也想浅聊几句过几日要提审的邴山仓空仓案和知府自尽案,便也不推辞,欣然随霍云城的马车去了芙蓉楼。
……
白泽卿与半夏跑出小巷,坐在一间十分偏僻的茶舍中时,已经精疲力竭。
那惊了一只老猫,烧了半间当铺的焦尾鸟老老实实缩在角落,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错,一声不吭,但也不肯离去。
“怎么办?她好像就认定咱两了!”半夏喘着粗气。
“万物有灵啊,半夏姐姐!”白泽卿用自己的肩头撞了撞半夏的肩头,“你买的,养着呗!反正二爷都同意了。”
“可是它会开鸟笼子啊。别惊扰了二爷。”半夏哭丧着脸,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白泽卿眉头紧皱,但让她养鸟是坚决不可能养鸟的。
“还是你留着吧,这破鸟说不定长长就好看了。”白泽卿拍拍半夏的肩膀宽慰他,“你说说你以后跟着二爷,肩头站只鸟儿,多拉风。”
说完白泽卿愣了愣,脑海中出现了王驰傲立风雪中,肩头站着一只海东青的画面。
就那样震人心魂的英雄场景,差点一脚踹死她。
想到此,白泽卿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到底是不是医师小娘子?郑太医说过,二爷不能接触这些飞禽走兽的……”半夏看着焦尾鸟一脸忧心。
“哦,忘了这茬!嗐,没事,”白泽卿很快替她想到了解决办法,“一会儿我们去定制一个大些的鸟笼,多上几把锁,它一只小破鸟,我就不信它还能开。”
看着半夏神色间有些松动,白泽卿连忙拍了拍她的肩,坚定她的信心,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半夏叹气道:“它既不愿走,也算有缘,也只好这么办了。”
“你们好好相处吧。”白泽卿起身,摸了几文钱放在茶桌上,对半夏道:“你有伤在身,一会儿车行雇辆马车先回去。我去街上逛逛,有些事情需要查一查确认一下。”言罢,转身就走。
“诶,你等等我!”半夏震惊,“不是,你不同我回去吗?你早饭都没吃?你查什么呀这么拼?人不是都抓住了吗?我说医师小娘子,你怎么这么拼?我跟着二爷办差都没这么累过。”
“所以我这不是让半夏姐姐你先回去休息嘛!”她这话怎么说得跟怨妇似的,白泽卿只好笑哄道:“我先前画那净人,是会易容术的。所以你们才一直找不到他。”
“难怪我昨儿就觉着你当先打晕那个同画像上的人不像。我还以为是我没认清楚。”半夏呆了呆,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骨相。”白泽卿总不能说是气感和魂相,只好随口扯了一句,“学医术和唐卡,都要识骨相。”
半夏丝毫不觉有何不妥的朝白泽卿比了个大拇指。
白泽卿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以后有机会再跟她说清楚吧。然后劝她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街上找个书肆,将那五人的画像都画出来,再打听他们在城中落脚何处,应该就比较好找了。”
“我同你一起吧。”半夏有些不放心,“毕竟你这张脸……”
“不必担心,稍后买个帷帽就好。”白泽卿顿了顿,才道:“前夜事出突然,想必他们的落脚处应该能搜出不少线索。”
半夏想了想,还是说道:“一起吧。万一贼窝还有别人,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打得过谁?”
白泽卿微微歪了头,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望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半夏这不经意流露的关心让她心里暖了暖。
“什么眼神?”半夏被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扬手要打,骂道:“你是傻了吗?”
白泽卿突然一把抱住半夏的手臂晃了晃,才诚恳道:“谢谢你半夏姐姐。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半夏白眼一翻,辩解道:“谁、谁担心你了。我是关心线索。自作多情。”
便此时,白泽卿忽觉肩头微微一沉,不用回头,白泽卿都知道,是那小破鸟。
白泽卿有些后悔自己昨夜莫名其妙的还价示范了,勉强带笑点了点半夏,对小破鸟道:“我说,这位小可爱,你家主人在这里,她出的钱,你别赖着我啊,我浑身上下一两银子也无,你跟着我能饿死你。”
那鸟儿听了只是伸着被火星子烧得有些秃的头往白泽卿脖颈间蹭去。
白泽卿本欲伸手将其取下递给半夏,可就在那鸟儿的头碰到脖颈皮肤的刹那,白泽卿体内气感突然自动运转,就连十根手指的傀线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丝,仿佛就要隐隐而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