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出了安置伤患的帐篷,吸了口冷气,晕晕沉沉的脑袋才得以清醒。
她想起刚才那个部曲,大腿血管破裂,血如泉涌一般,滋滋往外冒。
猪立叶是可以治好他,可春花不想让猪立叶的异能暴露在外人面前。
伤患惨叫连连,她想的不是竭尽全力地救治,而是在计较猪立叶暴露后的后果,果然她就不适合学医。
正当她束手无策时,赵春如镇定自若的接手伤患,春花看着赵春如一番熟练又当机立断的操作,暗生佩服。
没有无菌室,没有酒精,没有青霉素……这样简陋的条件下,赵春如竟然救活了这个年轻部曲,甚至保下了他的腿。
如此的不可思议,中医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春花只觉得胸膛一片热腾腾,心脏狂跳,各种想法充斥在脑海,一面钦佩赵春如的仁医之举,一面又厌恶起自己的自私。
待平复心情后,春花暗自安慰自己,人无完人,人总有缺点,她就是心肠硬点而已。若人人都用较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道德负罪感就会更重。
世间需要赵春如这样的仁医,但也不多她这样的私心之辈。
安慰完自己后,春花觉得身心舒畅。
吴钰踩着白雪而来,清冷的日光下,他冷白的肤色如雪,肩上拢着白色狐狸毛的大氅,宛如一幅美好画卷。春花背过满是血污的双手,有些局促。
她越发理解四郎说的“吾不及慎之万一,每每见他,只觉得自惭形秽”。
慎之是吴钰的字,每见四郎如此自贬的时候,春花总要给他说一番大道理,真当自己时,春花才真切地体会到四郎的感受。
哎,她好想站远点,这人衬的她就像一个业务娴熟的女屠夫。
春花背着手,笑道:“赵前辈医术精湛,那些受伤的部曲都已得到救治。”
吴钰微笑道:“也多亏了江小姐帮助。”
“哪里的话,我力量微薄,也没帮上什么忙。”
吴钰轻笑一声,眸光却盯着春花沾上血迹的裙袍,“江小姐过谦了,你能来帮忙,我很开心。”
春花呵呵笑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指着帐篷,“吴小公子,那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春花跑到一处积雪处,用雪洗了洗双手的血渍。
吴钰眼眸似乎有化不开的困惑,望着春花离开的背影半天没有言语。
若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的,何苦避他如蛇蝎。
江家的晚餐是牛肉火锅,在一个大雨棚里吃。
是农家吃席办宴时那种四周有遮挡的棚子,既能遮风又能挡雨。
三郎气喘吁吁地赶回来,嚷道:“小妹,你回来干嘛也不叫我一声。”
春花笑道:“你不是想当豪侠吗?多看看流血受伤,日后刀山火海里跑,受伤只怕是常事。”
三郎带着兴奋和得意道:“受伤我也不怕,小妹,吴公子知道我想学武艺,说让容吉教我,日后我就和四郎一块去吴家那边。”
“什么?”一双双眸子盯着三郎,这整日不着调的家伙也要去学武艺了?
大郎很是替他开心,道:“三弟若能跟着学到本领也不错,改日让你嫂子给你做一身练功服。”
李氏尴尬地笑了笑,她这大着肚子,待儿子出生后每日带孩子,哪里有时间做衣服?
大郎低着头轻瞥一眼自己媳妇,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陈氏笑道:“如今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我来给小叔做。”
江老头冷哼一声,边闻着锅里的味道:“做什么做?你就看他能坚持几日吧,别浪费布。”
春花给锅里加上调料,笑道:“我倒觉得三哥可以坚持下来,那容吉小哥武艺确实了得,人家愿意让三哥学,说明三哥还是有武学天赋的。”
这吹捧得三郎甚是舒坦,他得意一笑,“就是,这些日子我跟着部曲们练功,没一会就学会了,想想我活了二十岁,如今才知道自己武学天赋异禀,敢情以前都给让爹耽误了。”
江老头胡子抽了两下,“我还耽误你?我要不拘着你,你早就成青皮流氓混混了。”
三郎不服道:“不是拘着我刨地就是背您回家。好天赋都给您耽误了。”
“好了好了,吃饭吧。”江钱氏摇着头,失笑道。
江老头放下手里的筷子,指着三郎道:“就那天喝醉了让你背了一回,你说你和四郎两个是不是嫌你爹活的太久了,我醒来时屁股都给我冻掉了。”
众人憋着笑。
那日三郎和四郎抬着江老头回家,江老头的屁股在雪地里拖了一路,屁股那块的裤子都被雪浸湿了,第二日江老头就被冻醒,他只觉得两瓣屁股上的肉没有一处不是冷的。
想到这江老头就气的牙痒痒,直骂两个儿子没用,连个人都抬不起。
三郎脸一红,嘻嘻笑道:“反正爹你皮糙肉厚呀。”
“你个小混账,你说啥?”
“我是小混账,那您就是老混账。”三郎咕了一声。
江老头气的准备脱下鞋子扔三郎,天冷冻脚,他又缩回了脚,起身追三郎,跳起来给了他一个爆栗。
满满嘻嘻道:“奶奶,我以后要长高高。”
“对,我的乖孙要长高高。”
满满一脸认真继续道:“长高高,以后爷爷跳起来都打不到我。”
众人弯腰捧腹。
三郎嘿嘿一笑,低下头,好心道:“爹,瞧把你辛苦的,我低着头就不劳您跳起来了。”
江老头气得脸色通红,哼哼两句回到锅前,今日不吃三两牛肉都没法消气。
春花抹了滴眼角笑出的眼泪,她夹起锅里的肉看了看,“可以吃了。”
雨棚里热气腾腾,一片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