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冰雪逐渐消融,地上一片斑驳,湿漉漉的。
那日在林间打的狼,吴家又派众人把尸体完整的拖了回来。
去拖狼尸的人,一个个面容惨淡。他们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可以把狼撕成一堆肉糊糊。
“乖乖,这狼碎的比我奶的存的边角布料还碎。”
“厉害呀,你们看这边都没有一块好肉。”
部曲们挑挑拣拣,在狼尸体中寻得一些较为完整的皮毛带了回去。
吴家的仆人们把这些狼皮硝好祛味后才送了过来。
“竟然这么多?”众人盯着狼皮,脸上写满了开心。
仆从恭恭敬敬道:“公子说若没有江小姐,自然猎不到如此多的狼,特命我等将狼皮祛干净后才送过来的,那些狼肉浸染了红雾,污浊腥秽,所以狼肉都没有留下来。”
春花颔首,自从那天从林子里回来后,她就失去了嗅觉,这两天才勉强能闻到气味。
还好不是味觉消失,尝不出咸淡那可就糟糕了,吃什么都不香。
春花说了些客套话,也不推迟收下了狼皮。
“这身裙袍也是给春花小姐的,那日您救治伤患裙袍上沾满了血渍,公子就命人新做的一身送与小姐。”
江家众人的八卦之火瞬间被点燃,一双双眼睛里是大大的问号。
待吴家仆从离去,春花就被团团围住。
江钱氏,“春花呀,那吴公子是什么意思啊?”
江老友眯着眼,洋洋得意,“依我看绝对是看上咱们春花了。”不愧是他女儿,把贵公子都迷上了。
“这也不能吧,这才见过几次?”
“吴公子长得那般好看,看得上咱们春花?”
盼盼一脸小大人模样,可怜道:“姑姑,你日后好惨呀,每日见到比自己还好看的人可不得天天自惭形秽。”
三郎暧昧一笑,“小妹说句实话,你高攀了呀。”
猪立叶瞪大眼睛,肥嘟嘟地屁股撞了下春花,脸上写着老实交代。
春花按住跳动的眉心,咬着牙道:“都什么跟什么?收起你们一个个八卦的心,我这辈子要独自美丽。”
说完,春花收起新的裙袍就钻进了马车。
她指尖轻拂布料,锦缎丝滑,做工剪裁完美,可不是她身上的棉布衣服能比的。
春花折好裙袍就收入空间了,这是她第一件上好的古装了,既然喜欢那她就不客气了。
没了大雪封路,车队又开始上路了,马车轱辘轱辘地前行。
积雪消融大半,地下的树枝也露了出来。
寒风呼呼,车厢的帘子被吹的上下摆动,春花揉了揉鼻子,今早她的嗅觉就回来了。
融化积雪的日子比下雪还要冷,猪立叶趁人不备就跳进了车厢,挤的车厢里没有一丝活动的空间。
猪立叶哼哼唧唧,百般赖皮表示就不出去,直到一声巨响,它不好意思地自己跳下去了。
那一刻春花多希望自己的嗅觉还没有回来,因为猪立叶的屁简直奇臭无比。
春花暗笑这嗅觉还不如不恢复,迎接她嗅觉的不是食物香气不是花香竟然是臭屁味。
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啊。
春花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景色,黄土田野上,一群人形如枯槁,死气沉沉地前行,如同一个个丧尸。
“怎么回事?那群人怎么啦?”
江钱氏手边是针线筐,她边缝着衣服边道:“这冬季漫长,只怕是家里的食物吃完了,出来寻找吃食。”
“这冬季,草木早已枯黄,动物冬眠的冬眠,迁徙的迁徙哪里能寻得到食物?”
“积雪化了,这树根树皮不就露出来了。”江钱氏叹了声气,又道:“这年头,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春花叹息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车厢里一片默然。
车队没走一会就停了下来。
春花原以为是哪个马车车轴磨损坏了。可不一会哭喊叫骂声就越来越近了。
“退后,不然刀剑无眼。”
“大爷,救救我们,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我家女儿年十二,只要三斗米,就卖与你们。”
春花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只见前方车队被层层饥民拦住了,一伙人跪在地上正磕头求救。
部曲们亮出手里的长刀,呵斥道:“退后。”
春花回到车厢,道:“这饥民有些多。”
江钱氏面无表情道:“车队在雪中停了那么多天,上千人的吃食,只怕吴家和刘家的粮食都没多少了,哪里有食物救济这些人。”
“你信不信,一旦救济了,这条路上附近的村民都会寻来,若是不给吃的只怕会产生冲突。”
春花点头,“娘如今也和我一样心肠硬了起来。”
江钱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抬眼道:“不是心肠硬,是早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娘如今只盼着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抵达南方。”
车队这一停就是半日,春花下车查看,拉过一个仆妇问道:“为何停了这般久?”
仆妇抱怨道:“吴公心善,让车队停下来施粥。”
春花看得出仆妇心头不满,这车队的粮食多少肉眼可见,吴公此举只怕引得自己随从部曲们心生不满。
春花继续问道:“婶子知道什么时候能上路吗?”
那仆妇道:“只怕一时半会上不了路,围过来的饥民们越来越多,一个个拖家带口的,还与咱们的人发生争执了。”
“小女郎怕是不知,有的人吃完了又重排队伍,那一锅锅粥没一会就见底了,只怕吃了我们这么多人一天的口粮。”
春花点头讪笑道:“原来如此,婶子怕是忙碌了一下午,早些回去休息吧。”
仆妇气呼呼地回到队伍。
天色由浅蓝变成深蓝,春花牵着猪立叶走到施粥的地方,她一眼望去,地上坐着的都是衣衫褴褛的饥民,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趋势。
明日只怕更多人,春花想。
翌日一早,果然如春花所想的,越来越多的人向车队而来,大有一副不给吃的就不让路的姿态。
吴钰骑着骏马,带上一列手持刀箭的部曲。
他面无表情道:“不让者,给我杀。”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饥民们原以为这户人家心善,不会真的动刀子,一些胆大的人坐地不起。
一列部曲摆好阵型,搭好弓箭,对准拦路的饥民们。
胆小者起身让到路旁,另一些以为这群部曲只是摆摆样子的,依然坐在路中不让。
嗖嗖嗖。
一道道利箭射了过去。
没有什么比杀人见血的威慑力更大,附近几千饥民们惊慌逃命。
一条血路清了出来,一辆辆的马车继续轱辘轱辘前行。路两边的饥民,或是悲伤,或是仇怨,或是哀嚎。